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珏 第40章 良缘

宇文珏适时撩袍站了起来，“臣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他眉心淡淡蹙起，“陛下金口玉言在先，魏王相求在后，尊卑有序，若是应了魏王，怕是会坏了祖宗规矩。”

众人脸上尽是愕然，难不成，难不成......

徐曦墨赶忙下跪谢恩：“奴婢写下此诗，日夜惶恐不安，本是罪不可恕，但感念陛下仁慈，愿意成就奴婢的心愿，奴婢谢圣上隆恩。”

“你是说绢布是你的？”吴臻波澜不惊的脸上显出几分诧异，“你如何证明此诗是出于你手？”若真是徐曦墨写的，那他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进了宇文珏的圈套。

徐曦墨不假思索道：“这首诗的最后两句是……‘太极宫女断肠时，不知此诗寄与谁’……”

吴臻看了看那张绢布背面的诗句，又猛然看向宇文珏，宇文珏也毫不避讳地直视了过去。吴臻心下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宇文珏到底有没有参与谋划此事，他定然早已料定今日的所有走向。

不用问了，那捡到此绢布之人必然就是宇文珏了。为了一个宫女，宇文珏倒是有心了。

只是宇文怀会同意一个宫女嫁进堂堂邢国公府吗？吴臻扫了一眼下首，突然想起来宇文怀这几日不在中州，宇文震缴了南方所有的匪窝，所涉财物甚多，宇文怀南下同宇文震一同押送财物回皇城。吴臻不由得冷笑，这宇文珏打起仗来不要命，谋划起来更是算无遗漏，连自己的老子都算进去了。

吴臻笑了笑，“可惜了郎有情，妾无意，怕是要委屈魏王了，”安抚魏王道：“朕定会再寻一个与你家世匹配，玉貌花容的女子嫁与你。”

“谢陛下隆恩，”魏王叹息道：“只是陛下，臣不知这捡到绢布之人是谁？若是没有此人，那......”

宇文珏眼风一转，“臣实在有愧，捡到此物之人正是微臣。”

谢豹也上前迎合道：“确实是宇文将军将此物交予臣。”

魏王这下无话可说，深深看了一眼宇文珏后退回自己的位子。

吴臻这时却对着徐晞墨说：“朕本是答应赐予作诗之人一段良缘，若是平常士卒便也罢了，只是宇文将军位高权重，你与他身份悬殊，朕怕是也做不了这个主。若日后有门当户对之人，朕定赐你良缘，允你出宫，线现下还是留在太极宫吧。”

众人脸上的表情一时都有些难以置信，这皇帝可是在公然耍赖，出尔反尔？

徐曦墨倒吸了一口凉气，本准备要继续磕头求皇帝，宇文珏这时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跟拦住了她的动作，也止住了她的话头。

宇文珏嘴上淡漠地说：“太极宫既然这么缺伺候的，不如依着众臣的意见，解了燕贵妃的禁足，接回皇后和燕贵妃。”

这时，李疏阔那帮人突然想起来今日个主要来做什么，又开始磕头求皇帝接皇后和杨贵妃回宫，解了燕贵妃的禁足。

吴臻脸上果然不好看了起来，相比放一个徐曦墨堵众人之口，燕杨二人是绝对不能再在后宫随意走动，楚安羽现下更不到回宫的时候。吴臻暗自思量，宇文珏对那小宫女有意思，怕是一辈子也娶不了她入府，邢国公府向来重视门第，这小宫女遑说做妻，怕是做妾也不够资格。

只是那句谣言还是传到了前朝，这帮大臣并不知道徐曦墨是这谣言里的配角，自然更不知道安芝才是正主。可若灵山寺里那女人揪着不放，迟早有一日，这些人还会指着安芝的鼻子骂，他怎能容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安芝嫁出宫外，可他又怎舍得。

他本是要故意装作宠幸徐曦墨和那个叫彩珠的丫头，利用她们为安芝挡一挡前朝与后宫的风波，可宇文珏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放了徐晞墨。若是连徐晞墨都走了，那谁来替安芝挡这前朝和后宫的风浪？

他还是不想放人。但如果不答应宇文珏，那他这个做皇帝的就是言而无信，堵不住悠悠众口，宇文珏定然会鼓动这些大臣们继续叫嚣着让楚安羽和杨贵妃回宫。不如先给他一个承诺，只不过可以拖长时间，这时间拖长了，谁又能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徐曦墨成了皇帝的女人，自然便不能再出宫。

“罢了，她一介宫女难登大雅之堂，待她明年及笄后赐你做婢女，”吴臻俊眉一扬，“至于嫁娶还是算了，宇文老将军若是知道他的儿子娶了宫女，怕是会来找朕算账。”

皇帝如此爽快答应，无非是想拖时，宇文珏可不是傻子，“陛下所言有理，姻缘确实讲究门当户对，去岁皇后带着小妹来府中做客，小姑娘机灵可爱，家中老太太和小弟十分喜爱。”

