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绽放前 第19章 西瑞尔（3）

莉莉安推开酒店下午茶餐厅的门。

西瑞尔正坐在古典沙发上，旁边站了几个黑西装的保镖。

莉莉安知道，那都是阿萨辛培养的杀手。

他一手搭在靠背上，一手端着茶，看到她，“呀，莉莉，这边。”挥手将她招来，邀请她坐下。

她向他走去，他身边的几个保镖都按序退了出去。

房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他们的会谈要开始了。

她坐到沙发上，看着对面的长发男人。

及肩的头发长到了腰，依旧穿着出席葬礼的黑西装。

一双眼睛如少年时期一样大大的，眼睛绿如森林，看着她的时候静如潭水的眼睛闪着光，好似化作春泉。

他可是她那么多欠款的债主。

莉莉安几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他这个亲近的笑容，老同学叙旧的态度，给他倒茶的自然又是怎么回事呢？

莉莉安没有回顾往事的心思，开口：“那，现在就来让我们谈谈我的债务问题。”

谈判现场只有莉莉安和西瑞尔两个人。

巴斯特隔着监控屏幕看着这一幕，令巴斯特惊奇的是，女孩直接接受了债务。

用失忆推卸也好，觉得这债务不明不白也好，她都没有做。

上百亿的债务并不是她欠的却要她来还，无论多么不讲理，白纸黑字的文件放在那。

莉莉安没有逃避的打算，“这两百亿债务是我名下的。”莉莉安说，“我会偿还的。”

她会偿还？拿什么还？巴斯特想，莉莉安这个身份名下只剩这无边际的债务，所有她父亲放在她名下的动产不动产全被查封归入了阿萨辛家。

她明明已经孑然一身，态度从始至终都带着一股子和阿萨辛家谈判的从容。

西瑞尔选人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

莉莉安端坐在沙发上，又瘦又长的双腿交叠，红唇黑发白肤，很是漂亮。

没错，她除了债务什么都没有了，莉莉安在来这个谈判会场之前，就已经清算了她这个身份名下的所有资产。

如果没破产的话，她也可以称得上富可敌国了。

而现在，她名下的资产，她父亲公司的股份，各地的房产，地产以及名画古玩。以上这些，都归阿萨辛家所有了。

但是……

“我还有另外一个合法身份。”莉莉安微笑，说，“莉莉安·赛洛，我是赛洛家的女儿。”

莉莉安舒展身体：“这个身份下的资产还没有被你坑走，塞洛名下有不少公司房产地产，还有一些名玩古画，加在一起预计一百五十亿。”莉莉安说，“至于剩下的债务，我想分期付款。”莉莉安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黑发缱绻，“你知道，我是政府的探员，未来收入预期还是十分可观的，给我充足的时间，我可以用猎捕几个国际罪犯的赏金偿还剩下的债务。”

一百五十亿，阿什利的赏金是五十亿，加在一起，正好两百亿。

她记忆一片空白，在身上找到的两条讯息中的一条，追捕阿什利，难道就是为了现在？

那推进柯西岛计划又是什么？

“当然，我也可以为你们家工作，成为阿萨辛旗下的杀手，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可以将这笔钱还上。”

巴斯特眯起眼睛。

很稳妥的偿还方法，也是目前最好解决这笔债务的方法。

但绝不是西瑞尔想要的方法。

一直面带微笑听着莉莉安的讲话的西瑞尔开口：“我不同意。”

西瑞尔收起了原先老同学叙旧的轻松神色，“首先，即使你是探员，我也无法确定你是否有猎杀A级罪犯的能力，这个方案的风险太大，如果你在猎捕过程中死了，这笔债务岂不是没人还了？”

“来我家做杀手？莉莉，面试——”

莉莉安正襟危坐。

西瑞尔提问：“之前有杀过什么知名人士吗？富商，政治要员，□□首领？”

莉莉安：“……没有。”

西瑞尔：“上个月杀了多少人呢？绩效太低可是会被优化哦。”

莉莉安流汗：“……你们这个效率，歌德大陆的人都要被你们杀完了吧。”

西瑞尔：“那，为什么选择当杀手呢？”

莉莉安思考：“……为了还债？”

