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蚀心 第9章 第 9 章

川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纹身店的刺青台上。

台面冰凉，像是蛇腹的鳞片贴着他的后背。他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墨色的蛇纹缠绕，动弹不得。那些纹路不再是平面的图案，而是活生生的蛇，在他皮肤下游走，吐着猩红的信子。

“感觉如何？” 冰室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

“我...我怎么了？”川上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冰室轻笑一声，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正在觉醒，小蛇。”

他的呼吸冰冷，带着一丝腥甜的气息，像是蛇信舔过耳畔。

川上的意识在疼痛与混沌中浮沉，耳边回荡着冰室低沉却温柔的嗓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他的身体仿佛被撕裂又重组，每一寸皮肤都在燃烧，每一根骨头都在扭曲。蛇纹在他的皮肤下游走，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蛇在啃噬他的血肉，又像是在为他编织一件新的外衣。

“放松、呼吸，”冰室的声音贴着他的耳骨滑进来，冰冷的手指抚过他颤抖的脊背，“别抗拒它，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

川上想要挣扎，想要逃离，但他的四肢被墨色的蛇纹紧紧缠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变形，尾椎骨刺破皮肤，青黑的蛇尾轻轻摆动。他的瞳孔裂成竖线，视野变得模糊而扭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扭曲成一片混沌。

“看着我，”冰室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看、你现在有多美。”

川上在冰室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苍白而扭曲，皮肤上布满了青黑色的鳞片，兽类的竖瞳，像是即将蜕皮的蛇。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声音沙哑而破碎，像是野兽的嘶鸣。

“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冰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餍足，“不再是那个软弱的人类，而是与我永恒共生的另一半。”

川上想要反驳，想要否认，但他的声音被喉咙里涌出的黑血堵住。他感觉到冰室的手指滑过他的脖颈，停在那片新生的逆鳞上。逆鳞下的血管在跳动，像是某种活物在他的皮肤下蠕动。

“恨我吗？”冰室的声音低沉而蛊惑，“恨我让你变成这样？”

川上闭上眼睛，沉默不语，只能任由那股冰冷的力量将自己吞噬。

随着川上放弃抵抗，转化已然全部完成。川上正站在纹身店的刺青台旁，低头看着自己布满鳞片的手。那些青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是冰室皮肤下游走的蛇纹。他的尾椎骨已经完全裂变为蛇尾，与冰室的鳞尾绞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是吗？”他抬起头，瞳孔裂成竖线，直勾勾地盯着冰室。

冰室没有回答，只是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是你的命运，我的小蛇。”

他的呼吸冰冷，手指轻抚过川上皮肤上的蛇纹，川上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从记忆深处破土而出。

恍惚间他看见穿狩衣的自己站在暴雨中的神社前，手中骨针悬在巨蛇的逆鳞上方。雨水冲刷着巨蛇被符咒灼伤的眼睑，那双浓绿的竖瞳里没有怨恨，反而盛着某种近乎温柔的悲悯。

“动手啊。”蛇神的声音混着雷鸣撞进他胸腔，“用你信仰的正道杀了我。”

此时充满封印之力的骨针却迟迟没有落下。狩衣的袖口在颤抖，他发现自己竟在凝视蛇神伤口中蠕动的金色咒文——那些封印的笔触与自己平日的符咒画法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种求救的信号。

“你其实也发现了对吗？”此刻的冰室突然咬住他耳垂，现实与记忆的界限轰然崩塌，“发现当年所谓‘为祸人间’的罪名，不过是阴阳寮为了夺取蛇神之力的谎言。”

川上的手指深深掐入冰室后背。在复苏的记忆里，他重新看清百年前的真相：自己作为最年轻的阴阳师，奉命讨伐的竟是唯一阻止了饥荒的蛇神。而那些被蛇鳞剐蹭而死的村民，实则是高层用毒蛊伪装的祭品。

“所以我改了封印术式……”川上听见前世自己的呢喃被暴雨打碎。本该刺入心脏的骨针偏斜三分，将蛇神的核心藏进逆鳞。而作为代价，他偷偷割裂自己的魂魄填入阵眼——这便是今生胆小的、不敢表达的、被欺凌的川上永远残缺一角的灵魂，亦是冰室能循着魂火找到他的原因。

泪水模糊了视线，川上在冰室的瞳孔里看见两世纠葛的倒影。前世不敢承认的愧悔，今生不敢承认的渴慕，此刻在妖化的躯体里拧成带血的绳索。

“你早就知道……”他哽咽着抓住冰室心口的逆鳞，“知道我当年是故意失手的。”

冰室用蛇尾缠紧他腰肢，獠牙发泄愤怒似得刺入他脖颈：“所以这一世，我要你亲手把偏移的针……刺到底。”

冰室握着川上的手将骨针猛地刺入自己的心脏，伤口立刻涌出黑血，那些血液落地即化为蛇群，啃噬着现实与虚妄的边界。

川上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他低头沉沉看着两人交缠的蛇尾，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无法割舍这份扭曲的爱。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在一开始没有选择拒绝时就已经沉沦了。

“我们该走了。”他缓缓拔出这枚带着回忆的血淋淋的骨针，这曾经也是蛇神身体的一部分。

冰室笑着咬破他的舌尖，以血为墨在两人交缠的蛇尾上刻下终章。当最后一道咒文完成时，纹身店轰然坍塌成满地纸灰。

附近的居民以及赶来的警察只看到月光下的房屋废墟，还有地板上用血画成的双重痕迹——像交尾的蛇，又像永世纠缠的宿命。

……

……

三个月后，校舍拆除翻新时工人们在水泥地里挖出无数蛇蜕。每片蜕皮上都生着人面纹路，仔细看去，正是那些失踪的校园欺凌者与之前连环杀人案中的被害者。而城市边缘的湿地神社旁，偶尔会有人听见有类似男子的低笑从深处传来，月光下的沼泽偶尔会浮现出诡异的蛇影。而在这座神社许下的愿望，有时也突然可以准确实现，但却是以另一种扭曲的形式。在人们口中广泛流传，代替连环杀人魔成为了新的都市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