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的准备果然是围绕仲夏节那天展开的。
当只有两人在时,哪怕他表情镇定、同以往一样,塔夫也还是能感觉出他的失落。大概也是因为她恰好刚问出拉斐尔在计划什么,这令他更加难以遮掩。
塔夫握着他的手,想了想,开口却是问:“校友日那天——我不是要求知道你做了什么,或者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只想知道,你那时的感受是什么。”
拉斐尔回答得很快:“失望。”
塔夫没有说话。她并不意外,拉斐尔和她一样,当然也是期待的。
拉斐尔沉默片刻,又说:“我令你失望了。”
“不!你并没有!”塔夫立刻说,“好吧,校友日那次我的确些失落。但这次并没有。”她伸出手环在拉斐尔腰上,笑着又添上附加条件,“如果你告诉我,这次仲夏节本来打算做什么的话。”
拉斐尔回拥住她,在她发顶吻了吻,又轻轻叹了口气:“主要是,想补上我们的告白。”
“我以为我们已经在交往了啊?”塔夫惊讶,“你那天早上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是……我没能实现的正式的告白。”拉斐尔声音放低,“我一直想要好好弥补你。”
“由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塔夫忍不住搂紧拉斐尔,“但我也很感动,原来你还在准备这个。我以为只是……”她顿了下,“我很想提议我们可以再等到一个特别的时刻,但如果要等到下个仲夏节的话也太久了。”她说着又抱得更紧了些。
拉斐尔笑出一声,听上去释然很多。又在塔夫再次央求下,告诉她原本的仲夏节计划。
农场全夏无休,仲夏节是少有的一天休息日。除了美食、庆典、仲夏节集会,他还从更远的城镇订了甜品和葡萄酒,请法师来一场烟花,以及最重要的是,仍在等一条裙子。
“那条绿色的丝绸裙子?”塔夫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她把裙子还回去后,就没再想起来过这带着划清关系意味的举动。
“嗯。请费加罗重新做了几处调整。”拉斐尔解释起来。他觉得那条裙子很适合她,但她两次穿时都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而他希望那条裙子能给她更美好的回忆。
塔夫笑起来,拉斐尔的固执甚至可以体现在一条裙子上,不过她也松一口气:“嗯,我穿上裙子接受你的告白,然后你再帮我脱下来。”天啊,她都说了什么。
拉斐尔果然怔了下,又慢慢弯起唇。
塔夫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那会很有象征意义。”女神啊,听上去简直更糟了。
于是她又添上一句:“说明过去的都过去了。”
她终于重重叹口气,决定还是让尴尬结束在这里,忙不迭很有里萨风格的提议:既然计划有变,二人不如一起给仲夏节的活动排个序。
对拉斐尔来说,最期待的是正式告白,如果塔夫愿意重新穿上绿裙子就更完美了。塔夫则在摸鱼、庆典、告白、亲密中挣扎许久,最后说:“这些完全都可以放在一天!”
她在拉斐尔唇上亲了下:“捞完鱼身上肯定湿漉漉的,总要回来换衣服,正好穿上裙子。”
拉斐尔笑着回吻她:“你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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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节当天。
拉斐尔和卡菈克一早便同明斯克出发去镇上,在那里同戴蒙汇合,一起运抽水装置去蓄水池。塔夫先留在农场——虽然是节日,动物还是需要照顾——忙了大半个上午这才出发赶去水塘,路上还遇见几位熟面孔,都是附近镇上的年轻人。
于是她便走得慢了些,和众人说笑着到水塘时已近中午。
抽水装置仍在轰轰作响,水位早已经降了下去,只到膝盖,露出鱼群银亮的脊背,大多是花斑鱼和太阳鱼,还有一些大口黑鲈。
好几位镇民已经在水塘里,嘻嘻闹闹地捉鱼。卡菈克和戴蒙也在合力围堵,抓到一条便扔进池边装满清水的大木桶里,又高呼:“那条大鳗鱼!游到那边去了!”
“哦哦!我看到那黑影了!”明斯克高声回道。小布坐在明斯克肩膀“吱吱”地指挥,明斯克叉着腰蹚着水追捕鳗鱼,反而把池水搅得更加浑浊起来。
而拉斐尔,则在岸边指挥工人堵塞水塘漏洞。他应该从没有做过这些事,但神情镇定而又从容不迫,看上去就很值得信任。
塔夫远远望见他,很大幅度地挥了挥手,他弯起眼睛,唇角翘着直到塔夫跑到他身旁。他飞快在她唇上吻了吻:“你来了。时间刚好。”
“你一直在这里工作?”塔夫诧异,又立刻转头喊,“喂,明斯克!别太过分!该换人了!”
卡菈克立刻大声打趣,于是塔夫毫不客气地加上:“戴蒙!抽水机响得有点不对劲。”
见明斯克和戴蒙开始朝这个方向蹚水,塔夫胳膊碰碰拉斐尔:“让他们来。我们一起下水玩,咳咳,帮忙捉鱼。”
和她一起到的几个年轻人已经跳下水,塔夫也拽着拉斐尔到一旁。她很快脱掉鞋和袜子,赤脚踩在草叶有些硬的高草地上,正挽起裤腿,扭头看到拉斐尔不但没有脱下一件衣服,反而穿上有些笨重的黑色高筒水靴。
“而且居然还穿着衬衣。”塔夫嘀咕得很大声,“至少袖子得挽起来吧。”她说着要上手去解他的衬衫袖子上的纽扣。
拉斐尔笑着揽腰抱住她:“我这样就可以。”
“这么矜持。”塔夫打趣说他也太过害羞,最后还是只卷好自己的裤脚,又脱掉外衣,和拉斐尔一起下到水塘里。
池边的水刚没到脚踝,被太阳晒得很暖和。塔夫又走几步,就有一条鱼贴着她脚边惊慌地游过。
她连忙弯下身,想不到鱼这么多,只是随便一抓就能抓到。虽然不是她瞄准的那条,塔夫还是得意地冲拉斐尔笑起来。他也很轻松捉到一条,甚至比她的那条还大。塔夫夸一声,心思很快就放到抓鱼上。
那条到处乱窜的大鳗鱼像是在保护领地,好几次滑溜溜地抽在她腿肚上,后来又吓哭一个在池边玩水逗鱼的孩子,塔夫决定还是得先逮住它。
“帮我堵住那边!”
