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拉斐尔回答,塔夫已经举起手臂搭在他肩膀,半环过他的脖子。
拉斐尔重新揽住她,又俯下身更多让她抱得更轻松。塔夫同一时刻踮起脚,舒舒服服地合拢双臂。
——她真的好可爱啊。
——他真的好可爱啊。
塔夫头靠在拉斐尔肩膀,忍不住把脸埋在他颈侧。他也是如此,温热呼吸拂在她耳后,和柔软的头发一起带来些许痒意。
一小会。
就再抱一小会。
……
直到忽然听到一声轻响,塔夫才惊醒似的收回手臂,重新站回地面。
是一只鸟扑棱着飞走,或者是一只松鼠在树丛间跳过。
塔夫一下能够重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而且越来越快,让她几乎无法抬头看拉斐尔,飞快说了句“周一见”就忙不迭地垂着头逃进宿舍塔楼。
走上一整段台阶,她才转过身,看到拉斐尔仍然站在那里,脸隐藏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始终明亮,似乎一直在看着她或等着什么。见她回过头重新望向他,他才后知后觉地回答说:“周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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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记答复拉斐尔校友日的约会邀请了。
塔夫洗过澡才想起来这件事,不由得有些懊恼。
虽然她仍没有收到船社的回函,但至少可以告诉拉斐尔自己的考虑,做了什么又在等什么,所以还没办法答复他。
她一时坐立难安,干脆又跑下楼。
拉斐尔当然已经不在那里。
说完全没有失落是假的,但塔夫已经回过神来,这跟拉斐尔没关系,是自己行为实在没经大脑,又忍不住好笑起来。
她一口气重新爬了回去,身上几乎微微出汗,而影心正向门外张望。
她刚才连门都忘记关了。
“出门得有些急。”塔夫同影心一起回房间,半是笑着半是自嘲地说起来自己刚才的冲动,“明明两天后再回复拉斐尔也没什么。真是有点可怕,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像是连那段记忆都模糊了。”
影心笑起来:“我能看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嗯。”塔夫唇角翘得更高,眼睛望向影心,但又明显没在看她。
影心顿了顿:“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说着又拍拍身旁位置。
“当然。”塔夫一激灵,靠了过去。
“那么作为经验丰富的过来人,我得说,”影心夸张地清了下嗓子,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情不自禁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而且那投入的瞬间简直太美妙不过了——好像身体和大脑在那一刻都不属于自己,一种忘我的满足感。”
塔夫连连点头。
“不过,”影心话锋一转,“也许说这还有些早,但偶尔也向后退一步,看看他有没有用心回应你,别忘了你的感受也同样重要。而且也别因为他很特别,就忽略了其他重要的事情,比如两周之后就是期末周了。”
塔夫觉得自己大概被激发了拥抱癖,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但她还是一把抱住影心,蹭着她的脸:“你真好!我好幸运能够认识你啊影心!我决定,我要教你防身术作为回报!”
“恶!肉麻死了!快给我下去!你头发还是湿的在滴水!到我衣服里了!你怎么这么固执啊!这真的是回报而不是对我的折磨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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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拥抱似乎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
拉斐尔仍有些难以置信。
当塔夫问出那句邀请时,他脑海有瞬间空白,身体已经提前给出了答复。
当塔夫主动搂住他时,哪怕她没有说一个字,他的期待也一下全部都得到回应,一些之前没有发现的紧张和担忧,也突然都烟消云散了。他措手不及,却又甘愿沉浸其中——模糊周围的幸福,难以言喻的感激之情,甚至让他忍不住憧憬起未来。
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重新感到一种……
恐惧。
这感觉太过强烈了。
明明不再应该是陌生的,却仍然崭新和不同。是因为他不由自主地期待起未来?未来是未知的,过高的期望也总是带来对潜在失望的担忧。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他没办法向任何人诉说这种感受。多可笑啊。一个成年男人,只因为拥抱了一个女人——虽然她是最可爱最迷人的女人——就有如此多的爱慕与激动之情,仿佛这是一件超乎寻常的重要的事,甚至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不,当然不能。他不能对任何人表露自己对塔夫的感情。不能对哈勒普,不能对阿斯代伦,兄弟会的一群人更不能。他不能。
可他也无法阻止这感情,只能抑制,而抑制是滋生恐惧的土壤。
他突然想到威尔的一番话——不得不装出别人期望中的某种样子,否则就会显得矫揉造作。他只能扮演出一种坦率,而那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坦率。
除了面对塔夫的时候。
他想现在就见到塔夫。
她一定会被惊吓到的。他也太过激动了。这不是他第一拥抱她,为什么赋予这次这么多意义。因为是她主动提议的?可她提议的不过是告别拥抱。
