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太可怕了!两人的力量太过悬殊,他若是要我死,我便只有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你的依依身边有人护着,那人的修为可比你高多了,你的担心毫无意义。”清清冷冷的声音自黑暗中字字清晰的传入寒殇耳朵,也字字嘲笑着寒殇的愚蠢和自作多情。
依依身边有人护着,那人是谁?除了叶子陌,寒殇已想不出旁人,她果然还是去找了叶子陌......也好,总比跟着现在的我好......
寒殇面上在笑,心脏却如挖空般疼......
过了好久,迦澈已彻底冷静下来,他盯着这破烂的庙顶,眸光也随着这黑暗越来越黯淡:他好像已彻底忘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毫无印象.......
可是他又如何怪得了他,当年自己本就是幻化的模样,而且那时他们谁都没有告知彼此名讳,而且这么些年,他太过懒散,懒散到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也什么都不愿意去做,只待在自己那黑暗的地方闭关练功......这么多年,他都快与这六界八荒脱节了......
若不是今日的巧遇,他也已忘了他。只是他没想到,此番见到他后,一切的记忆复苏,原来他在他心底竟是如此清晰的存在着......
他救了他,可是这只小血狼却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不要命,他只觉得愤怒,不可思议:愚蠢,简直是愚蠢至极!他若为那个女人死了,岂不是白白糟蹋我的灵力,要死也得等他完全恢复再去死,也不枉救他费的心力......
可是这只小血狼却一再挑战他的忍耐底限,终于,他还是爆发了。
那时,只要他再多用一分力,那只小血狼的脖颈就会在他手中扭断。但当他看到那双执拗的与他当初看到的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时,他就是下不去手,他又怕这只小血狼看到他暴怒的眼神中的一丝松软,于是拂灭了冥币之火,在黑暗中暗松一口气,撤了手,回身躺在断柱之上,阖目而息。
之所以闭上眼睛,只是不想看到那人眼中对自己的恨意。他明明不想这样的,他明明只想把他救好,可为何这人一再激怒他,他又不是那般好性子的人,最终在这人面前暴露了本性,怕是再也不能当一个好人了。
好人?想到好人,迦澈不禁嗤笑:难得想做一回好人,却还是弄巧成拙,当了一回彻彻底底的恶人......
罢了,恶人便恶人吧,那就把恶人做到底,于是又在那只小血狼的伤口上撒了把盐,说出了那位姑娘身边有人护着,且那人修为比他高得多的话。
说完,顿觉周身舒畅,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谁让你居然真的把我给忘了......可那人长久的沉默,让他在初始的兴奋后再次不悦:他不是该再冲我发火,喊打喊杀吗?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你......你还活着?”迦澈淡淡开口。
寒殇正在为自己难过着,根本无心应付这人的问话。
“不会急怒攻心,死了吧?”迦澈低喃一句,转瞬已来到寒殇身边。不待反应,寒殇的下巴已被他挑起,这样轻佻的举动再次成功激怒寒殇。
寒殇骤然起身,抬剑便指在了迦澈颈上,语气生冷:“迦澈,你别太过分,即便我杀不了你,也可以跟你同归于尽!”
迦澈眉角轻挑,一丝戏谑的笑意浮上嘴角:“同归于尽?你办不到。”
话讫,他只是对着那闪着寒芒的锋利剑身轻轻一弹,那剑便瞬时自寒殇手中脱出,铮然坠地。
迦澈却已又回到那断柱之上躺下,语声慵懒:“若想早些见到你家‘依依’,便省些力气,好生调息。”话讫,又阖目而息。
寒殇虽然厌恶迦澈这个人,但这个人救了自己是没差的,而且迦澈说得对,若想早些见到依依,他就该尽快好起来,依依身上佩着他的狼牙,那狼牙与他灵气相通,只要灵气恢复了,他随时可以找到她......
只有好起来,他才有资格陪在依依身边,他要做的是保护她而不是拖累她......
想到此,寒殇总算心情平静下来,尽量忽视那个碍眼的人的存在,闭目调息。
听到寒殇渐渐平稳的吐息声,迦澈唇边泛出一丝不轻易的笑意。
一觉醒来,寒殇觉得身上舒适不少。果然,心情平静了,调息便可事半功倍。只是眼前还是漆黑一片:难道天还没亮?
正想着,胃里传出饥饿的“咕咕”声,寒殇这才记起自己已是好几日没正经的吃上一顿饭......
“你醒了?”可能是他这边的动静吵醒了迦澈,迦澈略带睡意的声音传来,同时一团冥币之火再次点燃。
寒殇便清晰地看到了那斜倚在断柱之上的一脸笑意的迦澈,那笑意七分惬意,三分促狭。
寒殇懒得应付这人,于是选择无视。
“你饿了?”迦澈倒未生气,依旧笑意不减。
寒殇干脆闭目继续调息。
忽然一阵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引得寒殇肠胃再次叫嚣。睁眼一看,面前已摆了四菜一汤:烤乳鸽的香味恰到好处,鲫鱼汤鲜美诱人,还有两盘色泽鲜艳的小菜清气怡人......
