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使纪行手札 第29章 清理条约

加弗列比预想中回来的更早，迪诺见到他很意外。

“你受伤了？”他查看精灵的伤口，神色越来越凝重。

“听我说。”

“我在听。赛德克，去把所有人都叫来，出大事了。”迪诺递给他一杯水，加弗列拒绝了。

赛德克立刻出门：“好。”

青年身上破破烂烂，狼狈至极，大片利爪抓出的伤口变成灰色，发出不详的气息。

“安托尼□□况比我们想的更复杂。非法实验的实验对象并非人或其他种族而是深渊兽。”

路德维希利用了加弗列。

不知道这位大主教出于什么心理，他在加弗列身上用的魔导器一直发挥作用，直到接触到深渊兽那一刻魔导器失效，和加弗列隔绝已久的元素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侧。

但是它们拒绝为加弗列所用。

这时深渊兽已被激怒，跑出了实验室。

安托尼亚重新沦为地狱。

“或许为了逃跑，结界被关闭了一瞬间，很多人跑了，追逐没有意义。我临时重新构建了一个新的结界，但阻挡不了深渊兽太久。”

迪诺说：“你的脸色很苍白，大型结界很费魔力，具体能撑多久。”

“一个小时。我们该向帝国骑士团求援。”加弗列没告诉迪诺他强行要求元素们服从。

“来不及了。”

迪诺叹气。

刚刚进门的众人刚好听到要求援的事，赛德克问怎么了？

加弗列简单说安托尼亚有很多失控的深渊兽，他的结界最多撑一个小时。

杰登摸着额头：“唉，麻烦了。坏心眼的人类总是让咱们去给他们排忧解难，收拾收拾该上路了。”

众人一哄而散。

赛德克不用走，他的盔甲武器和坐骑都在迪诺这儿。

迪诺思考了一下，对加弗列说：“你去找帝国骑士吧。”

“为什么？”

“一个小时不够翻越矮人之丘，加上交涉的时间……”

“我不能立刻安托尼亚太久。”加弗列立刻打断：“结界需要魔力，魔力来自元素。”

“这我知道，距离或许会产生一些影响，但……”

“不，您不明白问题的复杂性。四天前，我是风系元素魔法使。”

赛德克凑过来：“四天前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了。离开厄尔图索实验室之后，我再次找回元素时它们拒绝为我所用，理由是我已非人。现在的结界是勉强的结果。”

所以他不能离开，一旦离开结界会立刻崩溃。

赛德克和迪诺对视一眼。

“还真走到了这一步。”

“你把东西放哪儿了？”

迪诺随手指了指墙角：“那儿，去取吧。随便布置在院子里，那边肯定能看到。”

加弗列茫然：“你们在找什么？”

迪诺回答：“没什么。帝国骑士团刚刚把兵驻扎在旁边的时候给了一副魔导信号弹，说是如果我们想通了让他们进入河谷随时能发射。”

“我当时骂了他们一顿，说这种玩意儿拿回去搁坟头给自己放吧。结果迪诺偷偷收下了。”

“你知道的还挺多。”

赛德克说：“你什么我不知道？”

他跑出院子，飞快布置好魔导器，几乎没有犹豫思考就点燃了信号。

迪诺在穿盔甲：“加弗列留下来等帝国骑士们过来。”

“不。”他摇头：“我必须和你们一起。”

“你没必要。”

“我曾经是魔法使，就算现在不是了，责任早已成为了我的一部分。一切由我而始，理应由我而终。”

“你还有很多其他的事，还有未来。”

“迪诺先生，矮人之丘有多少矮人？”

他没回答。

“我看到了，二十五个。您知道深渊兽有多少个吗？几百个，近乎深渊战争时期一次深渊之潮的数量。我不怀疑您和其他人会尽全力拦截，但太多了。

它们会向南进入雪原，会侵蚀贝尔坎，狼人甚至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它们向北进入恶魔领与深渊的缓冲地带，甚至进入深渊迅速引发下一场深渊战争，我必须去。”

“你能做什么？”

加弗列坚定道：“持续用结界拦截。”

“可你不是已经——”

“我依然能强行调用。”

迪诺笑笑，他立刻明白了加弗列还有其他隐瞒，但他对此什么都没说，仅仅嘱托一句：“准备一下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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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人的队伍已经集结，杰登向后看了一眼矮人之丘：“人类真慢啊。”

