祸事接踵而至。xinghuozuowen
帝君藏下的钉子不止一处。魔族的主心骨都回了魔都, 无人主事,奸细用离间计很快就激起魔族的怒火。樱城中的仙魔矛盾一触即发。
时霁担心魔都的情况正想启程,然而根本脱不开身。
酒青:“你放心吧。这么多年他独自在外打拼都好好的, 哪里还是那个要你操心的徒弟?如今你还是想想自己吧。”
的确, 魔都有祝行殊, 而樱城只剩下时霁来撑大局了。
他们回了府苑, 酒青临时对时霁力量做了一番检查,皱起眉头:“你的力量,既不是仙力也不是魔族的法力,处于两者之间。你现在的有两个问题。一方面, 你释放力量就会暴露自己在堕魔边缘的事实;另一方面, 你现在的状态很微妙,万一力量流动过于激烈打破平衡,你会直接堕魔。我建议你还是留在幕后,用温和的方法稳定局势。”
时霁皱着眉思考良久, 坚定地说:“不行。祝行殊再成熟, 我还是放心不下, 他的对手毕竟是珣愿。我必须快速将樱城的局势稳定下来,尽早去魔都。”
酒青知道老朋友的性格,没有多说。他摇摇头,干脆利落地将魔族运气的小技巧教给时霁,以防时霁需要调动力量时不知所措。教完一切,他麻利地溜了。
“我劝不住你。你自己留心两个问题,别到时候等你青大爷来英雄救美。我没这个兴致!”
时霁苦笑:“好。”
樱城越来越乱。释空君的名头很响亮, 弟子们出面调停一些纷争,情况并没有很糟糕;但随着时间推移,释空君的头衔越来越压不住了。
“云泉, 你带着弟子一家家去上门慰问伤者。如果有伤者上门求助也不要拒绝。你要取用后院里的仙草不用和我打招呼,直接用就是。”
“郎琳,你去边界巡逻,务必将煽风点火者捉拿回来。”
“彤鹰,你守住北街那些激进派的门,别让他们把事情闹得更大。”
时霁布置好所有事宜,打开了尘封多年密室的门。他从密室中搬出一只尘封多年的箱子,从中取出一朵小小的流苏。
三个仙童都是时霁到樱城之后才修出灵智的,不知道时霁的过往,更不知道这朵流苏的用处。他们一头雾水地看着面容深沉的时霁。
时霁将那一缕看着老旧的流苏别到了自己的伞上。忽地,那把与普通伞无异的白伞开始微微颤抖,伞骨在剧烈的颤动下碰撞,发出瘆人的声响,伞骨开裂,在断裂的骨骼中,新的伞骨抽长、重新支撑起伞面。
断裂的伞骨仿佛真正的骨骼,断裂之处流出液体。伞面被染上金色的纹路,纹路不断延伸、交错,最后,整幅伞面上遍布繁复且震撼的图景。
仙童们的下巴都惊呆了,僵硬地盯着那把伞。
倘若流苏不挂上,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把曾经在三界有着赫赫威名、象征释空君威严和战力的折暮伞是怎样的;在樱城这些年,时霁修身养性、融入其中,就连伞都变得朴实无华。
“我要做的,就是将局势安稳下来。”
时霁选择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调停这场闹剧——将冲突的两方拉开。
当金色的伞出现在混乱中心,在怒头上的仙魔都冷静下来,怔怔地盯着那把伞。
好久没见过这样的释空君了。
时霁垂着眼睛,撑伞往两方中间一站,一片寂然。
“今日由我出面。是非都说明白,有恩有怨,要报仇的,要解开误会的,全说清楚。”
有仙族出声:“释空君,魔族欺人太甚。如今我们尚可一战,为何忍气吞声?”
时霁摇头:“时局复杂,倘若因为小人离间而白白流血,不值当。先要理清楚是非对错,才能做判断。”
仙族们面面相觑,被说服了。
另一边的魔族却嚣张地说:“释空君,虽然魔族将您当做帝师,礼遇有加,但可不能平白无故地因为几句话就退缩了。先前有仙族闯入我们领地,伤害魔族幼童,这件事不能不了了之!”
对面的仙族直接呛了回去:“胡说八道,我们仙族内部调查清楚了。莫要血口喷人!”
“瞧见没?就这种德行!我们能好好说话吗?”