西瑞尔做出惊奇的神色：“莉莉也太没梦想了，没有对职业的追求，一面都过不去哦。”

莉莉安：……杀手也有企业文化吗？

西瑞尔：“所以，莉莉一点也不了解现在的行情嘛，歌德的杀人文化还记得吗？高中学的知识都还给老师了吧？出任务的时候要做出牺牲的情况呢？莉莉会忍着讨厌□□吗？啊，那样莉莉还不如来□□我呢？我肯定立马举手投降，整个阿萨辛都拱手相让呢。”

莉莉安：“……”

“即使你就读于杀手学校，毕业后，你一直都在做理论研究，你知道现在雷文的杀手市场已经饱和成什么样了吗？你并不专精这一行业，就算你真的入职阿萨辛，短时间内，你也接不到价值很高的单子，你根本无法给出我具体的偿还时间。”

西瑞尔一天天反驳了她的打算。

“另外，”西瑞尔露出了认真的神色，一双绿眼睛颜色变沉，“这笔欠债，我只接受现金。”

莉莉安愣了。

西瑞尔说：“塞洛这个身份下全是不动产，我家的房产地产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来些了，你对你名下总资产的预估是一百五十亿，我只能说你高估了，赛洛家的领地历史悠久，看起来值这个价，实际很少有人会真的出这个钱买它，我要了你家的封地也没用，不仅没用处，每年还要倒贴钱修缮。”

“你名下资产唯一值钱的只有赛洛美术馆，只是这个美术馆当地政府有出资建设，并不完全是你的，也没办法抵押给我，我想把赛洛美术馆的画作挂在我房间里，政府肯定不乐意，那不如不要。”

“北方旅游业全靠赛洛撑着，可这几年旅游业不景气，年收入预计还不到一百亿，这还是一年的收入，我没有理由等一年。”

西瑞尔气定神闲，条理清晰，直接否决了莉莉安的所有方案。

莉莉安头疼：“我没有其他方案，我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两百亿的现金，就连我可以拿出的也并不是是资金流。”

而西瑞尔似乎一直在等她这句话，他做出一个调皮的神色，“我是债主，偿还方式可以由我来定，有一个方案，你要不要考虑？”西瑞尔看着她，说，好似将要下课的时候，他偷偷和她提议，下课我们去吃学校附近新开的餐厅吧的语气。

可联想到阿萨辛的恶名，莉莉安手心隐约冒冷汗：“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卖器官吧……？”虽说她在政府工作年薪不及他父亲公司收入的零头，但是人嘛，合起来不值钱，拆开价格就上去了。

西瑞尔与歌德地下□□联系密切，倒是很好的中间人。

西瑞尔歪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也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莉莉安流汗。

西瑞尔：“但不是我要的解决方法，毕竟，就算把莉莉安拆开卖，也偿还不了这个债务呢。”

莉莉安：“那你想要的解决方法是……？”

西瑞尔：“和我结婚，那样你的债务就不用还了。”

莉莉安：“……？”

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寂静。

莉莉安久久无法反应过来：“西瑞尔……你……”

还是那么的让人意想不到。

“我拒绝。”莉莉安考虑都没考虑，说。

西瑞尔愣了，歪头：“为什么？”好似真的是在疑惑似的。

莉莉安无奈，舒了口气：“西瑞尔，我不管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我都不会和你结婚的。”

西瑞尔真的迷惑住了，歪头。

莉莉安：“……”

深吸一口气，说：“西瑞尔，我失忆了，我现在连我自己是不是莉莉安都不能确定，更不可能和一个我我才见了几面的人结婚。”

西瑞尔：“我把你以前的记忆给你了，我们是同学，也是恋人。”

莉莉安没有否定：“是，但那只是我一部分的记忆，还不是完整的记忆，我们分开了，我现在二十四岁，我完全没有高中毕业旅行后的记忆，我们已经分别六七年了。”莉莉安感觉脑子很乱：“我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也不可能在这个情况下接受一段不明不白的婚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查，我为什么失忆？我父亲为什么会死？我苏醒后，只知道我要杀掉阿什利这个人，我为什么要杀掉他？他和我是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会分手？毕业旅行那年发生了什么？有太多事情我不清楚了。”

