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子时,魇杀猛然自梦魇中惊起。神思方定,一个飞身人已掠至魔茧跟前。眼前的魔茧与梦魇中一模一样,正如人的心脏般跃跃跳动,魇杀甚至听得到魔茧深处犹如困兽般的嘶吼......
“原来它真的可以醒......”魇杀惊奇之余更多的是惊喜。凛灭究其一生都在祈盼的事情终于要实现......
想着,魇杀紫眸一亮,一道玄光便覆在魔茧之上。闭眸,透过魔茧,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额间有着鲜红彼岸花印记的周身散发着强劲魔气的女婴。
刚想深究,却被一股骤至的强劲红光挡回灵识。而魔茧也在同一时刻停止了悸动,那魔性十足的嘶吼声也一同消失,一切就似从未发生过一般。有那么一瞬间,魇杀甚至觉得自己还处在梦魇之中。
恍神后,再次施法,魔茧内里却是死寂一片,万籁俱寂,什么都没有......
但一切都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魇杀不再认为魔茧只是一个传说,他要找到那个女婴。那个女婴能出现在魔茧灵识之中,必不寻常,或许她便是唤醒魔茧真正的药,只要找到她,六界八荒尽在手中......
与此同时,冥界彼岸花海也发生了异动,本是彼岸花凋零的时节,一夜之间竟是全部花开,这些美丽妖艳的花儿就似听到了谁的召唤一般,朵朵争艳......
只是冥王迦澈正在闭关修行,无人敢惊扰。代理冥王处理事务的孟婆--暮烟来到彼岸花海,一袭绛紫罩身的暮烟只是轻勾中指,一朵彼岸花便轻飘飘来到她的指间,似微风拂过,彼岸花轻舒花瓣,似与这位眉目淡然的美丽女子低声说了什么,暮烟水眸轻张,口中低喃:“圣女......”
弹指间十八年已过。
十八岁的凤依依生得亭亭玉立,容貌与凤娘很是相近,那份美却更胜当年的凤娘,尤其是那对水盈盈的大眼睛比当年的凤娘更加出俏。她与凤娘一样喜红衣,一袭丹衣穿在她身上更显婀娜。
只是较之凤娘,凤依依却是生活的随心随性。莫亦楼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很是疼爱,但却并不纵容,自小谦恭礼仪皆授之,功法却只是授了最基本的,只怕她修行过甚引发好不容易压制的魔气。虽然凤依依到底修出了自己的神器--凤尾花鞭,但因为修为过低,人又不在江湖,所以并没有什么机会使用。医术倒是倾囊相授,奈何女儿志不在此,不过学了个皮毛。
莫亦楼也不勉强,只希望她平平安安、随心随性地过活,但是教她无论做什么事,但求无愧于心......
为了压制凤依依的魔气。十八年来,莫亦楼调配了无数丹药,却未曾找到一种能彻底压制她魔性的药。不过这么多年药吃下来。凤依依额上的彼岸花印倒是不必再借用灵力控制便消失了。
为此,莫亦楼很是高兴,那彼岸花印魔气那般强盛都能被压制,或许很快他便能找到彻底压制女儿体内魔气的丹药。很快,女儿便能跟寻常人家的姑娘一般生活下去......
凤依依自记事起便每逢初一、十五服药,对此,莫亦楼的解释是:母亲生她时难产,凤依依因此受了风邪,那风邪极其顽固,至今莫亦楼也未寻到根治之法,若不按时服药,随时可能疯魔......
对此,凤依依经常揶揄父亲的医术太差,但却很是听话的按时服药,从未间断,她倒不是多害怕自己会疯魔,只是不想父亲为她担心。
说起来,凤依依虽性子活泼,但却极少有让父亲担心的事,惟有一件,那便是,这孩子极其喜欢饮酒。
一次下山偶然尝到了酒的味道,却是不知为何,竟对这酒香甚是喜欢,但因了凤依依身体的缘故,莫亦楼担心酒乱心性,怕引发她的魔性,于是甚为严厉地找女儿谈话,严禁她饮酒,并再三强调饮酒会破坏药性什么的诸多危害......
