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绽放前 第8章 杀手学校（2）

莉莉安在一阵剧痛中醒来。

费力的睁开眼。

眼前模模糊糊，像是下了雾。

有人睁着绿眼睛，看着她。

那眼睛很大，却没有聚焦，有些空洞，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像是没什么感情的死神。

死神不知在和谁说话：“塞巴斯，今天便当里的毒是哪一种？海鲸吗？嗯，我都有吃了，味道很好。”那死神挂断了电话，转向身边的白衣天使，语气中全无情绪：“是海鲸，把她救回来，不然你去死。”

那白衣天使吓得气息都不稳了，声音颤抖：“是……西少爷……”莉莉安想骂出口，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苦笑都笑不出来。

绿眼睛的死神走向她，摸了摸她的头。

莉莉安看不清死神的脸，只有一片茫茫叠影，像是森林中雾气幻化成的巨兽。

莉莉安被卸去层层铠甲。

疼。

全身抑制不住地抽搐，几个幽灵似的白色身影围绕着她，像是古老宗教中神秘又邪恶的祭祀。

她是被牺牲的少女，躺在祭坛上，等待死神对她灵魂的收割。

熨斗一样的东西按上她的胸口。

好痛。

像是被电击，莉莉安视线涣散，用力眯了眯眼，试图聚焦眼前的场景。

又是一次电击。

聚敛的重重白雾好像在慢慢散去，“有反应！有反应！！”那声音像是天国，遥远又很近。

头被侧向一边，一根管子沿着食道往里伸.

咕噜咕噜。

水声？

有东西被洗出去，又有液体进去。

莉莉安浑身是汗，冷得发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

她挣扎，想喊，却喊不出声音来。

一阵剧烈的恶心直冲喉咙，她开始呕吐。吐出腥咸的血，狼藉不堪。她颤抖的睁开眼，剧烈的白光像是指引她进入天堂。

“啊，医生，她醒了。”那绿眼睛的死神指了指她，说。

西瑞尔见莉莉安醒来，露出笑容。

莉莉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

死神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引来桌椅翻倒，急急忙忙的脚步声从不远处走来，几个穿着白褂的校医看到她醒来，激动泪都流出来。

莉莉安醒来后，发现她躺在医务室里，带着氧气罩，还打着点滴。

“觉得怎么样？”

为首的医生发问。

“嗯……”莉莉安意识还不太清楚，喉咙间含混，“肚子很痛。”

“太好了！”几个医生抱在一起，泪流满面，“还有知觉，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黑色短发死神点头，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走了。

莉莉安被强制留院观察了几天，虽说度过了危险期，但还是确保毒彻底解了才会放人。

“海鲸，万毒之首，要是晚送来一秒，估计就救不回来了。”医生合上病例，说。“好在你经历过系统的抗毒训练，若是普通人的话，吃下的瞬间就会当场毙命了。”

莉莉安的脑子一团浆糊。

海鲸？

即使是学校的抗毒训练课程，也没有这种级别的毒药。比起海鲸，学校食堂的毒药小料不值一提。

出院后，正赶上月考。

在医院呆了半个月，完全荒废了学业，测验考的惨不忍睹，滑倒了第三名。

西瑞尔依旧是第一，莉莉安看向第二名，挑眉，“费米？”不认识，也不在她的班级。

住院的一星期，莉莉安无数次将西瑞尔在心中千刀万剐。

出院后，莉莉安再度和西瑞尔对峙。

莉莉安破口大骂；“你阴我，你居然在食物里下毒——”

面对莉莉安的质问，西瑞尔一脸无辜：“我家的食物都有毒。”

莉莉安根本就不听西瑞尔的辩解，再度下了战书，又和西瑞尔约在天台决战。

西瑞尔轻轻松松把她打倒在地，又把她扶到了医务室，让医生把她的骨头接上。

被打败的莉莉安完全懵了，她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西瑞尔这样的人。

即使是臭名昭著的杀手学校，于从小被父亲训练的莉莉安而言，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她占据第一多年，终于遇上了对手。

那以后，两人就开始了日常打架的生活。

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她挑起来的，西瑞尔从未对她表现出敌意，但干起驾来又绝不手软。

