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蝶度厄 第5章 第⑤章

小径没走一会儿出来就是主路，灯光一下涌入，和身后隔绝成两个世界。苏十一这时候却分不清东南西北。望去前方一片开阔的湖面，引起了她的注意。

走过去便觉空间豁然开朗，水面上横一座长长的石桥，倒影灯光星星点点，在夜色中只感觉辽阔苍茫，皓月当空。

江枫渔火。四个字骤然浮上心头。

这一片应该就是白水荡了，近水处有木架桥支在水上，苏十一好不容易逮着个路人说过去有近路可以出去。

走在曲折的木架桥上，看见对面离岸有一排水上房间，位置十分不错，正对着湖面，苏十一猜想是哪家酒店的水景房。

果然，岸边树木掩映之中一处大门上有‘月落’一个招牌。苏十一暗暗回过味来，这就是饭馆老板提到的地方。

往岸边走去，周围空无一人，黑暗处暗影浮动，垂柳拂水，有声音幽幽传来，她看见亭中两个人影挨得很近，想必是情侣趁四下无人亲密依偎，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为好。苏十一脚步放轻，欲转身绕路离开。

“又送我这么贵的，不怕我还不了你的情啊。”

接着亭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都是小钱，根本没放在眼里，送你的必须得是最好的。”

“只要是心甘情愿的就行。” 女声低笑。

“下个月跟我走吧。”男人拉过女人的手，缓缓摩挲。

女人的声音有点腻：“我也想啊，但你知道我这边情况很复杂，我再考虑一下。”

苏十一在竹林掩映下渐行渐远，奇怪道：这声音莫名有点熟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大森、小江还有短发女生玲玲坐在清居的酒吧，桌上摆着烧烤。

玲玲手里拿着一个串，抬眼看了几次，慢吞吞开口：“鹏飞，你在饰品店买啥了？”

“看到个手镯，挺漂亮的”，小江回答，眼前又浮现起刚刚可溪收到礼物笑容，一点喜悦跳上他的眼角眉梢。

大森吃得满嘴是油，“他能买啥，看着好的都是想着可溪，心里哪儿还有我们这些兄弟的位置。”

小江急忙解释：“胡说什么，这趟出来心里想的就是大家可以聚聚，怎么没你位置了。”

玲玲已经拿到嘴边的啤酒突然顿住，一下放到桌上，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开口：“也就是说，是因为可溪在这儿，我们才来这里的？”

小江放下手里的串：“我想着也不能落下她光我们四个人玩，加上咱们都没来水乡旅游过，不是正好吗。”

大森看玲玲的情绪不太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佩着笑说：“我开玩笑的，玲儿，去哪儿不是去，也得把可溪考虑进去，咱们几个玩到一起不容易，大三才熟起来，一转眼离毕业都不远了，再过两个月就各奔东西，该出国出国，该奔大城市去的去，以后再要聚齐，就怕遥遥无期。”

玲玲点头，站起来轻飘飘甩出一句：“我去喊婉露来，我有些累了。”

大森在身后喊：“玲玲，玲玲！”

江鹏飞不起波澜，用烧烤签子指着大森说，“你别老勉强女孩喝酒，没看人家不想喝了，你还使劲留，让她休息吧，今天走了那么久怪累的。”

大森扯纸擦完嘴，听了这话愣了一下一把扔到江鹏飞身上，捶胸顿足地喊道：“造孽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婉露看玲玲低气压地走进房间，惊奇地问：“怎么了你这是？刚还好好的。”

趴在床上叹了一口气，玲玲侧过脸看着婉露，“小江怎么这么喜欢段可溪。”

婉露双手抱在胸前，翻了个白眼说：“我以为什么事，别想了。”

看玲玲一脸愁容，又开解她说：“江鹏飞人好，你对他有好感很正常，但是他对段可溪是什么想法你都看在眼里，还要上赶着去舔？说好听点是执着，说得不好听就是蠢，这点你俩还真是意外地相同。”

“我就是不甘心，气不过。”玲玲翻过身看着天花板。

婉露瞪了她一眼，“那你去跟小江直说，是在不行别做朋友了，难受不难受。”