还有，

西瑞尔，为什么我们分离这么多年，你从未找过我？

费米摔碎酒瓶，红着眼，看着监控的一幕，咬牙切齿，“可恶……真是可恶……”

巴斯特无奈的叹口气：“你大哥这么做，都是为了家族的发展。”

“为了家族？”费米笑出声，不，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只是为了自己的权力，为了纯粹的野心。什么童年不幸，在爷爷的阴影下生活，在叔叔的阴谋下生存？什么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却失去了初恋？好像一切都并非自愿，是命运将他推向了这个位置，好似正派角色的成长，无数次在绝境中翻身，“老爷子，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我讨厌这个家庭，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我大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伪善的人，NPD患者，在家里，他是好儿子，好大哥，在商界，他坑蒙拐骗，逼到他人自杀，他掠夺妈妈的故乡，他将世界视作手中的提线木偶。”

他让我再也走不出内心的牢笼。

在知道自己是阿萨辛家的二少爷之前，费米很少吃饱饭。饥饿使费米有三个愿望，第一是吃饱饭，第二是有个稳定的可以吃上饭的工作，第三是工作之余可以打特鲁斯的奇妙冒险。对此，亨伯特，他的监护人，在他年纪大些，不能被当作小孩子，应该开始自食其力的时候，给他介绍了工作。

是那个时候吗？是他选择出岛工作的时候，他的人生才变成这样的吗？毕竟，如果不是他离岛，西瑞尔也不会那么早就找到他。

长老院和柯西海贼团是柯西岛救济院所有小孩子的梦想，而费米自幼就在长老院长大，每日都能看到柯西海贼团的成员。

在其他小孩子都外出自食其力的时候，费米还在监护人的庇护下。

“因为他是特殊的？”加里看着他，一脸不屑。

费米有些害怕，躲在亨伯特身后。他是特殊的，因为他有妈妈，而那些人没有。尽管费米不太清楚妈妈是干嘛的。

艾斯拉有些无奈：“喂，加里，不要这么凶，你看，你都吓到他了。”

加里一直不喜欢他，就像他偷偷听到加里破口大骂：“真搞不懂他这样的废物有什么活着的价值，若不是因为他是长老的儿子他早就被杀了，他觉得他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在柯西岛活下去？柯西岛也就你把他当宝贝似的护着！亨伯特，你打算干什么？你能保护他一辈子吗？你真想让他一辈子平安无事，还不如把他送回阿萨辛，毕竟他是阿萨辛家的种，你把他当作你的什么？你的儿子么？”

他逃跑了。

亨伯特找到了他，察觉到他小小的难过，费米不敢说他听到了什么，只是说：“柯西岛的小孩都是孤儿，我怎么能有妈妈呢？多让人看不起我啊。”

费米回想，他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是不是从喜欢上艾斯拉开始的？正是因为喜欢上了艾斯拉，费米不想再被看作孩子，他从亨伯特身后走出来，上前一步，“我可以加入柯西海贼团，为你们做事。”正是因为喜欢上艾斯拉，他才有了越出庇护所的勇气，而加里大笑出声，笑得不能自已，一双冷峻的眼睛带着嘲笑看着他：“柯西海贼团不需要废物——”

如果他加入柯西海贼团的话，情况会不会好些呢？毕竟，西瑞尔至今都无法清理掉柯西海贼团这个毒瘤。费米被加里吓得发抖，而艾斯拉蹲下了身，摸了摸他的头，漂亮的蓝眼睛看着他：“哦？那你要更努力了，现在，你还不够格，柯西海贼团可是比外界还要危险的地方，如果你真的想做点什么的话，就从接触那些黑.帮开始吧。”

于此，费米开始与境外□□接触。

亨伯特嘱咐他，遇到那只龙的时候，屏住呼吸，你就不会忘记之前的事情。而费米也看到有人选择遗忘。

如果选择遗忘，他的人生会好些吗？可是这样，也意味着他也要忘记她。

几次在外行动后，费米接到了歌德最大□□阿萨辛的邀约，没有手机通信直接下达任务，而是把他叫了出去，面对面对谈。

费米坐在一家高档餐厅里，金碧辉煌，锦衣华服的人让他畏畏缩缩，坐在他对面衣着贵气的少年用一双绿色的眼睛打量着他，许久，带着有些可惜的语气开口：“居然真的是个弟弟吗？还是妹妹更好一些，不过在那种地方长大，也许弟弟也不错。”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西瑞尔·阿萨辛。”对面的人向他伸出了手。