班里人看到他们两个四目相对就自动避开搬板凳吃瓜看戏，现第一名和原第一名漫长的干架生活就此拉开序幕。

两人又天台约战，西瑞尔带了两份便当来，一份给了莉莉安：“塞巴斯说这份毒性比较小，适合初学者。”

莉莉安习惯性接过。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家庭？对自家小孩都那么毒？

吐槽归吐槽，莉莉安还是吃完了西瑞尔给她带的便当，——学校食堂的饭简直太难吃了。

学校课程中本就有抗毒训练，莉莉安的抗毒性比大部分人都要好，但毕竟年轻，受不了万毒之首的海鲸，这便当里的毒倒是正适宜，像是数学卷子最后一道不做不扣分做对给分的题。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吃着晚饭。

吃饱喝足，莉莉安靠在防护网上，忽然发觉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天空是一片纯净的蓝，微风中夹杂着树叶沙沙的身影。

世界无声无息。

她忽然发现这世界广阔，而这种安宁实在是太奇妙了。

她的家庭混乱，让她的思绪纷繁，她的焦虑与暴躁与生俱来，在她的血液里，无法停止。她却在这里，在距家千里之外的小镇学校里，在训练场上，在学校天台上，找到了安宁。莉莉安转头看着慢条斯理吃饭的西瑞尔，她涌起一阵快乐，分不清是美食让她开心，还是其他的什么感情枕在复苏。

不管是因为什么。

莉莉安撸起袖子，准备干架，让战斗平息她未知的情绪。

而这时，西瑞尔忽然想起什么，一手捶倒另一只手上，脑袋上方冒出黄色的灯泡：“以前妈妈和我说，刚吃完饭剧烈运动对身体不好！”

莉莉安歪头：“？”

西瑞尔说：“刚吃完饭剧烈运动会肚子痛。”

好像是的。

可离晚修还有好长时间。

莉莉安问：“那做什么好？”

西瑞尔像个小天使似的微笑：“逛街可以消食。”

两人趁着放学时间，翻出了学校。

“妈妈说，女孩子不能总是生气，不然会长皱纹，要好几张面膜才能补回来。”

“是不是这个学校的环境太差，莉莉才总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男孩白净稚嫩的脸清秀，短短的黑发，宽松的运动服。

她万年如一日的穿着黑裙子。

生气？

莉莉安疑惑，“我哪有很生气？我只是没表情。”她反驳，侧视身边的一脸轻松的少年，心里哼了一声：“倒是你，怎么整天都悠悠闲闲的？那么开心？”

西瑞尔身上带着与这个学校格格不入的轻松感，他身上缺少一种亡命徒的气质。而他从未察觉到这一点，对一切都理所应当，回答：“因为雷文好玩的东西有很多啊。”

拜莉莉安糟糕的性格所赐，她的人缘很差。

她无法融入任何集体。

来南部许久，却还没怎么出校玩过，一是学业繁忙，二是找不到人玩。

二是根本原因。

朋友……

若说朋友的话，这个日常和她干架，此时拉着她逛商业街，买生活用品的人，算不算朋友呢？

西瑞尔总是来女生宿舍找她，邀请她一起去图书馆，训练场，逛超市。

他给她买东西，却没有过界的举动。

“牛奶和柚子，你喜欢哪个味道？”西瑞尔拿着两瓶沐浴露问她。

莉莉安愣了一下，面对这个突然的问题，不知作何回答，“都可以。”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西瑞尔认真的端详左右两手的瓶子包装，“那就柚子。”他拿了两瓶浅橙色的柚子款，“对了，附近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口碑还不错，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莉莉安：“……行。”

“最近有新出的电影，口碑还不错，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吧。”

莉莉安：“……行。”

那之后的每一次干架，都成了翻出校园的娱乐。

朋友？他们是朋友吗？

如果是朋友，暗下来的电影院，他的身体凑近她的肩膀，小心翼翼的，轻轻拉住她的手又算什么呢？

学期结束后，莉莉安回了塞洛。

她不告而别，只身前往南部，来到一个父亲的手都难以触及的学校。

巧的是，这次回家，父亲也在。

莉莉安与父亲不对付，却又老是遇到父亲。

母亲病重的时候，父亲依然停不下工作，从不着家。

怎么每次她回家的时候，父亲都在？

家人难得一聚，餐桌十分安静，父亲看她的目光像待炸的火药桶。

“我联系了校方的人，已经和他们说了，你不会再去那个学校上学了，暑假过后直接去圣马可，你妹妹也在那里。”