“我一个女孩，还要我来主动？你说，段可溪就那么漂亮，那么招男的喜欢？ ”

“这话我可没说，首先我没觉得她漂亮，刚刚清居那个女孩，也比她好看，其次只能说男人永远看不懂女人，只有女人懂女人。”婉露一脸不屑。

听婉露了这么多，玲玲心里稍微平衡了点：“你说的那个女孩，我好像上次在教室见过，刚刚她还和小江说话来着。”

婉露靠到床头把玩自己做的美甲：“没印象，就是顺口一提，反正谁也比段可溪顺眼。”

玲玲偏头看着婉露：“我知道感情这种事情勉强不来，小江喜欢她也没办法。你就别对可溪太有敌意了。”

“我知道，除开这个我也是单纯地看不惯她。”

玲玲话头突然一转若有所思：“之前听学校里传可溪和她老板的事，我一直以为是个大龄王老五，今天见了是真没想到。”

婉露认同地点头：“确实挺帅的，我都想把朱哥给甩了，上去搭讪。”

说罢两人捂嘴笑起来。

玲玲又道：“不知道叶老板和可溪到底是什么关系，她那样子貌似是对叶老板有点意思。”

婉露一拍手对玲玲说：“那才好，你笨啊，这样小江跟她没戏了你才有机会。就是可惜叶老板这么一帅哥又便宜段可溪了。”婉露说完又摇摇头一脸遗憾。

玲玲垂下眼眸，流露出烦躁：“怎么哪儿都有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快走到清居门口，苏十一看见小江急匆匆地跑出来，往另一个方向去，她喊了小江一声，小江停下来回头，一边倒退一边向她挥手：“十一，桌上有烧烤，等会回来再聊。”

苏十一还没说话，就很懵地看着他跑远。进去看见大森一个人坐在酒吧，便问他：“刚碰见小江出去，其他人回来了吗？”

大森自饮自酌有些兴奋地说：“玲玲被小江气走了，这会儿估计跟婉露在万福，可溪去买东西，应该也回来了吧？”

“她还没回来？”苏十一脸色骤然陡变，双手抱胸上前一步问：“去哪儿买东西？你们在哪儿分开的？”

“就在那个什么桥那儿，转头就是什么故居。”大森一个一个往外蹦，苏十一听得抓心挠肝，心里急得不行，只好握紧拳头忍着听他说完。

正转身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到门口苏十一怔住，停下脚步。迎面是段可溪提了一大袋土豆和其他东西进来，笑问：“十一，要出去？”

苏十一提起的心一下才松了大半，急忙掩饰眼神里的慌乱，用轻快的语气回答：“没有，站门口透透气。”

段可溪点头，提了提手中的口袋示意：“荣哥说要做宵夜，我帮他买了点东西，我就先...”

苏十一反应过来‘噢’了一声侧身让她，然后看段可溪提着东西往厨房去，她才转身走回到大厅的沙发上。

不一会儿，婉露和玲玲也被叫来了，段可溪端上一盘盘菜放到桌上，厨房的帘子掀开，荣哥嘴里叼着烟走出来，一边用双手解围裙。

他看苏十一独自坐在一边，随手把围裙往椅背上放，两个指头气定神闲地夹下烟，往旁边吐了一口烟圈，过来喊苏十一：“老妹儿，搭伙夜宵不？aa的。”

看着端上来的拍黄瓜，干煸麻辣土豆片，哈尔滨红肠。听荣哥说：“菜不够锅里还有，烧烤吃完就没了，今天人放假了我给喊起来烤的，再不能有了。”

荣哥外表很精干，大老板不是这样，但自己搞营生的人是这样，东西摆上来，他往往吃得最少，但搬货下厨房手却伸得最快。

做民宿生意的，三言两语把人混熟，是他们的本事，吃的就是这碗饭，所以苏十一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漂亮话而自作多情，跟生意人还是讲究“利益”更合适，当这一点微弱的联系散去，本质上大家只是知晓彼此存在的陌生人而已，她惊讶于自己这些想法，心里的疑问也不断扩大。