握手，外界人的礼仪。

费米也伸出手，自我介绍：“费米·柯西。”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收到了一个offer，中了一个名额，学费全免，包吃包住，“杀手学校？”亨伯特看了看他的录取通知书，所以，那顿晚饭，实际是一次面试？也难怪他问他的情况，他的童年，他生活的救济院，柯西岛的生活，他喜欢的游戏。他兴奋地向他解释代码，程序怎么运行，他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亨伯特摸着下巴，想了想：“读书也很不错呢，可以学到很多柯西岛教不了你的知识。”

你从那个时候就意识到了吗？亨伯特，这根本就不是慈善项目，而是西瑞尔的计谋。如果你意识到了，为什么不阻止我？

就是因为上了杀手高中，他的人生才会变成这个鬼样子的吗？

他在和过去的世界决裂，和柯西岛决裂。这两者之间是对立的吗？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游学。选择了大陆，就意味着离开蛮荒的岛屿，他站在野蛮与文明的岔路口，成为阿萨辛，就意味着再也不是柯西人？

他很难过，同班同学看着他难过的惨样，打趣：“又被西少爷打了？”

开学第一天，就遇到了西瑞尔，年长的学生会霸凌新生，费米万万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费米又一次被他打趴下，那个长相漂亮的，看着比他大几岁的男的说：“又见面了，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哥——理论上应该这么称呼，毕竟我们是一个爸爸妈妈生的。但我们不在一个地方长大，我也不是很想认你这个弟弟，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柯西岛生存环境那么恶劣，不过你还活着，倒也没有太影响我的计划，虽然不想突然多出个弟弟分我的财产，但妈妈迟早有一天会想起你，并把你接回家，既然我们兄弟迟早还是要团聚，不如早点认识。”

他想，不，他不是，他不是费米·阿萨辛，他是费米·柯西，所有在柯西岛上出生的孩子都姓柯西。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无暇辩解，西瑞尔带着可惜的腔调说：“这样可不行哦，费米，你可是阿萨辛家的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弱呢？你这样下去，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

他的人生是遇到西瑞尔才变成这样的吗？遭受了西瑞尔长达两年的霸凌，并在两年间杀人技巧突飞猛进。是这样的吗？——不，根本不是，他的人生是在遇到莉莉安的时候变成这个鬼样子的。

“你们怎么可以霸凌别人呢？”

那天，那个漂亮的黑发女孩子出现在他的视线，赶走了那些欺负他的人。

他是不是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她的？那时他觉得游戏不再有趣，比理论更富有色彩的东西出现了，那色彩见他带离他自成一派的世界，就像幼时穿过森林，第一次看到海时的惊喜。

知晓了爱，就在回不到孤单一人的世界，就像毒，课堂上，老师讲过，毒会改变大脑的回路。他知晓爱情就像第一次知道世界并不只有柯西岛，野蛮人看到了高楼平地起。他躺在被窝里，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光，杀手高中的告白墙，一张远处偷偷拍摄，很糊但依旧很美貌的照片。

“经常在训练场看到的一位学姐，太怂了不敢要联系方式，想问一下有没有对象，如果没有的话，打算追她。”

杀手就是要杀杀杀：新生吧，她很出名的，高三的莉莉安。我们学校很多男生都喜欢她，喜欢她的女生也很多，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还很强，但是有些高冷，不太好接近。

嫂子天下第一：我班的，学习成绩很好，高冷？不高冷啊，人不错的，想追她建议先全科考个S,这样你们就有话题聊了

毕业转行拍电影：捕捉斯卡老师！

嫂子天下第一：哈哈，暴露了！

被西瑞尔打的时候，费米也是心不在焉。西瑞尔好奇的上前：“费米是喜欢上什么人了吧？”

“是的。”费米躺在地上，看夕阳无限悲壮，他承认，“我喜欢上了一个，她在你的班级，叫莉莉安。”

“不行哦。”西瑞尔歪头，“因为，莉莉安，是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