果不其然，父亲又在插手她的学校问题。

莉莉安：“我不去，我那学校挺好的。”

希琳阿姨也迎合着说：“是啊，莉莉，那个学校那么危险，还是不要去了。你们姐妹两个一起上学，也有个照应。”

这个女人一说话，莉莉安就生气：“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父亲生气了：“对你阿姨说话放尊重点！”

此时的科波家，就像堆满炸药的仓库。

只要一丁点火星，就会瞬间爆炸。

莉莉安怒火中烧：“对她放尊重？！你婚后出轨她的时候她有尊重我吗？！她有考虑过我妈的感受吗？！”安琪被她的忽然提高的声音吓到了，嘴唇苍白，莉莉安看那怯弱的模样，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还有这个小杂种，她也配和我相提并论？！”

安琪比她小一两岁，虽是亲姐妹，两人相处的却不过半年。安琪被希琳阿姨打扮的像个洋娃娃，在家总是怯生生，看向她的目光总是带着小心翼翼，印象中少有的几次叫姐姐，也是鼓足了勇气，而莉莉安从未回应过。

莉莉安指着希琳：“关心我？！你巴不得我早点滚出这个家吧？！我不在的时候很轻松吧？不用再看着我的脸色说话了——你以为我妈死了你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吗？我告诉你，你连我妈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莉莉安忘了自己骂了多少，只记得父亲从头到尾都冷漠的看着她。而希琳阿姨和安琪脸色发白。

她一边暴怒一边难过。

她为什么要回到这里？他的父亲娶了新妻子，而她的母亲已经长眠在地下，她为什么要回到没人欢迎她的地方，并觉得这是家？

果不其然，就像开学之前她跑到另一所学校一样，暑假未开始之前，莉莉安逃离般的回了学校。

而不幸的是，学校没有开门。

“留校？往年是，今年的学生都去公司实习了。”门卫师傅说：“暑假期间，学校不对外开放。”

莉莉安应了一声，了解了。

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学校的大门。

她不能回家，只好在雷文找了酒店住，直到她的账户无法使用，她才发现父亲停了她的卡。

七月的夏天，莉莉安身无分文，流落街头，而此时，距学校开学还有一个月之久。

她无处可去，拉着行李箱，在咖啡店，看着天天空由亮转暗。

所幸父亲也不是什么恶魔，还是给她打了回家的路费。——而她用来买了咖啡。

一年前，她也是这样，流落街头。

一年来，她有什么改变呢？

朋友？莉莉安看他人三五成群，心中失落，她从来没有朋友。

一个黑发绿眼睛少年从脑子里掠过。

他？

他可以吗？

他是本地人，家好像也在这里吧。

他们是朋友吧？

朋友是什么呢？朋友，是指在任意条件下，不分年龄、性别、地域、种族、社会角色和宗教信仰，符合双方的心理认知、可以在对方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的人。

莉莉安打开手机，在稀少的几个联系人，一眼就看到了西瑞尔的名字。

纠结了很长时间，最终，她拨通了电话。

她拨通的下一秒对方就接了，甚至没有留给她后悔的时间。

“是莉莉吗？”

是他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心突然安定了下来，那种无家可归的感觉失踪了。

“嗯……”

莉莉安拉长了尾调。

“莉莉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呢，我很开心哟。”

为什么他可以永远这么开心呢？莉莉安许久没有说话。

“莉莉，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回学校，发现学校不开门，没地方去……”莉莉安语无伦次，心跳几乎要停止，突然间有种窒息感。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给他打电话，“我想说……你能不能……”借我点钱让我找个地方住，等开学生活费到账我再还你。

然而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对方接住了。

“哦，你想来我家住？没问题，你在哪？我去接你。”

莉莉安脑子冒出一个问号，脑子没有理解西瑞尔的逻辑，嘴上结结巴巴：“学校门口的咖啡店……”

“哦，知道了，你在那里等着，我去接你。”

对方挂了。

莉莉安愣愣的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

这……什么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