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女巫也要修仙吗？ 第6章 第六个药锅

“的扫地工。”他语气急转直下，泄了气。

氛围尴尬，如群鸦掠过上空。

看客们凝固在原地，一时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江怡眠忍俊不禁，抬起那双干净的眼睛，瞄一眼台上的说书先生，心中有了些猜测，想让她好好配合他演这出戏，可没那么简单。

她唇角弯起：“这人招摇撞骗，我来好好教训他一番。”

说着，她脚尖轻点地面，暗自吟唱咒语：“以伊弥安之名，借风起，生羽飞，风涌。”

一个小型魔法阵出现在她接触的半空中，正好被笼罩在黑袍下，不会被人察觉。

江怡眠轻巧地落到说书人身前，钳制住他的双手，反手禁锢在他背后，并没有用太大力。

“诶哟哟，”说书人一怔，迅速反应过来，顺势单膝跪地，面向观众时痛呼，“疼疼疼，这位道友能否饶恕我一回？”

他转回后面，对江怡眠挤眉弄眼，小声暗示：“我们商量好的话本里没有这一环，应该是你主动暴露妖怪身份，然后我救下他们。”

江怡眠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一脸“我不认识你”的做派，将他的手臂往上一抬，俯身轻轻道：“你把我的锅修好了吗？”

他连忙道：“修好了修好了，在后厅。”

见江怡眠还没有按剧本走的打算，他添上一句：“我给您打折，打八折怎么样？”

江怡眠把目光转向外面，佯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他咬咬牙：“五折五折，不能再低了，小本买卖。”

江怡眠手往后一拽，让他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而后一脚踩在一旁的凳子上，大声说：“你这人还敢顶嘴反抗，还不束手就擒。”

她附耳道：“啊喂喂不是吧，你修我那个破锅，就糊弄两泥巴的事情，收我五十两白银，不仅如此，这次给我的书信上用术法隐去价格坑我，还让我在这里陪你演戏，我看着是蠢蠢的，不太聪明，但不是真的笨。”

说书人赔笑，眼底闪过几分心虚，他确实是瞧着书信里的语气，以为她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而且合作多次是个老顾客，便临时坐地起价，想着宰熟客，比市价高了那么一丢丢：“我不过是多了四两白银。”

江怡眠拿出魔杖，但此刻它被伪装成一根平平无奇的树枝，抵在他的喉间：“你怕不是还多了一个‘零’和一个‘九’。”

说书人眼睛一闭，心想反正值不了几个钱：“看在你是我老顾客的份上，不算你钱，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江怡眠换了副表情，故意不设防，伪装被其推倒，面色惊慌。

“你……你怎知我身份？”

说书人站起，用扫帚指向她，正义凛然：“你这妖女，还敢隐藏身份，今日若不是我曾在玄清宗学过些术法，倒不一定能识破你的伪装。”

“北问神君，结界，缚。”他装模作样地掐起诀，实则连个星点都没有。

“啊！”江怡眠假装被困住，拼命挣扎，旋即瞬发咒语从黑袍下消失，来到看台帷幕之后。

只见说书人掀起黑色的兜帽，下面哪是什么人，竟然是一只漆黑的猫，后跳一步：“没想到你竟是千年猫妖，此等隐患，要速速除去。”

他掏出法器，像是个阴阳八卦盘，嘴里在念咒。

江怡眠仔细一听，发现他在说：“嘛咪嘛咪轰。”

也不编个像术法一点的咒语，这种程度也就骗骗小老百姓，但凡遇上真修仙者，分分钟被识破。

她边在心里琢磨着，边去找那个说书人之前在书信里说的隐藏机关。

红台边突起一块木板，高出旁边一截。

找到了，江怡眠宛如一只小鹿，蹦蹦跳跳地走过去，伸手按下。

她转向台上，黑袍和黑猫一同消失不见，说书人轻叹一口气：“这猫妖已被我除去，尔等可以安心，只是一番施展，眼下有些许饥饿，可修仙之人本不应追求这些身外之物，但在下实在困难，又耗费精力，还希望诸位看客，能瞧着我这苦劳，额外赏我些。”

看客们叫好：“您保卫我们不受妖怪伤害，真是个好人。”

“您言重了，应该给的。”

“玄清宗一向对我们极好，山下有什么事，都是立马命人来处理，只是没料到连里面的扫地工都会术法，是我们的福气啊。”

接着是一阵“叮铃哐啷”，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铜钱，零零散散的纸票，各种水果馒头，被扔到台上，有的还差点打到说书人，他也不恼，反倒笑得合不拢嘴。

半晌，声音缓缓变小，人群散去，

说书人预计时间差不多了，便作揖，结束这场戏剧：“多谢诸位，以后说书还请多多关照。”

他笑声爽朗。

江怡眠的目光穿过红色的帷幕，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玄清的百姓民风淳朴，一直受山上玄清宗的庇护，所以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心眼，说什么信什么，也不会去过多揣摩心思。

而三年前的后山恶兽也是在它们跑去扰民之前，玄清宗就提前派沈逸舟来处理，虽一波三折，但总体还算顺利。

至于那些本不该发生在天才沈逸舟身上的危险，也是因为她的魔杖，将恶兽之主的怨气扩散所致。

一片黑色从看台的空隙里窜出来，嘴里叼着黑袍。

江怡眠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让猫猫小姐沿着爬上来，重新戴好兜帽，遮住容貌。

经过魔法学院的三年修复，猫猫小姐能离开学院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江怡眠尝试过，最远可以抵达玄清的河岸码头。

