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后主 第15章 第 15 章

“却说魔神重现，神界凋零的预言，从上古神魔大战魔神被封印之时便有预言，小老儿今日说的正是这神界之人。诸位看官，咱们都知道如今神界能支撑至今，是因为神域有一位上神护佑。便是大家都知道的清樾上神。凭一己神力支撑神域，乃是万年不出的奇才。小老儿今日讲的却不是他，而是清樾上神飞升神位之前，所在的宗派，便是上仙界的清恒宗了。”

老葡萄精惊木一拍，引来底下阵阵叫好。思明无可无不可拨弄着茶盏，见颜七的目光望过去：“怎么，你也对上仙界的仙师很感兴趣？”

颜七看着老葡因为捧场而愈发红彤彤的鼻子。摇了摇头：“不大知道，不是说上仙界几乎全灭了么？”

“差不多吧。”思明靠在椅背上，倒是难得有兴致给她讲起来：“跟全灭也差不多，大约如今也只有清恒宗，万峡宗和衡水派还在苦苦支撑。其他的都尽数归拢魔族。”他扬了扬下巴：“他说的清樾上神，便出身清恒宗。”

颜七迟疑的看着他：“怎么我听着，大人好像不太喜欢清恒宗？”或者是清樾上神？

这张桌子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侍从在拿到颜七的丹药以后便离开了。颜七左右无事，总要陪客才好。却不料这离国的军师当真是下山听书来的，都一个多时辰了也不觉得腻得慌。

思明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你倒是会猜。不是不喜欢，而是碍眼。”他突然凑近了，两个手指闲闲的圈住茶盏：“就跟所有千篇一律的话本一样，清樾出身高贵，从小便入了上仙界第一宗门清恒宗。年纪轻轻便是清恒宗三大长老之首，是内定的清恒首座——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他之前，上仙界从未有人飞升神域，而清樾，是宗门长辈寄予厚望。自然，他最后成功飞升，很圆满是不是？”

“偏我有个毛病，不喜欢这样的圆满。”

您有没有想过那是嫉妒？颜七在心中腹诽。自然了，思明有傲气那是理所当然，少年人么，总有几份锐气。像她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就不这么想，反正人家成神不成神的，关咱们什么事儿？还不如多买点货来的实在，结结实实能加点吃喝呢。又不是清樾成神每个人发一千金贝花花。

大约是颜七的表情实在是懒怠敷衍，思明也不以为意，他兴致颇好道：“既然对清樾不感兴趣，那就讲讲清恒宗，清恒宗有七位长老坐镇.......”

“您是云泽界的人，是离**师，怎么对清恒宗这么熟悉？”

思明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便恢复的神色，懒洋洋道：“我自然是熟悉的。家父曾是清恒宗的外门弟子，讲过很多清恒宗的事情。”他看颜七一脸了然。也不恼，只慢悠悠道：“我父亲是云泽界人，拜入清恒宗却因为资质有限只能在外门徘徊，却在离国守边境，我亦是如此。如今倒是好，上仙界没落，清恒宗也不复往日辉煌。苍渊与魔族往来甚密，云泽早有魔兵驻守，还真是物是人非。家父若在世，不知几多感慨。”

颜七了然的点点头，是了，少卿也说过，不管是云泽界还是凡间，看着上仙界都是仰视之态，更别说是上仙界领袖宗门。如今上仙界因为魔神没落，跌落云端，大有苟延残喘之势。当真是不成气候了。

“大人好像并不喜欢上仙界。”

“是不喜欢。我们将军不喜欢，做下属的自然也不喜欢。”思明理所当然道：“我现在相信你不是细作了，哪家的细作跟你似的，连对家的生平履历都不清楚，一出口就是漏洞百出。”

颜七：......她招谁惹谁了？

思明摆摆手，拍了拍衣袖：“行了，那条蛇的事情你不必管了，三日后去平岗接人就是。”

“当真？”

