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拉催促问:“什么办法?”
塔夫严肃道:“利用拉斐尔和阿斯代伦,吸引更多人加入剧团。”
菲拉怔愣,接着哭笑不得:“这和我说的有什么关系?”
“人数多了,总能找到其他有天赋的人。”
“没有别的办法?”
“我不知道。”塔夫朝钢琴方向抬下下巴,“那可是他。”
“也是,好吧。”菲拉最后只得遗憾点点头,“就是‘利用’听上去怪怪的。”
拉斐尔说的还是“使用他”呢,更奇怪。塔夫瞧向拉斐尔,他刚和桑德拉确认几处发音细节,很快又重新练习起来。
说是练习,和正式演出恐怕也没差多少。
接着她又注意到,拉斐尔虽然认真,但神情始终从容自若,没有任何不安或紧张,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这倒是很贴切,他唱出的每个音符都乖乖服从他的指挥。
这也让塔夫回想起拉斐尔给她的第一印象。
除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英俊外,他自信笃定的气质立刻让她产生一种信任和好感。只是这初印象很快就被更加强烈的、程度可以算得上匪夷所思的傲慢取代。
直到现在,那信任和好感才重新慢慢浮回她的记忆。
更准确来说,她已不再期待任何带着浪漫色彩的好感。
至于信任,塔夫望着拉斐尔,没有发觉自己微笑起来,作为契约的合作方,他似乎的确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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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结束,塔夫向拉斐尔问起下周的时间表,他却先稍微提高声音,要菲拉和桑德拉不用等自己和塔夫二人:“我和她有些事要说。”
菲拉朝塔夫使了个眼色,比口型:下学期!
她居然并没有放弃。塔夫心里好笑,冲她摆摆手:“周六见。”
当塔夫重新看向拉斐尔时,就立刻在心里收回了关于信任对方的评价。因为她已经下意识紧张起来,做好准备应付他要提出的要求,如果真的信任他的话,就一定不会这样吧。
她刚清下嗓子,拉斐尔已经开口:“周六的排练几点结束?”
“看进度,希望不要拖到午饭时间后太久,”塔夫想了想,“最迟下午一点。”
拉斐尔嗯一声,从钢琴上拿起一本有些厚度的灰皮册子。
“这是你接下来整个学期的时间表?”塔夫诧异接过,更加吃惊,“《不幸的故事》?”
“图书馆没有收藏,这是平装本,第一卷。”
“谢谢……”塔夫还有些愣神拉斐尔把一切都想到时,他已经微笑问:“不如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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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塔夫还是没办法拒绝。
除了因为拿人手短,还因为拉斐尔已经知道她宿舍的方向,完全可以“顺路”。
至于她上次特意同他提到的时间表,他则根本没带。
“我当然记得,不过没有必要。”拉斐尔说,“我周六会去排练,中午前后。”
塔夫道:“不需要特意来。我也不想拖到太晚。”
拉斐尔挑了下眉,又像是在回忆什么:“我挺想去,如果你可以协调时间,那就最好不过。”
“你在模仿我?”塔夫又好气又好笑,这不是翼猫那次她同他商量时说的话吗。
“看来足够像。”拉斐尔有些得意的样子。
“一点也不像!”塔夫瞥他一眼,“你非得要过来干嘛?”
“帮你固定每周的排练时间。”拉斐尔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也不一定需要你的帮忙。”塔夫无奈。而且她原本是打算这周先提一嘴,然后等下周再定。
拉斐尔:“那我便是你的监督。”
塔夫:“……”
虽然这是她想做的,而且也知道早点完成早点少一桩事的道理,塔夫还是头疼不已,干脆直接转移话题,晃晃手中灰皮书:“对了,谢谢你借我,看完之后需要写读后感吗?”
“至少一页羊皮纸。”
“哈?”塔夫反应过来,“哈哈!”
“十四磅字或更小,下周末之前。”拉斐尔看上去居然是认真的,“你应当知道如何交给我。”
“我可不清楚。”塔夫立刻回。这也是个交易吗?书可是他硬塞给她的!
“哦?”拉斐尔顿了下,“既然如此,如果我这周六没有去排练,你打算怎么通知我下一次的排练时间?”
