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舒卷,袅袅腾腾飘过。
许是青氲山掌门来得突然,满场竟一时相对无言。
除了谢悬。
“师父!”
在这紧张之时,谢悬嘴角怎么都抑制不住地上扬,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怎么合也合不拢,眼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里面似有烟花绽放。
此刻他感受自己乱跳的心脏又敲起欢快的鼓点,从脚趾甲到头发丝都在欢呼雀跃,脚步轻快得如同踩在云朵里,要不是手脚还脱力绵软着,说不得他还要原地飞升、旋转、跳跃。
幸福宛如汹涌澎湃的浪潮,从发肤奔涌而过,直冲向胸臆,刹那间便将胸膛填得满满当当,那幸福的力量如此强大,竟似要从身体里满溢而出,流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谢悬的心情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般炽热浓烈,迫不及待地想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此刻的快乐。然而,现在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只能大喊大叫着。
“师父!”“师父!”“师父!”
一声犹觉不过瘾,又接连喊了好几声,谢悬亢奋地像只打鸣的鸡,寂静的秘境里只有他的叫喊声来回回荡。
慕昭先眉头一蹙,身后的谢悬尚不得知,他面前的武秋池倒是率先反应过来。
武秋池退后一步,双手抱拳,在胸前随意作了个揖,毫不客气地开口道:“原来是青氲山掌门当面,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
哟呵!谢悬这副暴脾气哪吃得了这亏,当即从探出头去,喝到:“呔!哪来的孤魂野鬼,是坟上没刻名所以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神仙真人当面,还敢摆弄鬼蜮伎俩,也不怕立时收了你叫你魂飞魄散!
武秋池顿了顿,并不搭腔,只是继续说道:“青氲山乃是修界十八胜地之一,世人敬仰,为何教养出这般凶顽弟子,光天白日竟杀人行凶,残害我派多名弟子致死。此事,若慕掌门不给一个交代,休怪我等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人都来评评理。”
“全天下的人?全天下的人知你是谁?一群藏头露尾不敢亮出名号的鼠辈!”谢悬无比安心地躲在自家师父身后,狠狠地啐了一口,“我本来好好地在这儿寻宝,你们这些无耻之徒看我孤身一人,就想哄骗我去当炮灰。我没上当,你们又百般纠缠,甚至恐吓、打伤我。”
“寻宝之事本应各凭本事、各安天命,你们若是堂堂正正先一步找到秘境,我自然心服口服,可你们偏偏要仗着人多,使出各种下三滥手段,不就是欺负我孤身一人吗?现在见着我师门来人了,便开始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也不看看,我才筑基初期,你们有两个金丹之上,还有两个筑基后期,我怎么残害你们?当着我师尊的面,你们倒是说清楚!”
武秋池眼中满是阴鸷。在他所处的门派中,向来层级分明、令行禁止,他何时受过这般抢白?当下没忍住,冷笑一声:“哼,小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个秘境在你眼中就像无人之境,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得很!我派门人是怎么死在你手上的,你别想抵赖。现在人前故意装出这副无辜模样,实在阴险狡诈至极!”
“我不清楚!有能耐您知道,那您倒是说呀!”谢悬毫无惧色,依旧叫嚷着,“说出来也好让我师尊,甚至让全天下的人都清楚明白,朝华宫四名筑基后期和金丹之上修为的纯净无瑕的门人,是怎样被青氲山一个阴险狡诈的筑基初期弟子欺辱、残害的!您说呀!”
“竖子……”武秋池被谢悬强词夺理气得满脸通红,“竖子安敢欺我!”
“哈哈哈哈哈哈!”谢悬嚣张大笑。他生平最爱看别人对自己恨得牙痒痒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当下愈发洋洋得意。
武秋池怒目圆睁,愠怒道:“慕掌门,这成何体统!哪有尊长尚未开口,做弟子的就不停抢话的?他这般行径,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如此无礼,您也不管吗?”