掌灯宫女正好在鎏金灯座上点起明灯，殿内顿时灯火如炬，亮如白昼。

吴臻面上青白交错，被明灯一照，显得有些可怖。宇文珏怎么会知道他与安芝的事情，又怎么猜准了他的心思？安芝虽说是在他身边长大，可到底是楚安羽的亲妹妹，婚嫁之事自然是由皇后说了算，他虽是皇帝也不好插手。而楚安羽巴不得将楚安芝嫁给宇文珏的弟弟，一来亲上加亲，二来也可以满足楚安羽对宇文珏的私心。

如今宇文珏拿楚安芝说事，明摆着就是威胁他，让他痛快放人。

留着如此城府深厚的人在身边，用的好就是大吴的福气，用不好便是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现下宇文珏只是和他要一个宫女便敢拿安芝威胁他不要轻举妄动，那若是有朝一日要这整个天下呢？

吴臻定定看着宇文珏：“娇俏可爱的姑娘谁不喜欢？”他起身一步步走下玉阶，到了宇文珏身旁住脚，“爱卿不也喜欢的紧吗？”

宇文珏淡淡地抬起眼，二人目光交锋，一个古井无波，一个深沉难辨，俱是复杂难言。

要说今日的时间也是卡的刚刚好，外面钟声响起，宫门快要下钥了。

吴臻疲惫地摆摆手：“好了，时候不早了，想必今日大家也累了，回去早些歇息吧。”

底下跪着的人有些怔愣，所以这闹了半天就是送了个宫女给宇文珏，最后捞着好的只有宇文珏。那燕贵妃呢？那皇后呢？他们今儿个主要目标可是皇后和燕贵妃啊。

又有人开始在地上砰砰磕头了，哭嚷道：“陛下，还请陛下三思啊！还请陛下宽恕燕贵妃，接皇后和杨贵妃回宫！”

吴臻不耐烦地拧眉：“你也不看看现下什么时辰了？你是准备连夜和朕商讨女人之事吗？”

难不成今儿个拖了这么长时间，都是给那小宫女做了嫁衣？众人更加不满。

孙贺带着愁容：“陛下此事不仅仅是女子之事，后宫关系着前朝，此事事关朝堂稳固啊。”又看向宇文珏支支吾吾道：“宇文将军，你看这，这....。”你这么会说，不如多说几句。

宇文珏心气也有些不顺，哂笑一声：“这什么这，上嘴皮磕着下嘴皮子不是皇后就是燕贵妃，陛下还没说什么，您就上心了，各位娘娘用得着您来关心吗？您这到底是替哪位主子卖命呢？”

孙贺傻眼，这宇文珏忒不是东西了些，自己讨了好处就开始反踹他们一脚，开始在皇帝面前当好人了。

“你小子，不是你说....”

宇文珏住了他的话头，“我说什么了，嗯？”他挑眉一笑，故意往大声了说，也不知是说给谁听：“我说冰天雪地的，边疆将士为了守卫大吴土地，每日嘴里不是吃着冰雪，就是喝着西北风，若是夜里回去有个说话儿的贴心人，定然感恩戴德。壮丁每日辛勤劳作，白日在田里挥汗，夜里和娘子嗑磕家常，夫妻俩和和美美，百姓幸福安乐。若是宫里放一部分宫女出宫，岂不是两全其美？”威势顿显：“您说说我还说了什么？您今儿个又说什么了？”

吴臻一字不落地听完，他自然知道宇文珏是在说给他听。人家宇文珏只是出于仁义，希望皇帝能放宫女归乡或赐予将士成就美好姻缘，至于皇后和贵妃之事，宇文珏倒是撇的很清。

再看孙贺，梗着脖子一时说不上话来，这宇文珏确实是这么说的，说的如此大义凛然，处处为着百姓着想，人家确实也没说什么，可宇文珏实实在在给了他某些暗示，孙贺真是有口难言。

宇文珏一走，陆柏礼和吴崇德也跟着走了，众人洋洋洒洒离去了不少。

吴臻目光深远地望着宇文珏一行人离去，收回视线后又笑看着剩下的大臣，“众位爱卿是等着朕亲自送你们回府吗？”

人走了一半，宫里也即将下钥，孙贺只好带着一群人灰头土脸离开。出了大殿，晁才上前搭话：“这下你看清宇文珏是什么人了吧？”

孙贺哼了一声：“还不是你说利用宇文珏，让陛下以为是宇文珏背后弄权，大臣们才要求接皇后回宫。这下倒是被宇文珏反将一军。”

晁才：“你自己没本事倒怪上我了？不是宇文珏派人暗示你民间那对子？你不是也用的好好儿的？你自己被人当靶子使，如今倒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了。”

孙贺：“晁大人，我看您还是好好管管您的女婿吧，如今早是宇文珏的人了，您还蒙在鼓里给人家暖窝儿呢！”

晁才：“我看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你好好想想怎么向楚大人交代吧。”

二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