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压力有些大?”
盖尔笑眯眯瞧着塔夫,“很快你不用再做我的教学助理,就终于能松一口气啦。”
“教授!”塔夫有些无奈。
“好了不逗你了,给,你的推荐信。”他说着递给塔夫两卷火漆封口的羊皮纸,
“还有一封,下学期会直接寄给费伦最高奖的评奖委员会。
“祝你申请顺利。不如说,你的申请一定会成功。”
“谢谢你,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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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小心装好推荐信,离开办公室时心里生出期待。
拉斐尔不在门外。
她原路返回再次来到法师塔。
拉斐尔也不在那里。
他明明知道她要去哪里的。
他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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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沿冲萨河一路慢跑回住处,又冲了个凉水澡,心里的不甘这才少了一些。
塔夫也是期待约会的,他清楚这一点。但他也同样清楚另一点,自己在塔夫心里的分量,并没有她在他心里那么多。
二人的关系,全部是由他在主动推进和维系!
当他意识到自己心态失衡时,已经用假设的可能问出指责的话。他应当清楚的,以“如果”为开始的质疑,最好也只能算是诡辩,无法作为可靠的论证。偏偏钟声在那时响起,她又直接做出了他所质疑的可能。
——或者说,他过去两天担心甚至惧怕的现实。她真的想要进一步的关系吗?
她对他的初印象并不好,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改变的想法。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优势,但他也记得塔夫的评价。对她来说,那些大部分不过是华丽的外壳。虽然他并不惊讶她仍会被吸引,可在了解他本身后,她的喜欢会持续多久?或者如同她当初那番话所说,不会对他本人有兴趣?
她刚才简直像只野生动物,仿佛凭借本能就能找到他的弱点,一击即中。
真是可怕的反应。
他几乎再次感到恐惧,却不是因为塔夫,而是因为在她面前,他的表现会变得奇怪,说出平时不会说的话,再花时间思考这些平时不会想的事。
可是他好想见她……
塔夫一定也是想见他的。
毕竟,她才主动拥抱了他不是吗。
也许他可以换一种方式,让塔夫需要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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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考虑第二天早上去赛艇队找拉斐尔,又立刻否决了这个念头。
哪怕她知道争吵有的时候不是为了分出对错,而是——像拉斐尔说的那样,更好的了解对方,找到彼此合适的相处方式,但她还是不想。
凭什么总是她。
拉斐尔唯一一次道歉,还是她哭着求来的!
这话是有些夸张。
不过,反正她这次是不会主动和他说的!
好在一上午的课,让塔夫没有多余时间胡思乱想。下午又和菲拉几人见面,更新剧团进展外加准备周六预演,期间她虽然不得不提到拉斐尔一次,那名字也很快淹没在更多嬉闹讨论中。
很快到了需要赶去餐厅兼职的时间。
塔夫同菲拉她们笑着道别,忽然感到一阵……失落。
是因为最近几次餐厅的来回路上总是有拉斐尔相伴吗。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不过几次而已,她居然已经会因为拉斐尔不在身旁而感到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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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餐厅,塔夫决定抛开熟悉的炸鱼三明治,挑了个她始终不想尝试的猪肩膀肉配腌卷心菜三明治。
——来自帮厨姑娘的极力推荐。
事实证明,之前的她是对的,她的确不喜欢。
如果不是因为这搭配是北地无冬城的特色,同时也是学生餐厅的常驻菜,她简直要怀疑这是帮厨姑娘在为诺亚向她出气了。
塔夫坐在休息室,正就着水囫囵生吞三明治时,弗兰忽然推门而入,见到她便问:
“你听说诺亚的事情了吗?”
“没有?”塔夫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今天又要替酒保?以后每个周二都会这样吗?”
弗兰仔细瞧了瞧她:“不,他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
“为什么?”
“他没办法说话了。也没办法听懂别人说了什么。”
……
塔夫开始工作时,耳边仍回荡着弗兰的话。
侏儒奶奶带诺亚去了镇医院。
医生说是神经性失语症,头部没有受伤,只是心理作用。
诺亚没有念过书,只能写一些简单的字,现在处于完全没办法交流的状态。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塔夫在心里替弗兰问出另一个问题:
是拉斐尔对诺亚做了什么吗?
塔夫一点也不可怜诺亚。
说实话,哪怕诺亚没有失语症,也不见得能够理解别人说了什么,说话时也同样没多少真实。就算他自己没有意识到(对此塔夫仍然感到不可思议),却也真的对周围人造成了伤害。首当其冲的就是帮厨姑娘,至于弗兰和餐厅其他人,哪怕没有被骗财,也不得不耗费心力应付他。
想到这塔夫怔了下。
好像她对拉斐尔也是这么个道理:虽然她没有意识到他提出的暑假回家问题,但那仍是影响到了他……不,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她和拉斐尔的真实愿望并没有冲突。她喜欢他,也想多同他在一起。
所以她才把自己要回家这件事刻意忘到了一旁?