拉斐尔努力保持着平衡和冷静,告诫自己在过度解读。这只是一个举动,一个瞬间,不能代表很多,更不能代表一切。拥抱之后,她的情绪似乎没有那么轻松自在,也并没有回复他几天前的约会邀请……
他发现自己的思绪开始转向“她真的会答应吗?”直至“她真的想要进一步的关系吗?”,总算及时叫停这另一个方向的矫枉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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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天半,拉斐尔用训练和阅读塞满时间,但那被压下的感情仍时不时跳出来,让他的心情像钟摆一样在期待和担忧中左右摇晃。
晚餐第三次走神时,他冲动之下要哈勒普推荐一本爱情诗集。
“不要问我原因。也不需要告诉我推荐理由。”他话说出口,又迅速要求。
哈勒普砸砸嘴,最后只说:“没问题。”然后把自己正在重看的一本经典递给他。
而令拉斐尔几乎不愿意承认的是,他从那些原本并不符合他喜好的、充满也许是象征主义滥觞的诗歌中,找到一些出口,甚至获得了一些慰藉——他的感受并不是孤立的,也远没有达到无药可救的程度。
“我的爱如同热病,
“但我却总是期许延长这病症。
“理性——那为我爱情诊治的医生,
“恼我不遵医嘱,终于拂袖而去。
“理智离开,我再难医治,
“而我早已在绝望中知道:
“**即是死亡,病患回天乏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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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塔夫一面期待着周一下午的见面,一面做了许多事。
除了颇有效率地完成复习计划,她还和绘画部约好周六下午的时间。接着,她又同威尔和他的朋友见了一面,接受他们的正式道歉——尽管她后来和威尔说过没关系。
她瞧了那个瘦弱文静的学生一眼,他便腼腆地低下头,正是她当初猜测的“罪魁祸首”。
至此,令她与拉斐尔相遇相识的这件小事,在整整八周后终于画上句点。
既然和拉斐尔的关系已经改变,塔夫虽然没有细说,但还是告诉威尔,她已经不再对拉斐尔充满敌意,一门心思想要看他的笑话,不过之前的演出邀请仍然有效。
“我当然会去。”威尔说,“和我的朋友们一起。”
以及最后,周一早上,她收到了船社的回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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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塔夫提前来到法师塔。
拉斐尔已经等在那里,远远见到她就弯起唇。塔夫没有想象中那样兴奋,更多的甚至是不安。
她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他这件事,甚至有些不敢告诉他。所以她决定还是先打起精神,和法师商议时间安排后,再回复拉斐尔。
他现在能感受她的恐惧吗?塔夫笑着和拉斐尔打招呼,心里想的却是希望他不要太快发现。
“有些紧张?”拉斐尔问。
“嗯。”塔夫嗓子发干,咽了下口水,“我从没有正式和法师打过这种交道。”拉斐尔似乎想要牵她的手,但她已经直接朝法师塔走去,“不过没什么,总有第一次嘛。”
她的第一次很快就被拦下了。
和赛艇队一样,法师塔也需要预约才能拜访。
塔夫知道自己在迁怒——因为法师塔周末并没有人,她最早只能这个时候来——却还是忍不住有些不满地瞪向拉斐尔:他周六晚上并没有提醒她。
拉斐尔嘴唇绷紧些,上前同值班法师迅速说几句,二人便被一起迎了进去。塔夫怔了怔,同他低声道句“谢谢”就迅速移开视线,心里却更加不快。
她到底在生什么气。
塔夫连忙长长呼一口气,凑近对拉斐尔小声说:“幸好我和你一起过来,你一向可靠!”
拉斐尔笑着瞧她一眼,低声回:“不过接下来就要看团长你的了。”
他整个人似乎放松一些。很显然,他察觉到了她刚才的不快,也因此有些紧张。奇怪的是,塔夫却一下从容起来:拉斐尔会理解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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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拉斐尔的影响具体有多少,不过接下来塔夫和法师的商谈很顺利。在预算内,她不仅约定下一段十五秒钟长的等身幻影宣传影像,还在拉斐尔的建议下,又花五十金币,使用掉全部预算,多换得一张幻影海报。
“多亏有你在!”虽然没遇到任何麻烦,法师态度也是公事公办的严肃,但塔夫签下书面协议又支付定金后,仍是松一口气,“幻影海报是什么新技术吗?”
“一直存在。”拉斐尔这次很主动地解释起来,
“不过有影像的情况下,人们一般不会选择平面形式,因为那其实是静止的一帧幻影,同样只能持续几个小时。而能够用来长期保存幻影的媒介又十分稀少,不会单单只记录一幅画面。”
塔夫惊叹称奇,同拉斐尔一起离开法师塔。
下午的阳光仍明媚到近乎刺眼。
她再次紧张起来,踌躇准备好久,终于还是说:“拉斐尔,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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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sonnet147
这里正文多引用了一些,因为也是拉斐尔一家的对感情的态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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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