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 第6章 春意阁

初春伊始，万物复苏，每家每户门前的对联似乎褪色，热闹回归平静。

今日良辰吉日，春意阁开业。此时店外锣声，鼓声交织在一起，震破耳膜，田素馨站在店铺正中，而她身边的绣娘们将随她一同见证这个重要的时刻。

“吉时到。”招牌上的红绸布被田素馨拉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属于她的商业路正式开始。

趁鞭炮的势，舞狮扭着活泼的步伐登场，狮尾随身而甩，尾巴俏皮生动，引得周围笑声一片，只见狮子腾空一跃，狮头成功采青，收获一阵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热闹转瞬即逝，人群各忙各事，这时前方突然又传来敲锣打鼓声，欢快高昂的唢呐声愈发清楚，一对接亲队伍浩浩荡荡迎面而来，花轿稳稳当当的走到春意阁大门。

轿帘掀开，露出一只带银手镯的柔荑，说来奇怪，出嫁的新娘子是不允许掀盖头，更不许掀轿帘的，但这新娘子不同，举止有些不合规矩，甚至可以说离经叛道。

田素馨不经意间和她对上视线，也不知谁先开始，两人笑容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灿烂定格在她们脸上。

一声脆响，打断两人相撞的视线，新娘子的手被媒婆打进轿中，媒婆的呵斥声不绝，她与她的笑却隔绝在薄薄的轿帘。

接亲队伍已经远去，田素馨一动不动，眼睛定定地望着街道，直到最后一抹红色消失不见。

“小馨，你在想什么呢？回神了！沈流苏出声打断她的思绪。”田素馨收回眼神，眼睛清明:“没什么，我们走吧，去招待客人！”

春意阁内热火朝天，阁楼上却清冷无比。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见自家小姐停下手中的绣活，站在窗边出神，丫鬟小萍疑惑的询问道。”

“小萍，你看底下那群女子。”小萍走近窗边往下瞧:“小姐，那群女子怎么了。”“真羡慕她们，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光明正大的经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小姐，这难道有什么不好吗？”“不，不是不好，而是我很钦佩她们的勇气。”更准确来说，是羡慕她们的自由，不过这话她未说出口。

小萍虽笨，却不傻，看自家小姐愁眉不展，她安慰道:“小姐，何必忧心，这有何难，只要你想，我们去求求老爷！”

女子闻言稍微一愣，笑而不语，只是摇摇头，她的目光透过窗外，羡慕溢了出来，眼里的忧郁久散不去。

忙碌一天的田素馨，身心疲惫，回到后院瘫在床上，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梦里的梦看来是个美梦，她嘴角的笑怎样都消不下去。

次日，春意阁，早早开了门。

“夫人，可要去云锦阁挑些衣裳，一位丫鬟模样的女子出声问着轿中的主子。”

“云锦阁的衣裳，挑来挑去还不是那些，一点新意也没有。”轿中的夫人明显提不起兴趣，回答十分冷淡。

“夫人，你快瞧！丫鬟小桃突然瞥见过路女子身上的衣裳，大声叫道。”夏夫人闻声挑开帘子往外头看去:“小桃，你去问问这衣裳哪里买的。”

“是，夫人。”不一会，小桃跑回来气都没顺直，急忙忙的开口:“夫人，打听清楚了，这衣裳是春意阁的新品。”

夏夫人顿了下:“春意阁？没听过，可是新开的。”“夫人，那姑娘说了这春意阁正是新开的，就在主街上。”“是吗？那便去看看。”“起轿。”

“夫人，小心门槛。”田素馨循声望去，只见是位珠光宝气的夫人，身边丫鬟，小厮随侍。

小厮停在门外，小桃搀扶着夏夫人进门，刚进门，小桃大声的嚷嚷道:“掌柜呢？把你们这里最好看的衣裳都拿来，给我们夫人瞧瞧。”

女工们正在招呼其他客人，腾不出手，田素馨见状从柜台出来迎上去:“夫人您瞧着雍容华贵，知书达理，您要是穿上我们这的衣裳，想必连衣裳都得亮丽几分。”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话，夏夫人心头暗爽，脸上露出笑意道:“这位姑娘，说话倒是中听，把你们这里最贵的衣裳拿出来让我瞧瞧。”

听这话，田素馨就知道这是位大客户:“夫人，请跟我来。”待客间，茶水点心齐全。

“夫人，你看这件紫色衣裳，非常衬你高贵的气质，这件蓝色更显你的温婉大方，这件……”