惟有这个,凤依依只是表面乖觉,暗里还是隔三差五下山偷偷饮酒,却也不敢饮多,怕父亲察觉......
这日,凤依依趁父亲外出采药,又偷偷溜下山,来到山下有名的酒肆--今宵醉。先是在门口张望,未发现“敌情”,这才迅速闪至柜台前,对着笑眯眯迎客的掌柜拍下银子:“老板,一坛女儿红,麻烦快些!”
掌柜收了银钱,道声:“好嘞!”转身便从酒架上取下一坛女儿红,交与一袭红衣,双眸闪亮的小姑娘:“还是带走?”
“嗯!”应声中,凤依依已拔下酒塞,轻嗅,一脸陶醉:“这坛不错,得有十八年吧?”
“姑娘好眼力,十八年只多不少!”掌柜依旧笑眯眯说话。
凤依依抱了酒,告辞掌柜,快步闪到店门口,四处张望后,才俏皮一笑,快步出门,却不想竟迎面撞上白闪闪的一堵什么东西,结实得很,愣是将凤依依反弹出两丈远,凤依依大惊失色,身形趔趄中,酒坛却是从手中飞了出去......
只听凤依依一声惨叫:“啊!我的酒......”人已顺势飞掠过去,却不想功力不济,人被酒馆长凳绊倒在地,只好眼睁睁地看那酒坛坠地,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却在这时,一袭莹白轻身闪过,不见怎样动作,酒已落到那人手中,稳稳地落在那手指修长的白衣人手中。
凤依依立马破涕而笑,一骨碌儿便爬了起来,紧跑上前,一把夺过那白衣人手中的酒,仔细查看一番,发现酒坛竟一丝裂缝都没有,这才轻拍因受惊过度而砰砰乱跳的小心脏,长吁一口气,口中喃喃:“还好,还好......”
那白衣人端酒坛的手指轻轻捻了捻,微微攥紧,别在身后,一脸笑意地看着这个因护酒而摔得额头一肿包的小姑娘,她的眉眼竟依稀熟悉......
凤依依抬眸便看到这位长身玉立的白衣公子,却见他白玉般的面容上嵌了一双笑意满满的黑亮眸子,墨黑的长发随意别了一支白玉簪,他的眼睛、鼻子、嘴,都没什么特别,只是嵌在这张脸上,就莫名让人惊艳......
凤依依看的有些失神:这难道便是话本子上说的“风华绝代”吗......
“姑娘,这酒坛可有摔坏?”如清风拂面般的清雅声音把凤依依的思绪拉回,凤依依只觉脸上一烫,忙呵呵笑道:“没有,没有,好着呢!”
“那便好,方才是在下鲁莽,不小心冲撞了姑娘,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酒没摔坏便好!”凤依依毫不介意。
“只是,姑娘额上似是伤着了!”
凤依依闻言轻触额头,这才“嘶”一声轻叫,确实有些疼。
“很疼吧?我这里有药膏,效果还好,姑娘若不嫌弃,可一试!”说着,那白衣公子已从袖中掏出一小盒药膏,递与凤依依。
凤依依却没接下:“不用,不用,这点小伤,没关系的,先告辞了!”话音未落,人已闪身出门,急慌慌地跑远了。
白衣公子看着手中的药膏,唇角轻弯,眸中却是一片冰冷:竟是这般低微的修为......为何?
凤依依跑出好长一段路才停下来,顺顺呼吸,想到药膏,不禁叹息:我哪敢要什么药膏,万一涂在额上,被爹爹发现,定要问我个究竟,我能怎么说......
看着手中的酒,蛾眉轻蹙:不过还是得给我额上的肿包寻个理由,什么理由好呢?
这般想着,人已走到一条小溪边,随地一坐,拔开酒塞,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凤依依轻舔唇角,两眼放光:一会儿再想,先喝了它......
想着,已是玉颈轻仰,辛香入口,通体舒畅......
真是好酒啊......正陶醉着,突然一丝似小兽呜鸣的声响传入凤依依耳中。
凤依依一惊,扭头向声响发出的树丛中看去,并未看出异常:许是我听错了吧......