因为下意识地不想烦恼这件事,就干脆推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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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一晚上都有些心烦意乱。好在这天晚上顾客格外得少,时间刚过九点,弗兰就已经将小费计算好分给大家,提前很多闭店。
拉斐尔仍不在。
塔夫犹豫起来要不要等等拉斐尔。也许他一会来找她,毕竟他知道她今天晚上会在这里。
道别后,同事见她杵在餐厅前,问起来:
“在等他?”
“今天确实结束得早了很多。”
“你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或者无聊。不如我陪你一会。”
塔夫终于一咬牙:“我今晚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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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在今天遇到意外吗?
离开相对热闹的镇中心步道,塔夫和最后一位顺一小段路的同事分别,刚转过街角,就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她几次加快步伐,那人也都随她提高速度。她干脆小跑起来,听到身后响起的跑步声,确定那人的目标正是自己。
要言语安抚,要保持距离。
塔夫在心里重复数遍,尽可能清晰地说:“你需要钱吗?我会按你说的做,不会大声呼喊。”
那人含糊说了几个词,但她完全没有听懂。又问一遍,仍是如此。
塔夫心念一动,回头看去。
居然真的是诺亚。
他跟着她干什么?又要跟着她去哪儿?
她心里的恐惧少了很多,一下站定,直直伸出手臂:“你别再过来了!”
诺亚显然没有听懂——虽然塔夫觉得只靠手势和语气也足够说明她的意思,但他还是一直走到她身前才停下。
两人身高体型的差距一下变得明显。
尽管在拉斐尔手中无力反抗,诺亚其实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他智力看上去没有受损,表情丰富,但说话时十分吃力,哪怕偶尔说出来的完整音节,塔夫也完全无法理解,又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唾液纷飞,忍不住嫌恶地皱起眉。
诺亚应该是在求情讨饶,看上去十分可怜,但眼睛里是无法掩饰的怨恨。
——我已经这么可怜这么凄惨了,你居然不同情我帮助我,还厌恶漠不关心?!
——更何况这完全都是你的错!我只是要求你帮我一个小忙,你居然还敢这么对待我?!
“我听不懂。”塔夫终于不耐烦起来,退后一步,“我也帮不了你。我要回去了。”
尽管诺亚无法理解塔夫讲了什么,但她的表情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他顿时勃然大怒,不再掩饰心中恨意,伸手就要来拽她胳膊,给她点颜色再威胁她帮忙。
塔夫前一阵子还磨着影心要教她防身术,眼下诺亚突然靠近,她一时无法转身逃跑,干脆上前一步站稳,直接死死揪住他的长发往下拽,另一只手朝他下巴使劲推了上去:“别碰我!”
诺亚没有一点准备,应声向后跌倒,狠狠摔在地上,“哎”了一声。
这反而让塔夫诧异了半秒。
原来他呼痛时的叫声倒还是正常的?
不,原来这招防身术这么好用?那为什么推拉斐尔的时候他一动不动?
她忍不住又在诺亚小腿胫骨上重重踢了一脚——因为她踢不到其他地方。诺亚吃痛,蜷着身子想要去抓她脚踝,反被她结结实实地踩到手指,更加大声地“哎哎”叫唤起来。
趁此机会,塔夫没有回头地全速跑开。
哈!实战胜利!
回去得跟影心好好炫耀一番!
可惜没等她开心多久,脚步声又追了上来,而且比刚才还要快。
塔夫心里叫苦。她这次恐怕是彻底激怒诺亚,没办法言语安抚了。离学校到底还有多远,她来得及跑到大门吗?她记得大门附近有请求校警帮助的按铃。如果她现在大喊的话,会有人听见还是会减慢她的速度。
“塔夫!”身后那人先开口喊她。
塔夫速度一下放慢,又被惯性推着跑几步才彻底停下,气喘吁吁地转过身:“拉斐尔?”
话音未落,拉斐尔已经追到。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抱住她,却又担心她仍在生气或者自己身上带着汗意,塔夫已经扑到他怀里:“太好了!是你!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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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拉斐尔紧紧抱住塔夫,手慢慢抚摸着她的头发。
太好了。
没有事。
他微微转过头,眯起眼睛看向来时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
那里,一个高大影子扶着手臂佝偻着,整个身子颤抖了一下,从树影中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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