迪诺说：“他们需要时间反应。”

赛德克哈哈一笑：“反正怎么都是死，思来想去，还是战死比较适合战士。”

迪诺冷声道：“你一天怎么那么多话？”

“你管我。又没对你一个人说。”

“行了，所有人向蒂芙尼大人宣誓，这是最后一次。”

加弗列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直到整齐喑哑的矮人语响起，他回望矮人之丘。

这里曾陨落过神，渺小的人死去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站着的地方曾站过土石的神明，如今换了神明的眷族，以后或许会有其他人。

冬日的山坡并无特殊风景，但加弗列见过鲜花开满河谷。

的确，那美极了。

他回头走向宣誓的矮人们。

我必珍视握有斧和锤的时刻，我必不怯懦，我必不抛弃我的同胞，我为明日献上血与灵魂，跟随主的意志，决不玷污祂的圣名与崇高。

迪诺询问众人：“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

“出发。”

加弗列紧随其后。

他们没必要立刻送死，在一小时结界崩溃后，矮人们早已到达各战略点。

他们首要任务是拖延时间。

虽然加弗列不太信任帝国骑士团，但他们的确别无选择了。

矮人们一次次冲锋，结界一次次升起，休息的间隙就是结界升起的时候，但这时间越来越短了。

附近的元素逐渐被抽干，更远的死出逸散，补给越来越少。

渐渐，第一个死亡的矮人出现了。

其余仍存活者承担起更重的负担。

怎么可能承受得住？本就是一群衰老到即将死去的人。

赛德克从坐骑上跌下来，临死前笑着说了句先走一步。

真是——

算了，他完全笑不出来。

直到最后，所有矮人都已死去，加弗列仍然活着。

深渊兽像看不到他一样，陆陆续续从他面前经过。

也许元素的回馈是对的，厄尔图索实验室的代价太大，他的确已非人。

可哪又能怎样？

他深爱着这片土地，就算变成和怪物一样的东西，他难道不是他吗？

回头望向矮人之丘，骑士们仍未在视线中出现。

算了，本就没抱多少希望。

加弗列清楚，承诺是可以永不兑现的东西。

如果西里尔骗了他一次，就能骗他无数次。

但错过了无数个机会的他别无选择。

老师说，寄托希望于他人是最可悲的。

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要在意了吧。

加弗列坐下，强行征调元素灌入大地，巨大的魔法术阵纹路慢慢浮现。

每一个矮人死去的位置都是重要的节点，但最多的还是汇聚在加弗列身边。

深渊兽被这动静影响，缓缓向加弗列靠拢。

大约半小时，七号禁术：清理条约完成。

以加弗列为中心，巨量元素发生反应造出足以摧毁矮人之丘的爆炸。

地下迷宫发生坍塌，河谷陷落，雪原和恶魔领之间的地形被永久改变了。

没有生命能在这种程度的能量反应下存活。

作为古老的精灵，又是魔法使，知道禁术是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这是不义的，他早已背离了正确。

禁术启用那刻，加弗列低着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生命错落在大地上本就同棋子一样，有些棋子珍贵，所以被保护着，可以操纵其他棋子。

那么，其他棋子的命就是无价值之物吗？

出发前，加弗列用龙语给维尔德长老写了一封信：

“老师：

您曾说生命是不可用有价值之物衡量的宝物，因此哪怕善的一再被恶吞噬，众神也会一再原谅生命。

但我无法原谅这种愚弄。因为，如果众神因生命的宝贵原谅了作恶，那在作恶中失去的生命，他们被谁赦免？谁来原谅他们？

因此我绝不原谅。

现在，我即将离开矮人之丘。我的旅途必在此终结，很抱歉我没有解救无辜者的才干。我到底辜负了您的信任，我早已行差踏错，不义已如阴云遮挡。

这时，只有您能完成我未完成的事业，请您记住厄尔图索，请您去爱那里的生命。”

风带走了这封仓促完成的信。

他没有落款，这也是自从离开族群后，加弗列第二封真正寄给老师的信。

它也许会被西里尔的骑士拦截，也许会失踪在传递的路上，也许老师早已离开了信上的地址。

它总会抵达老师的手上。加弗列从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