夏夫人起身上前往托盘一摸:“倒是个好料子。”“夫人，你眼光真好，这衣裳的料子可是上等的，上面的刺绣是我们精心设计，并经过层层加工，花费许多功夫才制成的，你瞧这绣功，不说栩栩如生，也算活灵活现，这款式可只有这么一件，夫人你要穿上，定让人眼前一亮！”

夏夫人被她说得心动，田素馨趁热打铁道:“夫人，我们小店是新店，您要是在我们小店花费超过四十两，我们还会为你免费定制一款衣裳，包你满意！”

“行了！把刚刚看的衣裳都给我包起来，夏夫人阔气道。”

“夫人，您举止大方，洪福齐天，托你的福小店蓬荜生辉，这些衣裳八十两，你给七十两就成！”

旁边的沈流苏瞪大双眼，嘴唇微张，显然被田素馨惊到了。

“你这掌柜的，倒是会做人，不过夫人我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夫人我心情好，还是照八十两给你，小桃拿钱！”

田素馨退回十两给小桃，夏夫人不解的看向田素馨。“夫人说好的七十两，我不多收，要是夫人觉得过意不去，那就请夫人多多帮衬我们的生意！”

夏夫人瞥了田素馨一眼，笑道:“你这掌柜的。”

“夫人，慢走，祝你青春永驻，家庭美满！”客人一走，沈流苏立马上前问道:“小馨，干嘛不收那十两，这样做生意，长期下去，我们岂不是会亏本？”

“流苏，这你有所不知，那位夫人瞧着是个富贵人家，和她打好关系，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我们新店开张，名气不大，只要那夫人把衣服穿出去，出了风头，她圈子里的那些夫人自会打听她的穿着，无形之中不就帮我们推销了生意吗？”

“流苏，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田素馨一言惊醒梦中人，沈流苏恍然大悟:“小馨，这做生意还是你在行，我只想着眼前的利益，想得不够长远。”

“哪里话？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流苏你的算帐不就比我强吗。”“你这话可折煞我了，要不是你想的这些款式花样，我这算账还没用武之地呢？”

“行了，流苏，我们不要再互相恭维了，这做生意无非就是人情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客人哄得妥妥帖帖的，生意自然滚滚来，田素馨满脸骄傲道。”沈流苏忍俊不禁:“你这丫头，哈哈哈……”

宴会之上，杯盏觥筹，还未开席，夫人们互相寒喧，互相恭维。

“夏夫人，你这身衣裳真漂亮，我瞧着，还以为是哪家未出阁的小姐呢！”夏夫人笑道:“林夫人，可不兴说这话，你要说我年轻几岁我倒是敢认，未出阁的小姐吗？我是万万不敢当的。”

林夫人上手摸着夏夫人的衣袖，一脸爱不释手的样，夏夫人顿时心中了然。

“林夫人，这衣裳可是我特地从春意阁定制的，这款式可就这一套，甚得我心。”

“什么春意阁？听都没听过，夏夫人，你怕是从什么不知名的小店买的吧？和夏夫人不对付的李夫人出声讽刺道。”

夏夫人自然听出她话中的嘲讽，出声反驳道:“我说，李夫人，那你就孤陋寡闻了，你莫不是嫉妒我压了你的风头。”

“哎呀！夏夫人猛地高声，李夫人你别是没钱买吧？不然你跟我说，我送你几件。”

“谁要你送，我们家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酒商，不是我夸海口，只要我想，我把这个什么春意阁的衣服全买下来都成。”

“是吗？可别说大话，小心闪了舌头。”“你。”见她俩剑拔弩张，旁边的林夫人连忙出声打和场:“二位夫人，宴会就要开始，我们还是赶紧入席吧！”

宴席上，夏夫人身上的衣裳吸引了众多夫人的注意，纷纷问她在哪买的，夏夫人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心里头高兴，毫不吝啬的为春意阁拉了几桩大生意。

李夫人见夏夫人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来气，询问旁边的丫鬟:“小竹，这春意阁是什么时候的事？”

“夫人你不常出门，不知道，这春意阁是最近新开的店，款式新颖，花样别致，确实吸引了不少人，如果不是我们经常出外采买，也是不知道的。”

“你这丫头，有这种事竟不早告诉我，让夏夫人白白出了大风头，还害我在宴会上闹个没脸。”丫环听了，只能低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