颜七激动极了。

“随你怎么想。就这一遭儿，错过了就没了。”

“好！一定！”

颜七走路几乎都是蹦跳的。回家连饭吃的都香甜。阿凤见她终于肯吃进东西了，高兴的很，打扫完屋子就埋头在厨房，给颜七摊蛋饼，蒸点心。她自己没发觉，自花朵儿出事，碧青和她都受了伤，那是食欲便不大好，整个脸瘦了一圈。腰带系在身上，便是空荡荡的。整日又琢磨怎么救碧青，更是不思饮食，看的人揪心。

“阿凤！咱们做团圆饼！等把碧青接回来，一起切了吃！我在酿点米酒，三天就得，你帮我把米泡上！”

阿凤看着颜七乐哈哈的就差吹口哨的身影，原本想跟她说的话也压了下去，罢了，她既然这般有把握，自己陪她一起去就是了。

阿凤嘴角微微翘着，默默舀好了米，清水过了几遍之后静置在盆中，把颜七要用的东西先找出来。

“阿凤，咱家的皂角粉放哪儿了？”后屋传来颜七的声音。阿凤过去，见颜七肩膀上顶着毛巾蹲在角落里翻翻找找。

“在这，我上次收起来了。大约是放在外面的用完了。”

阿凤从容的从手边的木柜中找出装皂角粉的罐子。“你慢些洗，不用急，我出去一趟。酿酒的酒曲没了，我去买些来。”

“好！”

颜七响亮的应了一声。看看手里的皂角粉，又打开柜子看看同样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用竹筒装着的青盐，还有其他瓶瓶罐罐无比规整洁净，不由长叹一声，这个家没阿凤果然不行。她要是老安，不要自己这个大弟子，也得把阿凤这个小徒弟给拢住喽！

长街上，灯笼早早挂起。夜市的人也摆好了摊子。从这里到张记的酒馆，只有这条长街热闹些，其他的便都是普通人家。拜月节还未结束，一条街走三步就能看到一个灯笼摊子，烛火将人的脸映衬的分外生动。“灯笼呦~明月山产的羊绒灯芯儿，点上一个月长亮不熄哎——”

“蟹壳青的灯笼哎——云梦城进来的新样式哎——”

俊美的青年走在繁忙的街道上，身上的粗布衣裳也掩不住的他身上教养不凡的感觉。有些大胆的小娘子偷眼望着，却不敢近身。阿凤被这叫卖声吸引，下意识抬起头，那灯笼铺儿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长串的花花碌碌的灯笼，做工十分精巧细致。其中一只白青大螃蟹的灯笼格外传神。阿凤原无心停留，只是突然想起颜七心心念念的螃蟹，这样传神的蟹鳌蟹脚，随着灯绳起伏十分灵动。合该带颜七一起来看才是。阿凤垂下眸子，她好热闹，接连几场风波，让拜月节的这些喧闹活泼，她都没能赶得上。

后方不疾不徐的驶来一辆马车，阿凤正侧身避让，看到马车窗台上的凤尾标记时蓦然一僵，秀眉簇起，少顷才微微松动了眉头。

凤栖山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过往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凤栖山隐于云泽界，外人不得而至。千年前曾有上仙界的仙君到此，曾评说凤栖山的得天独厚，风景之盛就连上仙界亦不能媲美。千百年来，凤氏隐居在此，不曾参与外务——这只是不明就里之人的看法罢了。

倘真隐世避居，又怎么会让云泽的王族都要礼让忌惮。

阿凤闭上眼，不去想凤栖山中神殿之上的终年白雪。神子跌落神坛，又有多少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暗处窥伺。他的脸隐在阴影中，直到那辆马车彻底消失在街角。

他早该想到的，从小镇上城楼上突然多出了凤族守卫开始，他就知道，凤眼应当是找到他了，不过是自己心存侥幸，在拖延时间罢了。

进宝堂。

湿哒哒的头发胡乱在头上挽了个髻，用木簪插着，颜七瞪大了眼左瞧瞧右瞧瞧，惊叹不已：“这样精巧的手艺！哎呦，还会动呢！”