慕昭先微微回眸,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谢悬身上,那眼神并无凌厉之色,却似有千钧之力。
谢悬立时像被扼住脖颈的公鸡,笑声戛然而止,在那平淡的注视下,只觉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发酸,额头渗出冷汗。
一种被罚抄支配的熟悉恐惧感涌上心头。刚刚那股子洋洋得意瞬间荡然无存,他低下了头,不敢再继续造次。
慕昭先视线从谢悬身上移开,转而看向武秋池,神色淡然中带着不容置疑,威势天成,仿若巍峨高山不可撼动:“吾门弟子若有失仪之处,吾自会带回严加管教,不劳阁下费心。倒是阁下一直东拉西扯,却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究竟是何缘由?”
武秋池冷笑一声:“看来慕掌门是铁了心要偏私袒护这弟子了!哼,我武秋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朝华宫之人,慕掌门可要清楚,朝华宫可不是任你青氲山随意拿捏的小门小户。”说完他掐了个法决。
刹那间迷雾翻涌,从中忽然冒出八名女子,手持武器,白纱覆面,眨眼间,她们迅速布列成阵,将二人围在中间,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在谢悬神识感知中,这些女子灵力波动强烈,仿若汹涌的波涛,个个都有着金丹及以上修为,不容小觑。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暗潮涌动,慕昭先衣裾轻轻飘荡着。在他身后,谢悬的身体瞬间冰透,心肝脾肺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那股剧痛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师父小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记忆如汹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前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像极了令他锥心刺骨了两百年的那幕。那是一场至今仍会在午夜梦回时,让他惊醒冷汗浃背的噩梦。
谢悬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泛白,虽然百分之百相信自家师父的实力,可那深入骨髓的恐惧还是不由自主地蔓延开来。他痛恨自己的弱小,为何当年自己耽于享乐,修行多年依然只有这点微不足道的修为,每次在陷入险境之时,自己都只能躲在师父的身后。
慕昭先身姿挺拔如松,踏前一步,更为强大的灵力波动扩散开来,武秋池等人顿觉呼吸一滞。“武秋池,”那目光如炬,似要穿透武秋池的魂魄,“不管你背后倚仗何方神圣,今日无故犯境,便是挑起两派大战,无论谁胜谁负,如此行径你都将成为过街老鼠,元界之内人人得而诛之。”
他语气虽轻,却似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每一个字都在这紧张的空气中回荡:“今日你若退去,尚有转圜余地,否则必将使两派陷入不死不休的恶战,这般严重的后果,你可曾思量清楚?”
武秋池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被狰狞取代,他大声叫嚣道:“哼,少在这里吓唬我,我们既已来此,就没打算空手而归。慕掌门,你以为修为高就能稳操胜券?双拳难敌四手,真动起手来,你一个人能有多大能耐?更何况,你还带着一个废物累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拼死一搏的疯狂,紧握住手中的长剑,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在他身后,灵柔真人并八名女子受到感召,纷纷举起武器,摆出攻击的架势,空气中弥漫着即将爆发的火药味。
谢悬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之人,额头和手心满是冷汗,深深的无力感将他淹没,让他在恐惧中几乎无法自拔。
若是因为他的缘故又将师父引入险境,那他这辈子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慕昭先微微皱眉,似乎对武秋池的疯狂与顽固深感不解,他抬手轻挥,一道光符冲天而起,冲入迷雾,瞬息间翻腾未息的白雾又滚水般沸腾起来,从后又走出一彪人马,人数居然足有二三十之众。
这些人修为虽有高有低,但气息沉稳,列阵井然有序,一出现便有条不紊地散开,将武秋池等十人围在正中。
谢悬见状先是一愣,担忧如冰雪消融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护短师尊上线啦!虽然他还不明白事情的全貌,但自己的弟子就得自己护,“弟子失仪我自会带回管教,有你这个妖怪说话的份?”对外就是护短,就是刚。
但是当年太过年轻的谢悬不懂,他认为的护短,就是要同门派中的某些人一样明目张胆的弄权罔纵才是偏爱。等他懂得这些后,时光却已经走过太远了。
说起来,之前打草稿写护短师尊时真的很爽,谁不喜欢有个这样的人一直对自己呵护备至不离不弃,但今天第一次被老师叫家长,心态要爆炸。现在想想一直当被护着的那个固然很爽,然而当一直罩人的那个肯定很不爽……
忽然看谢悬不顺眼了,想揍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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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