小江还没回来，虽说都是同学，几人却显得干瘪。大森和婉露更熟一些，你来我去地聊天，玲玲在旁边附和几句跟着笑一下。

叶栎没有吭声，玲玲跟他搭话，他就礼貌地回两句，多的也不说，最后拿着手机出门打电话去了。

大森已经把自个儿喝得晕头转向，趴在桌上。段可溪没喝酒，也融不进去他们的对话，和几人说了声就径直回房间。直到她上楼身影消失，苏十一才收回目光。

那头叶栎挂完电话没回来坐下，往前院的老爷椅上躺着。玲玲注意到叶栎那头，看向荣哥道：“荣哥，叶哥看起来还挺小的，就四处跑生意了？”

“他也不小了，别看看起来年轻，吃的苦不少。”荣哥感叹着说，“不像你们这些学生，还没受过社会的毒打。”

玲玲刚想继续问，大森就站起来摇摇晃晃囫囵着说：“哼，什么毒打，仗着点人生阅历净瞎扯，就爱吹牛x。”

玲玲和荣哥二人看着大森蛇形走位，向厕所方向过去，没一会儿就传来呕吐的声音。

“别跟他计较啊，咱接着说。”玲玲一脸无奈，又拉回话题：“叶哥很早就出来社会了？”

婉露也探头仔细听。

荣哥吞了一口酒，辛辣入喉，他“啧”了一声，知道她们好奇，也见怪不怪：“你们读书毕业出来工作，是吧？大多数人基本是这样的轨迹，有稳定的工作，跟我们不一样，老早得出来讨生活。”

“那有什么，现在不也创业当老板了。”婉露脱口而出。

“那也还是不一样，说了你也不懂。”

苏十一不喜欢荣哥这种语气和说辞，觉得这种话带着自持经验者的俯视。

玲玲换了个话题，小声问：“叶老板和可溪是什么关系啊？”

叶栎是给荣哥打过预防针的，荣哥自然心里有数，斟酌一下才说：“他对可溪挺好，这个不假，至于什么关系，让人家自由发展，也别打听那么多，水到渠成自然就说了。但是做小栎女朋友，也不知道到底算好还是坏，他以前谈的，跟人家恋爱不像恋爱，重心都在搞事业，没多久都是女孩哭着闹着说不了解他，耍耍小脾气很正常吧？人家女孩撂下气话要分手，小栎他却是认真、真心并且发自内心不想耽误别人，这样答应了。”

玲玲饶有兴趣地追问：“就没有一个长久的女朋友？”

荣哥“呵”了一声，无奈摇摇头：“不是那句话咋说的来着，多情总被无情恼，是这意思。”

玲玲还想继续深入探听，苏十一趁她开口前的空档先走一步，这些事与她无关，干坐着就是煎熬。

好一会儿，大森才从厕所吐完回来，整个人比刚刚清醒许多，但自知撑不了多久，他强行支起身子架在椅子上，眼皮半耷拉地说：“赶紧，咱仨回去，你俩走夜路我不放心，趁我现在缓了点，快。”

婉露给了大森一记白眼：“你可真行，自己把自己干翻了，我看是我俩驮你回去吧。”

荣哥想送他们一程，大森一手重重的拍着胸脯，一手按在荣哥肩上：“荣哥！你放心！有我在！一会儿小江回来就跟他说兄弟我当护花使者先回了，今晚的舞台交给他。”

“成。”荣哥笑了，对婉露和玲玲说：“遇到歹人就把他交出去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苏十一迷迷糊糊没有做梦，但她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中途醒了按手机一看凌晨4点多。

身上有些发烫，她打开灯起身找水喝，书包里发出簌簌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蔓延，声音逐渐递增变强，有东西来回相互撞击，看见书包一下下快速地耸动着，仿佛在拼命挣扎，她瞬间毛骨悚然。

苏十一反应过来忙去看床头柜，上面放着她一直随身携带的空白纸片，现在却赫然有了一只水墨蝴蝶，像是未干透一样往下淌墨，昏暗中也分不清是墨色还是血色。

段可溪，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