这般想着,又是一大口美酒入腹,顿感体内馨香流窜,好生舒坦,一声“好酒”刚刚出口,又一声轻鸣传来,凤依依心头一毛:这青天白日的,该不会真的有野兽吧?一个机伶,起身便跑,跑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这般微弱的声音,即便是野兽,怕也是受了伤......爹爹说过,凡是有生命者,皆该善待......不行,我得去看看!
想着,人已掉头向树丛那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伴着阵阵惶意,凤依依轻轻拨开缠绕的树藤,却是看到一只通体鲜红的,酒坛大小的小狼崽,正蜷着身子倒在地上,双眼虚合,身上遍布血口,衬得那鲜红的毛发更是鲜亮.......四条腿时不时抽搐,口中发出轻微的呜鸣声,这声音正是方才凤依依听到的。
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禁不住伸手去触它那道道血口,却不想这小狼崽竟一声低嚎,扑腾着腿儿站了起来,瞪向凤依依的双眼一片凶狠。
凤依依吓了一跳,忙退后:“小红狼,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但那小红狼还是怒目相瞪。
凤依依又解释:“你莫怕,我是大夫,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那小红狼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狠瞪着凤依依,目中更添警惕。
凤依依看它的伤口一直在渗血,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伤得很重,得赶紧疗伤,不然会死的......”
这样重的伤,再耽搁下去,估计真会死吧......
想着,凤依依很是不舍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半坛酒,银牙一咬,放下酒坛,倏然一个抄手便抱起了惊惶不已的小红狼,飞快地向栎陵山跑去。
那小红狼一个害怕,愤力挣扎中张嘴狠狠咬上凤依依的手臂。
凤依依吃痛地惨叫一声:“哎呀!疼死我了!松口,你咬我干什么?我是在救你呢!哎呀!还咬......”
口中惨叫着,脚下却是一步也不敢耽搁,直到家门口,那小红狼都没松口,那可真是下了死劲儿地咬啊!真是要把那块肉咬下来的狠劲!
“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还这么大口劲啊!疼死我了......”凤依依真真疼得受不了了,大声冲家里喊:“爹爹,爹爹,救命啊!我快被咬死了......”
莫亦楼此时刚到家一会儿,正四处寻着凤依依。闻声,疾步掠出,却是看到凤依依抱着一只全身血红色毛发的小狼崽正往家里跑。
“血狼!”莫亦楼一惊。
凤依依看到父亲更是吃痛:“快!爹爹,快,快让它松嘴,我快让它咬死了......疼死我了......”
莫亦楼看了一眼那小红狼,居然伤得这样重......想着,右手自小红狼额上轻轻一戳,那小红狼便松了口,昏了过去。
凤依依把小红狼交到莫亦楼怀里,一个劲儿吹着手臂上那个深深的狼牙印,疼得直跺脚:“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还是伤得不重,居然这么大劲儿......”
莫亦楼看到女儿手臂上的牙印,红肿处隐隐泛着黑气,忙点了女儿臂上的郄穴,又自小红狼伤口处挤了干净的血,抹在牙印上,渡以灵力:“血狼的齿剧毒,若没有咬你的这只狼的血解毒,至多两个时辰,你便会全身溃烂而死。”
莫亦楼说得很是平静,却把凤依依吓个够呛:“还好,还好,我把它抱回来了,果然是好人有好报......”凤依依顿时有种因果相报的庆幸。
凤依依看着这俏皮的女儿,不禁好笑:“只是这牙印怕是要伴你一辈子了!”
凤依依刚刚浮上脸颊的笑容顿时消散:“啊......”不过她秋波一转,又笑了“
还好,还好,没咬到我脸上,还嫁得出去......”
莫亦楼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倒是想得开,赶紧去药房涂些‘纤辛草’,可好得快些。”
“是,爹爹!那这只小红狼就交给你了。”话讫,人已跑开了。
莫亦楼慈爱地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女儿这豁达的性子倒是生得极好......
待凤依依涂好药,包扎了伤口,来到父亲房间时,莫亦楼正在为小红狼渡灵力疗伤,那淡淡的柔和白光层层笼住床榻上蜷做一团的小红狼,在灵力的作用下,小红狼身上的伤口正以看得见的速度愈合。
大约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莫亦楼才缓缓收功,凤依依立时为父亲送上丝帕。
莫亦楼拭去额上的汗,坐在了床榻边的木椅上,看上去有些疲倦。
凤依依为父亲端了茶:“爹爹,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累?”