寒殇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迦澈突然哈哈而笑。
寒殇不禁皱眉,抬眸却看到了已是近在咫尺的这张邪魅的笑脸。反感油然而生,下意识往后挪一下身体,却被迦澈攫住了右肩,耳边传来低沉又轻佻的声音:“你方才的样子真可爱......”
“你......”寒殇怒然拔剑,迦澈却已笑着闪回到那断柱之上慵懒饮酒。
寒殇自知不是他敌手,目下又无法出去,只好劝自己忍,愤然收剑。犯不上为这种人委屈自己肚子......如是想着,便毫不客气的享用饭菜。
迦澈见他憋屈吃饭的样子,不觉好笑:“你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寒殇没理他,继续吃着,头也不抬,他现在根本不想与这人再多说一句话:这人要杀他,何需如此麻烦......
迦澈似已习惯寒殇对他的漠视,非但没有生气,看着寒殇虽是饿极却还是文雅进饭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
寒殇吃过饭后,便又开始闭目调息。再睁眼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不禁心下生疑:我此番调息,少说也用了三个时辰,再加上上次调息,怎样算天也该亮了,怎的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莫非,是他设了结界......
这般想着,不禁抬眼看向断柱那边惬意饮酒的红衣男子,看到他手中的酒,寒殇不由得忆起那日与凤依依一起饮酒时的情景,心念至此,话也脱口而出:“你的酒可否分我一些?”
话刚出口,寒殇便后悔了:为何要与他说这些,岂不又招他戏弄......
刚要收回方才的话,蓦然抬眸,迦澈却已闪身到他面前,依旧是近在咫尺的距离,那眉梢眼底的调笑清晰无比:“你想喝酒?”
未等寒殇说话,迦澈已仰颈喝一大口,轻轻咋舌:“好酒!来,给!”
话讫,已将酒壶递给寒殇。
男子间的饮酒,同饮一壶,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他那日与依依也是同饮一坛,只是换成面前这个面上带了七分促狭笑意的男人,寒殇看着近在眼前的酒壶,想着他刚刚喝过这壶中酒,又想起他轻佻的行为,总觉得别扭至极,于是移开眉眼:“算了,我不喝了!”
迦澈便哈哈笑了起来:“怎么,嫌弃我碰过?”
“随你怎么说,离我远点儿。”寒殇倒也并非那般扭捏之人,嫌弃倒是不会,只是觉得有些尴尬,但他并不愿与眼前这人多加解释,于是语气生冷的回斥。
迦澈看他又生气了,便故意紧了眉:“你这人,怎么跟个姑娘似的,毫不讲理,你跟我要酒喝,我都送到你嘴边了,你却嫌弃我,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你......”寒殇被他说得又羞又恼:“不过是喝酒,我喝便是了!”说着,愤然夺向酒壶,却是夺了个空,而始作俑者却已闪回断柱之上,轻晃酒壶,笑意不减:“爷不高兴了,不给你喝了。”
话讫,又仰颈猛灌一通,酒坛一摔,双手一摊,一脸无奈:“不好意思,酒没了,想喝,改日吧!”
说完,也不顾怒气满面的寒殇,径自慵懒而躺,阖目不语。
寒殇被他这一系痞赖行径闹得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好笑,干脆选择无视,闭目继续调息。
心绪在调息中渐渐平静之时,迦澈低沉的声音轻轻飘入耳畔:“你目下不宜饮酒,待你伤愈,我请你喝个痛快!”
这声音太过清晰,就犹如一粒石子掷入波澜不惊的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寒殇蓦然张目,周遭又是漆黑一片,冥币之火已被熄灭。
寒殇只觉好笑:怕是不想让我看到他此时的表情吧......明明很会关心人,却偏偏用了最惹人恼怒的方式,嘴上说着自己是恶人,却又不甘心只做恶人,这人,着实矛盾的欠揍......
这般想着,寒殇暗暗叹口气,却实在不知该对此时将自己沉浸在黑暗中的红衣男子说些什么,沉思片刻后,还是选择继续闭目调息,只是心情较之方才好了许多。
迦澈本以为在他说了这些关心的话后,寒殇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即便不是致谢的话,也该是些缓和气氛的话。却未曾想这人半晌也没说一个字。不觉着恼,刚想挑些话说,却听出寒殇吐息明显轻快了一些。迦澈略怔,方才浮躁的心情也随着这平静的吐息慢慢沉静,嘴角不觉间浮上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