说书先生揣起银子，一枚一枚地捡起铜钱，而后迈着轻快地步子，手指沾一点口水，边数着手里的纸票，边走下台阶，像得到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折好放入衣袖，旋即埋头整理收拾到菜篮里的苹果和梨子，个个又大又圆，心情都要好上几分：“你那几个锅在里面的小房间，自己拿去吧。”

江怡眠扫视周围，注意到说书先生口中的小房间，它在大厅的角落里，门口摆放着簸箕竹篓，还有一个“云游天下，道听四方”的帆布挂件杆。

她抚摸着猫猫小姐，走进深处。

在江怡眠视线难及的背后，说书先生收起那副见钱眼开的江湖混混样，意味不明地凝视着她。

江怡眠突然顿住脚步，转身，一脸纯良地问：“我锅也就一两个，如今想起自己还有点事情，要不你还是跟之前一样送到后山山口吧？”

“这些给你，照例的修补费。”她甩出一袋铜钱，魔法之主曾经说过，作为魔女不可以贪小便宜。

说书先生连连弯腰：“好好好，都听您的安排。”

“那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江怡眠甜甜一笑，换作是任何一个人也想要主动亲近，但在经过说书先生后，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眼神掠过说书先生稍显虚假的笑容。

离开茶馆，江怡眠回头望一眼说书先生，里面冷冷清清的环境与人来人往的繁华大街格格不入，目光攀上正上方的棕色木制牌匾“玄清茶馆”。

一个随身带着“云游天下，道听四方”的人，也会选择在一间茶馆里久待数年吗？

她是出于巧合才与修锅之人搭上线，之前一向是书信联系，魔法运去破药锅，术法送回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碰面，忽然改变交流方式本就可疑，再加上一个说书先生私下擅长修药锅，难免不让人多想。

而且江怡眠天天熬制恢复魔力的短效魔药，太费锅，每次一烂起码二十个锅，幸好她脑子转得快，试探了一下，不然这会儿不知道会搁哪躺着呢。

她心有余悸，不再停留，混入人群之中，与一张围满人群的榜单擦肩而过。

路上，一人洒下数张写满字的白纸，猫猫小姐趁乱偷偷抓起一份，而江怡眠没有闲心关注其他事情，余光扫过紧跟着她的“小尾巴”。

她在岔路口处，迅速钻入小巷，以瞬发咒语折返回茶馆后厅外侧，在纸窗上戳一个洞，眼睛贴上口子，窥视着内部。

明明正逢人多的傍晚，说书先生却早已将门插上门闩，关闭茶馆，正提笔蘸墨，谨小慎微地写下几个字。

江怡眠心生疑惑，说书先生还在里面，那刚刚跟着她的人是谁？

在亮起的烛火中，她眯起眼睛，只见纸上写着：“已找到，速来。”

她心中一跳，找到什么，她吗，会是谁，什么目的？

说实话，江怡眠很少出山，也并没有机会招惹什么人，但介于方才的情况，她不由得多想了一点。

风吹动石块作响。

“何人在此？”说书先生猛地丢下笔，看向窗户外，迅速拿一张纸遮住信件，再用砚台压上。

窗外空旷，江怡眠一时间竟找不到地方躲藏。

脚步声愈发靠近，说书先生推开窗，东张西望一番，什么也没发现。

空中乌云密布，隐隐有了雷鸣的趋势，他嘀咕道：“这天不太好，怕是要下雨，得早点把信送出去。”

说书先生正上方，江怡眠屏住呼吸，坐在风之阵上，双腿悬空，勾起脚尖，生怕碰到他的头发。

他重新关上窗户，吹灭蜡烛，退出茶馆。

江怡眠估计他很晚才会送信回来，不想多耗费时间在这种云里雾里的事情上，于是便瞬发咒语回到后山。

如今药锅没拿到，恢复魔力的短效魔药一时半会儿也炼制不了，也不知道剩下的库存能够她修复魔法学院多久。

猫猫小姐从胸前的黑袍里冒出脑袋，抖抖弄乱的毛，问道：“不查吗？”

“当然不查啊，修补学院的优先级更高。”

天气忽冷，江怡眠打了个寒战，推开门，然后进入学院内部，身体倏地被壁炉散发出的温暖包裹。

“好吧，我承认我有不敢去的成分。”

她坐在火炉旁，像是没有逻辑地提起：“你知道魔法界的植物布莱克吗？”

猫猫小姐在记忆中搜索一番，道：“你是指那种地表上只有一个果实，实际上拔出来却有一大串果子的野生食物吗？我依稀记得你当时吃了六天都没吃完。”

江怡眠仰视外面诡谲的风云，取下兜帽。

她不是怕事的人，并不畏惧被牵扯进什么事情，她只怕耽误魔法学院的修复。

雷鸣之下，闪电照亮她的侧脸，让微微上翘的鼻尖落下阴影，就连平日活泼生动的眸子里此刻也染上几分静谧。

“轰隆！”雷霆乍现，从后山贯穿到玄清的某间客栈里。

沈逸舟靠在窗边，任瓢泼大雨坠入他的心间，融化眼底的冰凉，只有在这样的夜晚，他才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的心剖开解析。

他挑逗着花色鹦鹉，似乎在与它倾诉，却又像是自言自语：“今日我似乎看见她了。”

“你说她还会记得我吗？”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打断他的思绪，沈逸舟抬头，瞥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投射到门扉处。

那名女子声音甜美，像浸了蜜似的：“沈师兄，那边开始行动了。”

“计划不变。”

沈逸舟嗓音与平时一般无二，冷得像蒙上一层冰，手托起鹦鹉。

它顺风起飞，落到门梁上，叫道：“变天啦。”

深绿色的瞳孔倒映着风暴中的玄清，让这座小镇显示出诡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