莫亦楼轻呷一口茶,道声:“还好!”
“那这小红狼怎么样了?”
“外伤已无大碍,只是它受了极重的内伤,还要抵抗一颗比它自身修为强出甚多的内丹反噬,若抗不过这反噬,怕是凶多吉少。”
“那爹爹可有法子救它?”
“也只能渡灵力助它调息内力,只是这内丹的反噬还需靠它自己。”莫亦楼有些无奈:无论是人、仙还是魔、妖,凡是要接受不劳而获的强大修为,都需靠自身力量来征服这外来修为的反噬,以便使得这外来修为认主,而为宿主所用。外人根本无从帮忙。
凤依依心疼地看着蜷做一团的小红狼,却也只能心疼。
莫亦楼又呷一口茶,睨了女儿一眼,沉声问:“依依,你是在何处捡到这血狼的?”
凤依依心下一凛,秋波疾转:“就在这山里啊!我闲得无聊,就在这山里逛逛,却看到这全身是血的小红狼,那模样,着实可怜,就把它捡回来了......”
“那你这额上的肿包也是因了这血狼?”
“可不是吗!为了救它,我都磕了个大包,这小狼崽还恩将仇报,死死咬了我一路......”凤依依轻抚被咬伤的手臂,越说越委屈。
“山里何时也有了卖酒的?”莫亦楼脸色越来越阴沉。
凤依依吓了一跳,眸光闪躲,不敢再看父亲,却还是嘴硬得很:“酒,哪里有酒?山里哪有卖酒的,爹爹说笑呢......”
莫亦楼倏拍桌案,把凤依依吓了个机伶。
“你爹爹虽是年纪大了,可鼻子还是够用,你身上那样大的酒味,还在这里跟我扯谎!”
看父亲真生气了,凤依依赶紧赔罪:“爹爹,我错了,您别生气了,我再也不饮酒了,您别生气了!”小脸儿诚心得很。
一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虽明知她不会诚心悔改,却还是什么气儿都没了,只能深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教导:“依依,爹爹不准你饮酒,是怕影响你药力,你该明白爹爹的用心。”
“我明白,我明白爹爹都是为了女儿好,我再也不惹爹爹生气了,好不好?”凤依依轻晃父亲手臂,乖觉可爱得不得了。
莫亦楼无奈地运气为女儿消了额上的肿包,再次叹气:“你呀!你呀......”
凤依依冲着爹爹一脸讨好的笑,心里还是惦记着那坛上好的女儿红:好生可惜......
忽然看到小红狼的毛发,便问:“爹爹,您一直叫这小红狼为血狼,可是跟它这一身血红的毛发有关?它是稀有物种吗?”
莫亦楼点头:“血狼:赤瞳红毛,它们向来生活在北方山林之中......”说到此处,莫亦楼眉头轻紧:“血狼是狼中贵族,是何人如此胆大竟将它伤成这般?”
凤依依看一眼蜷缩成一团的小红狼,很是心疼:“是啊!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小红狼,是谁如此狠心......爹爹,我们尽力将它治好吧!”
莫亦楼眸色幽深的看着榻上的血狼:小?他可不小......怕是救了它,这平静日子便到头了......
尽管心有不安,但莫亦楼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救治这只血狼。渡灵力,寻百草......
在血狼被内丹反噬,折磨得嘶吼打滚儿时,凤依依便抱住它,不停的同它说话,天南海北的侃,也不管这血狼听不听得懂,不过,这血狼总在凤依依没完没了的话音中渐渐平静,直至昏昏而睡。
内伤又加之内丹的反噬使得这小血狼几乎天天呕血,凤依依总是心疼的为它擦去嘴边的血渍,熬了药粥,一勺一勺像哄小孩子般哄着它喝下去。那药粥掺和了各种珍奇药草,味道却是闻之欲呕,可那小血狼总在凤依依诱哄中喝得干干净净,甚讨凤依依欢喜。
朋友们,情人节快乐!
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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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