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蝶度厄 第4章 第④章

苏十一颇感惊讶，喃喃自语道，“惊喜啊。”

身后荣哥从门口走进来：“妹子回来啦。”他手里提溜着几袋菜，要下厨的样子。

苏十一本不想引得他们注意，谁知荣哥这嗓子一出，那边两人纷纷转过来。苏十一只好故作大方地朝荣哥一笑：“回来了。”

荣哥见苏十一朝酒吧里探头探脑，当下便把袋子往茶几一搁，径直走到她身边：“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特色酒吧，不能因为客人少就懈怠是不？”

“来吧，来吧，第一杯免费，不收你钱。” 荣哥一边说一边做着请的手势。

苏十一觉得脑门上出汗，心里嘀咕，老板太过热情也不好。脑子也突然反应过来，荣哥说预留的两个房间，原来是给他们留的。

她只好怯生生走进来，对上段可溪大眼睛里些许的惊讶，荣哥开口：“这位是可溪。”

苏十一朝段可溪点头示意，笑得很友善：“你好，学校见过。”

段可溪回过神，也不失礼貌地给她打招呼。

荣哥听了一拍手惊道：“一个学校的？缘分啊，小栎快，给妹子调一杯尝尝。”

顺带指着吧台介绍：“这是我合伙人，叶栎，在我们清居专门负责酒吧这块，要是旅游旺季来，咱这儿都座无虚席，外边还能支俩桌。”

苏十一走到吧台前，她脸上笑吟吟，打算先糊弄过去：“这样啊，这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叶老板你好。”

叶栎刚看到是她心中就有所怀疑，没记错是前两天在店里跟晓雨嚼舌根的姑娘，便不自觉流露出一点鄙夷。

叶栎没有说话，只低头洗手准备。苏十一暗叫不对，第一印象就没留下好的，回过头又挺直腰板儿，自己怎么老有种做贼心虚的感受，她又没有什么马脚。

荣哥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他则是走进吧台拿了一瓶苏打水回来。

“妹子，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他一边问一边开拉环。

“客气了荣哥，我叫苏十一，你随便怎么喊。”

荣哥咯咯地笑：“看来家里人挺喜欢数学的。”

苏十一歪歪脑袋，没明白什么梗但想笑。

段可溪停下手里的活眨巴眨巴眼睛也没明白，偷偷观察了下叶栎，看他眉头一直皱着，表情不太放松，这让段可溪反而放松了几分，她不想让叶栎对谁都温和。

荣哥笑了，接着说：“又是‘数’又是‘11’的，哈哈哈。”

叶栎把酒放到苏十一面前，没好气朝着荣哥说：“你哪儿来的口音。”

苏十一‘扑哧’一声，后一秒看到叶栎的眼神盯过来，她用笑脸迎着挑了下眉，心里却想：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荣哥脸一拧，一副嫌弃的面孔朝叶栎比划着：“去去去！又没跟你说！”

五大三粗的男人回过头换上柔和的语气：“十一，一个人旅游啊？你这气质不像背包客。”

苏十一笑：“当背包客还得看气质？”

“那可不。你荣哥见了南来北往不少人，就搁以前没钱的时候给别人打工，那也算是啥人都见识过。先不说你的气质了，就你这打扮也不像。”

“我确实不算背包客，就是自己到处玩。”苏十一理了下自己的麂皮马甲，里头套一件白色长裙。

荣哥了然于胸的样子，“是吧，”他话锋一转，“不过姑娘家在外得注意安全，甭管穷乡僻壤还是大都市，玄乎的事多着呢。”

这话是真的。

可玄乎是一回事，也不全是玄乎，谁知道呢。苏十一轻抿了一口酒，故作姿态地说：“我胆子小，荣哥，别吓我，哪儿有玄乎事？”

荣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旅游还挺会选地方。”叶栎冷不防地来了一句。

苏十一听出来他话里有话，说她目的不纯呢，却也笑眯眯拉长了语调说：“确实也没想到。”

“是没想到还是别有用心啊？”叶栎盯着她。

“怎么可能呢。”苏十一盯回去。

荣哥听得越来越迷糊，忙咽下嘴里的苏打水：“你...你你们认识！”

段可溪立马向吧台靠了过来，慢慢走向叶栎身后：“叶哥，你们认识？”

叶栎没有接话，神情有些严肃地盯着苏十一，厉声道：“行，其他我不管，但你回去之后别无中生有，不然就立马给我换一家住宿。”

苏十一原本笑眯眯的脸一下就沉下来了，被人无端扣帽子的话，刺得她怒气翻涌：“管得真宽。”她说完就一步迈下高凳，走向前台边喊：“荣哥，房卡给我，这里很好，我就住这儿。”

叶栎脸色不太好。荣哥后知后觉愣了一下才应声，一边回头朝叶栎挤眉弄眼，嘴里无声说着：别生气别生气。

段可溪才反应过来这你来我往的交锋，试图缓和他的情绪：“叶哥，小事情，别跟女孩发火。”

这时门口有人说着笑着走进来打破了安静的气氛，中间有人大声喊了句：“可溪！”

段可溪看清来人后却是有点讶异：“大森！你们怎么来了？”

大森走在最前面，后面进来两个女孩是婉露和玲玲，二人手挽手，各自挎了个奢侈品小包，小江跟在最后。两个女孩都瞟了苏十一一眼，进去和段可溪不咸不淡地招呼。

“趁大家有空一起玩，你正好也在这儿不是。”大森开心地说。

段可溪听了这话有点不好意思，看向叶栎介绍道：“叶哥，这都是我同学，你应该见过。”段可溪一一指着，眼神却注意到小江停在前台和苏十一说话，语气渐渐走了神慢下来。

小江一进门就看见苏十一正在前台拿包，语气是少有的兴奋：“十一！真是你，你...你住这儿？”