“……”又回到这个话题,塔夫却不意外,瞥拉斐尔一眼,“很简单。去你的赛艇俱乐部。”
“那需要提前预约。很明显,你今晚没有这个打算。”
塔夫生出急智:“通过哈尔辛,或者威尔。赛艇队训练,或者兄弟会的派对。”
拉斐尔轻哼一声。
塔夫得意瞧着拉斐尔,直到他也转过头笑着瞥她一眼:“我周六一定会来,别结束太早。”
“放心吧。”塔夫也笑了,“哪怕大家都走了,我也会等你。”
拉斐尔愣住,像是没意料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又过了好一会才说:“其他人也需要在。”
可恶,被发现了关键,看来她今天是逃不开这个问题了。塔夫投降:“好的,知道了,这周就固定排练时间。”
这算什么?俗话说得好,观众比演员还要入戏,国王不急秘书急。
拉斐尔看穿她的腹诽:“我也是演员之一。”
“吓?”塔夫一惊,“你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拉斐尔挑眉睨她一眼:“你脸上写满了字。”
塔夫不肯相信,要拉斐尔再猜,他却说:“你的宿舍到了。”他忍不住重新弯起嘴角,“别忘记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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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玩笑也开得这么认真。
不过回去后,塔夫还是好奇翻开那本《不幸的故事》。
……
一场离奇大火,让三个小孩——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还是个婴儿,全部变成孤儿。
浓雾中,马车缓缓前行,车轮压过雪堆,整个车身咯吱咯吱作响,马车夫的长鞭时不时啪地一声。
马车里,三个孩子围挤在暖炉旁,驶向未知而又残酷的命运。
……
塔夫心里一阵揪紧。
就像十几年前的冬天。
不过她的命运已经是确定而又明亮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书丢到一旁,翻出只做了一半的阅读作业转换心情。
读后感什么的,哪怕是来自拉斐尔,当然也得排在课内作业之后。
“那是什么?”影心瞄了一眼,“悲剧?还是黑色幽默?”
塔夫不太确定自己能信赖拉斐尔的评价多少,便只是说:“刚看了个开头,有点惨。”她又好奇,“你也没有听说过这个系列吗?”影心出自富裕的牧师家庭,阅读量比她要大很多。
“没有。”影心拿起书,扫眼封底简介,“儿童幻想?还这么惨?我还是跳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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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夫忙碌起来,便把那本书忘在脑后,直到周五晚上临去聚会前才突然想起。
影心已经喊她:“快来!”
这个聚会是几位相熟朋友聚在一起做点吃的喝的,聊聊天,再玩几轮纸牌。
塔夫想了想,没有把书带上。
第二天早上出发去排练前,她盯着那本灰皮书,心里涌上奇怪的感觉。
自己为什么会有些愧疚和压力?
完全可以告诉拉斐尔,她看了个开头,不是太感兴趣,就可以把书还回去了。
是因为拉斐尔说这系列是他的最爱吗?
但毕竟是他小时候的最爱。就如她现在,哪怕仍然能记起好几幅书中插画,却也不会再重读儿童版的费伦历史。
塔夫拿起书又放下。
暂先不用还,距“读后感”还有一周,她可以等时间更充裕的时候,静下心来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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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技术排练,菲拉仍会负责指导演员走位,却是舞台监督塔夫和灯光师里萨的主场。
为了这出戏,里萨设计了很多可以反应人物内心挣扎的灯光效果。
还有舞台正中父亲的画像。哪怕这个人物从没有出场,却仍是家庭的核心,也是悲剧的源头之一。塔夫和里萨会通过调整位置、光照和阴影,让“父亲”的形象变得或沉重或虚无。
这也是她们当初选择这部剧的原因。
——在塔夫挑选的剧本故事之上,菲拉可以加入歌曲舞蹈,而里萨也能试验她的灯光技术。
当初拉斐尔问起时,塔夫没能向他详细解释。
除了她那时正处于困窘混乱,拉斐尔大概也不会多么理解这种合作:她并不是剧团说一不二的主导,每个人都能找到感兴趣的一部分。
早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她明明根本没有必要在乎拉斐尔是否理解。
“塔夫?这里可以吗?”道具组大声问。
塔夫回过神:“再左边一点!萝拉母亲正式演出时裙摆更大,恐怕会挡住些灯光。”
……
时间过得很快,这是她们第一次技术排练,有很多地方做了调整,塔夫一一记下,抬头看到萝拉身影一晃,是询问也算是提醒:“需要休息一下吗?还有最后两场。”
萝拉已经在舞台边缘:“拉斐尔?”
塔夫转过身,望见拉斐尔。
他似乎是从刚结束的训练或比赛便直接赶来,头发略微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大约是晒后的浅红,衬得眼睛格外明亮。
真是够了。
她得停止过度观察拉斐尔了。
塔夫清下嗓子:“拉斐尔。你来了。太好了!”
拉斐尔已经大步来到舞台旁,笑着瞧她一眼:“希望没有错过太多。”
“时间刚刚好!下一场正是你和萝拉的重要对手戏。”
拉斐尔一下收回笑容:“……”
塔夫:?
塔夫解释道:“我们进度有点慢,哦糟了,我忘记告诉大家你今天会来一起排练。”
虽然已经太迟,她还是补充说了句,果不其然地换来一声声打趣:“我们看得到!”
拉斐尔脸色看上去更差:“……”
塔夫总算反应过来:“咳,拉斐尔你需要休息一下吧?正好萝拉也需要。”
拉斐尔终于开口:“……不必。”
萝拉也连忙说:“我不需要休息。我刚才只是看到拉斐尔,同他打招呼。”
塔夫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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