她指挥着拉斐尔,往水塘中间走,结果脚下软泥突然下陷,水直接没到腰,拉斐尔冲过去想要捞住她,整个人也跟着陷了下去。
“哈哈哈!”塔夫却弯下腰,下巴贴着水面,双手收拢,“捉住了!诶诶诶,好滑!快来帮忙!”
拉斐尔已经在她身边。两人合力围堵,终于控制住了那条鳗鱼,又一起往岸上走。它始终没有放弃逃跑,拼命扭动挣扎,溅起的水直接飞到两人脸上。
回到岸边,往一个空着的大木桶里扔进鳗鱼,两个人全身已经湿透了。塔夫抱住拉斐尔止不住地欢呼大笑,甚至没有功夫回答明斯克的高声抗议:“那是我和小布的战利品!”以及卡菈克的调侃:“这下戴蒙可以回来了吧!”
既然已经湿透,塔夫没什么可在意的,玩得更起劲了。拉斐尔也终于脱掉水靴和袜子,又挽起衣袖和裤脚,加入她狙击大鱼的一轮轮游戏。
有这么多人在,还有鱼抓,塔夫自然没有和拉斐尔多亲近,甚至连对话也只有简单的“这里!”,“那里!”,或者一起发出的几声欢笑。然而她却觉得,自己和拉斐尔通过这次玩闹增进的亲密,不亚于之前的一次次长谈或拥吻。
她终于玩累了,还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慢悠悠蹚出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拉斐尔也跟着来到她身旁。塔夫仰头望望他,笑了笑,没说话,直接躺了下去。拉斐尔却离开了。塔夫伸手遮住眼睛,没有瞧他。拉斐尔很快回来,微微撑起她头和肩膀,把一件外套垫在她身下,又坐到她身旁,让自己的影子替她遮挡阳光。
塔夫歪了歪头:“我想枕在你腿上。”
“我的裤子还在滴水。”
“我头发也是。”
于是塔夫还是舒舒服服地枕在拉斐尔大腿上,又捉住他左手手臂要他指给自己瞧那条疤痕,果然要很仔细才能看出来。拉斐尔笑着搂住她。绵绵热意透过湿漉漉的布料,熨帖着脖子和肩膀,塔夫几乎有些昏沉,小腹却忽然一阵坠涨,接着是温热的湿意。
塔夫不可置信地弓了弓身,那感觉更加明显,甚至还添上好几下痉挛,突然又猛烈,疼得她一下哼出一声,脸色也白了几分。
她经期很少有反应。大概因为刚才玩水,身上一直是湿的,这次不但提前了,还很疼!
拉斐尔察觉不对:“哪里不舒服?”
塔夫脸上刚冒出些热意,又立刻被疼得变成惨白:“我得回去……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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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拉斐尔和卡菈克一起送塔夫回农场。
卡菈克和塔夫先走,拉斐尔落后一些。他先与明斯克几人简单说明塔夫不太舒服,又确认水塘填补漏洞注意事项,便立刻往回赶。
回到农场,贾希拉已经去镇上集会,不在家。卡菈克帮塔夫换下湿衣服,擦干身子和头发,再穿上睡衣。拉斐尔在厨房煮水,从橱柜里找到药茶包,带着茶杯和茶壶来到二楼。
“你可以进来。”卡菈克听到他特意变重的脚步声,提高声音。接着又低头对塔夫说,“哎呀,没必要道歉,这有什么的。好了好了,反正我也要回来换衣服。接下来?我一会当然会去庆典,和戴蒙一起过仲夏节,什么也没有耽误。”
塔夫一路上疼得几乎有些虚脱,眼睛都难以睁开,就着卡菈克的手喝了茶,又在姐姐的安抚中很快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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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窗外已能看到落日。
塔夫微微抬起头,支撑着想要坐起,就立刻被扶住,很快身后又被塞了一个枕头。
“想喝水吗?”低沉悦耳的声音。
“拉斐尔?”塔夫声音有些哑,“姐姐呢?”
“去仲夏节庆典了。”
塔夫点点头,仍然疲倦,额头和背后都有些汗意。她望向拉斐尔。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上去英俊又健康。两次,她和拉斐尔约好正式确认关系——对他来说则是准备正式告白。两次,都因为这种或那种原因没能实现。
不,这次还不一定。
塔夫下床去卫生间响应自然的召唤,拉斐尔则去厨房重新煮水。
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简单拢了拢头发,洗洗脸,又把嘴唇咬得红润些,但看着还是病恹恹的,小腹更是又开始隐隐作痛,脚也有些发软。她叹了口气,坐回被子里,手下意识按在肚子上。
拉斐尔端着热茶回来。
塔夫喝了几口,没有放下茶杯,捧着暖手。
“对不起。”她低着头不去看拉斐尔,“我搞砸了。”
“你没做错什么。”拉斐尔凑近吻吻她脸颊。
塔夫把刚才的想法告诉他,没忍住又说:“感觉像是个坏兆头。”
拉斐尔怔了怔,接过她手中茶杯放到床头。塔夫只觉得掌心一空,又被温暖重新握住。
“我喜欢你,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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