那话说着，手上提着花灯线绳，大青蟹的爪子当真张牙舞爪的动了起来。蟹壳中间，桔色的烛火稳稳的照着，将颜七的衣服都要染上一层耀金色了。

“我都没想起来去买灯笼！”颜七懊恼道。伤感涌了上来，碧青如今还生死未料呢。颜七胡乱擦了眼里的潮湿，大声道：“等接了碧青回来，咱们一起去逛长街去，也就是八爪不在，我听老安说他扎的灯又稳又好，回回都被抢空，就是太不务正业，不肯好好走营生，不然咱们帮着卖，还能赚一笔呢！至少有好灯儿玩儿！”

阿凤笑的很是温柔，他轻声道：“本想大家一起去看的，只是这灯我想着你很喜欢，若到咱们出来逛哪天没有了可怎么好。就想着先让你看看。”

“嗯，这当真好玩儿极了！”

颜七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真有你的，干的不错，好东西人人都想要，自然咱们慧眼识珠，先买先得喽~哎呦，我米酒忘了做了——”

“做好了，已经封上了。”颜七转身欲跑，阿凤一把拉住她：“三日后打开，时间正好。”

颜七狐疑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偷偷把我这酿米酒的本事学会了？拜师了？束脩交了？你小子，居然偷师！”

阿凤笑笑，颜七发现自己居然没奈何他，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回了自己房间，颜七两只手提着灯把玩，还舍不得放，看着阿凤仔细的给她摊开床铺，又从柜里取出一方薄被来放在一旁：“明日是阴天，今夜怕会有雨，夜里凉，冷了直接盖上就行。你掂铜壶总是图省事不掂手巾，每次都要烫到。我在手柄上缝了一层厚棉垫，就不会烫手了。”

颜七蹬掉鞋子滚上去，舒服的叹了一声：“这样软！阿凤，你也别天天晒，来来回回怪累的。”

“没事，我也喜欢睡晒过的被子。”阿凤把颜七放下的大青蟹灯笼提起来，给她放在床头。颜七闭着眼，半张脸都埋在枕头中，竟然睡过去了。阿凤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这些天，她当真是累极了。老安以前常叹颜七是懒骨头，最会享受，能躺就不坐，能坐决计不会站。大约也想不到颜七这些天若无其事的苦苦支持，整理铺子，为花朵调制药膳，统计支出，总之，便是不让自己闲下来。也唯有这一刻，她才真正看上去了无心事。

三日很快过去，颜七先去少卿那里走了一趟。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但也知道碧青无事，这让颜七大大松了一口气。登时起了大早，将从银郅军中凭本事挣来的那大青骡好一通交心。在车上放了些水囊干粮等物，手里一根后院拾的木棍儿绑上根儿鞣制细细的牛皮绳儿，就算是鞭子了。

“你在家，别跟着，我自己去就好。瞧，我这东西带着全乎着呢！”颜七坐在车架上，头上带着斗笠，对送她出来并不放心的阿凤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一人儿就够了，这事儿原就隐秘，你更不能再往里头凑了，再说家里也要有人在。放心，这骡子山路都是走惯的，怕是蒙着眼都能找到地方，哪里还用人驱使，都快成精了。”

反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这里的东西大约会灵性一些。这骡子从下山就是碧青在用，颜七驱赶起来也是顺手的很。很是温顺听话。

“瞧瞧，老安的符咒，我可是都带上了，保平安绰绰有余。回去吧，回去，在家等我！”

颜七坐在板车上，青骡不紧不慢朝后山走，无论颜七怎样挥手，阿凤固执的站在后院的木栅栏前，遥遥的望着她，直到颜七在盘旋的山路上只隐隐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阿凤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小孩子似的，死心眼儿。还是个聪明的死心眼儿。颜七望着天上的白云，算啦，以后再慢慢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