“够了!”时霁一声厉呵。
鸦雀无声,广场中央突然之间陷入沉寂。有飞升不久的仙人满脸疑惑,瑟瑟发抖:“从未见过释空君如此严肃的样子。”
身边的长辈叹了口气:“当年,释空君还是中央城的督查时,仙庭从上到下无人敢在释空君面前造次。他虽清心寡欲、乐于助人,但遇正事刚直不阿。因此,普通仙人觉得他是个大善人,仙庭里有职位的见了他却两腿发抖。他离开仙庭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有一天能看到这样的释空君。”
从始至终,时霁连半点法力都没有释放,只凭着手中一把三界留下威名的伞就将两边拉开了。两边都看在他的面子上同意好好谈谈。
这段时间有过骂战的,甚至动过手的,只要没涉及到性命,都被时霁拉出来道歉、赔偿,按照流程和法理各打三大板,就算将事情揭过了。
但事情远没有结束。帝君暗中布置的奸细直接戕害了魔族一群幼童。这笔账,势必要算清楚。时霁对魔族担保,自己会将凶手抓出来,给一个交代。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从差不多都解决了。天边早就被夕阳染红。
仙族和魔族的势力范围以贯穿樱城的引水街划分。随着释空君将恩怨一件件摆平,引水街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今日,就到这里吧……”时霁紧绷的眉毛微微松下来。
“等下。”
引水街上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声音的源头,想要知道是哪位有胆子敢对释空君叫板。
只见,一个脸很生的仙人从人群中走出。他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色仙袍,手持折扇,温润和善,一表人才。他不是常住在樱城的仙人,此时却没有半点局促,一副主人自居的样子,拿扇子点了点仙族,再拿扇子指着对面的魔族,表情玩味。
“释空君,你还有事情没清算呢。”
所有仙魔都一脸疑惑。
那仙勾唇一笑:“今晨,魔君率大军疾行回魔都,魔族战力空虚。此时仙族如果出击,必能将周围魔族斩尽杀绝。此消息还未外露,但释空君必然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释空君身为仙君,非但没有出击,反而阻止仙族进攻——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放走了?”
一旁的仙人自发地为时霁辩护:“释空君向来慈悲为怀,没有门户之见,你这般咄咄逼人为甚?”
“哦?没有门户之见?”那人冷笑一声,“恐怕释空君早就堕魔,在这里假惺惺地装作和事老给魔族拖延时间吧?你们看他从始至终有用半点仙术吗?就连折暮伞都没点亮,这是在怕自己的魔气暴露吧?”
时霁的眉梢一挑。
那人话音刚落,一把疾行的飞刀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来!
时霁自然不怕这样的攻击。但此时他无法调用一丝法力,否则必将因为波动类似魔族而暴露自己!
白衣仙人冷笑一声,转瞬出现在时霁面前,想要看时霁惊慌失措的脸色。
“你没必要。”
时霁的轻语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白衣仙人楞了下。
下一秒,时霁伞上的金纹光芒大亮!
“怎么可能?你不是堕魔了吗?魔气不可能激活仙器!”
收拢的伞仿佛一条精钢,散发金光,毫不留情地对上对方的铁扇——摧枯拉朽,那把扇子直接折成两半。伞狠狠击在他的腹部,让他向一颗被火力法术急速的铁球,急速撞到钟楼上!
引水街上鸦雀无声。
时霁保持着打击的样子,两息后,他一甩手腕,折暮伞重新打开。他淡然撑着伞,看着钟楼上被撞出的大洞,半垂睫毛,仿佛毫不在意。
时霁身周仍然没有半点仙力波动,但是那把大名鼎鼎的伞却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刚才的质疑自然不攻而破。
不知是谁吞咽唾沫的声音太响,重新点燃了引水街。
“果然是释空君,仙族楷模。”
“就是,那仙说什么胡话呢?释空君怎么可能堕魔?”
“释空君还是这么强。果然,我们能等着释空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将始作俑者捉出来。”
时霁轻轻说:“我正在思考如何找奸细。你平白送上来,我自然没有拒收的道理。”
弟子们早就围上了钟楼,将那白衣仙人从一片废墟中挖出来,带回府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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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府苑。
时霁独自进入卧室,关上门。门关上的瞬间,他的双手像是脱力了,折暮伞跌落在地。
额头布满冷汗。那一瞬间,时霁以为自己注定是要暴露了。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奔涌过一切可能发生的结果——周围的仙族不可置信的眼神、重新陷入混乱的樱城、陷入厮杀的两方和指责的眼神。也许,他堕魔的事实还会因为站出来调停仙魔的矛盾而被添油加醋地描绘成“另投新主的投诚手段”。
波澜不惊的表情下,时霁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点燃折暮伞。出乎他的意料,他那与魔气十分相像的法力竟然能够点燃折暮伞——这是他完全没有想象到的。
“还好。”他松了口气,拾起折暮伞,坐到一旁的卧榻上。
事情发生后,周围仙魔的眼神也证实了他曾经的猜测。他们的眼神包含多年的希翼,如果自己堕魔一事一事真的暴露了。他们恐怕会异常失望,到时候樱城的局势就稳定不住了。
绝对不能暴露。
时霁长呼一口气。他说不出心里的感觉。他本身对堕魔没有一点反感的地方,在祝行殊告诉自己其实早就堕魔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他活在世上,总有牵挂,他看不得如今围着自己的徒弟们走出去被人指指点点。
他揉了揉额头,心里打定主意,三天之内一定要将樱城的事情解决完。他实在担心祝行殊。
突然,窗外一阵空气流动!
时霁眼神一凛,正想追出去,突然,膝盖一软。一种极为澎湃的涌动从他的胸口直窜而上,涌入四肢,让他几乎无法伸手去拿手边的伞!
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震破耳膜。
生灵境中,一株亭亭玉立的植物摇曳着枝丫。最顶端,一颗鲜艳欲滴的果实完全成熟了。
窗外,脚步嘈杂。黑夜中的不速之客早就惊动了弟子,他们循着踪迹追来时霁窗外。而一墙之隔的时霁,完全压制不住胸口澎湃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