看到小江眼里的光采，苏十一感觉有种别样的重逢意味，这是个善良真诚的男孩，她说：“是啊，本来的住宿出了点问题，就介绍我过来，没想到真能碰上，你们也住这儿？”

“没有，我们定了前面的万福客栈。”

苏十一不解：“你不是跟段可溪一起的吗？为什么不住这儿？”

小江示意她往旁边过去一点，站到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才小声说：“我们是自作主张来的，没告诉可溪。她来工作我不好打扰，只想她空了顺便跟我们玩就行。”

苏十一心想：为了圆你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荣哥痛失一单生意。

“你一个人来的，要不等会跟我们一块去逛？”小江张望了一下对她说。

苏十一有些疲乏地摇头：“你们去吧，我晚点自己去。”

小江没有追问，点点头望着苏十一转身上楼方才走过去一群人中。这让苏十一觉得很轻松，一个人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有时候不需要给别人交待。

他们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荣哥张罗着给倒水边说：“都是可溪同学，水，当然是随便喝，酒和饮料，”他郑重地提高声音顿了一下，笑得眼角带褶，“得花钱。”

说完笑嘻嘻地退到吧台问叶栎：“你什么情况？针锋相对的。”

叶栎一脸不爽：“就是她，之前来店里瞎打听。”

荣哥从兜里掏了根烟出来，一边点上一边说：“看你火气大的，这臭脸，人家啥也没干就被你先冤上了，哪儿有这个理儿？”

“你胳膊肘倒是挺会拐，敢情出了事儿我解决，好人你来当。”叶栎念叨着不满。

“哪儿能，出得了啥事，你现在可有点过于谨慎了，咱行得正坐得端，况且这姑娘看着不像长舌妇，不至于回去就给你传点啥出来，人家就一游客，犯得着吗？”荣哥想让叶栎宽心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叶栎手撑在操作台，眼睛顺着看向左边比他矮半个头的荣哥，还能看出发福路上留存的精状：“老荣，你这警觉性可大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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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十一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被人当贼一样防着的滋味当然不好受，不过她这个“闯入者”本就是强行介入这件事，与这些人的生活轨迹自然是毫无关系、了无交集，她最好最大程度不在他们的生活中留下痕迹，作为一个过客，最终能消散在浩荡的记忆中。

因此她自然不能莽撞地上前告诉段可溪：“嘿，你快死了。”毫无科学根据的事，只会被投以异样的眼光，简单来说就是觉得她是神经病。

苏十一翻个身朝窗外看去，眼神渐渐飘远。既然已经来了，就警觉一点，看看这背后到底怎么回事。

她在脑子里梳理，从周围的人开始复盘。段可溪在这里无亲无故，没有社会关系，可疑的人都在苏十一眼皮底下。

首先是叶老板，看刚刚的样子是带段可溪来酒吧收拾和清点库存。这里应该是他生意中的一环，但浊咖啡的暗门酒吧不知道有什么背地里的生意，苏十一那天听墙根觉得很不对劲，私下的牵扯可能很广。

那小江呢？为了有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可以追着段可溪来这，知道那两个女孩不喜欢段可溪，为什么还要叫上一块儿？这追女孩方式挺特别，不自己来，制造机会、表明心意，非得喊一群人。干嘛？壮胆啊？

想得越多，苏十一越觉得自己似乎是拿着一团凌乱纠缠的线，越理越乱，毫无头绪。

听见下面动静渐渐小了，窗外天黑下来，苏十一揣着这样一颗胡思乱想的心放不下，直觉得去盯着点，万一出事，自己这些天鬼鬼祟祟、信口拈来的活都白干了。

下来一楼大厅堆了十多箱酒，前台地上靠着一个老式登山包，上面放了一顶黑色棒球帽，苏十一瞄了一眼。

荣哥看她下来，拍着两只手上的灰，歇了口气说：“十一妹子，去景区里头？他们几个走了有一会儿，你跟上去一块玩吧。”

“行，我去看看。”

进入水乡主要游览区，里面大多都是明清建筑，著名景点古风犹存。

里面好些商品店，跟中国无数个城市著名商业古街里的一样。苏十一不爱人太多的旅游地，比起人文景色更爱自然风光，但没想到清明后这个时节，沈塘的夜景还颇有几分别处没有的神秘韵味。

夜色中很多地点都看不清，不知道哪儿是哪儿，路过一处水塘，旁边立着的石碑告诉她这是水冢，围着边上绕了一下，四通八达的水路连通这一处平静的水面，生了锈的铁链连接一根根石桩，不知道死人的冢在这沉了多久，水下的情况也未可知，便继续往前走。

十多分钟后，没有发现段可溪他们的身影，苏十一就停到一处拱桥上，这里比其他各处高出一点，沿河眺望，四下环境尽收眼底，两岸灯光各色，水路四通八达，古镇上大大小小十几座桥，在江南还真道是平常。小桥流水人家，有中式的小资情调。

买了一杯饮料，苏十一坐在一家店门口，虽然行人很少，还是观察得津津有味。

待她起身想继续找人，转过弯忽而便走入了另一段小径，短短几步就发现这条路上根本没有行人，小路两边都是空房子，少了商户入驻，没有灯光的屋里空荡阴森，加上周围建筑空空洞洞，映衬得瘆人怪异。

她隐约看见前方有光亮，两栋房子间的空隙处，一个小贩背对河支了盏孤灯，面前摆的像是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来的古风手镯，五颜六色的。

苏十一越走近，心里越是惴惴不安，走过摊贩面前，她侧眼看去，那小贩正忙着串手串，也没看她。

她一挑眉毛也觉得自己想多了，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恰在这时，那人却抬起头来，一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