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99章 昆仑3-1

天师这才将眼神重新汇聚在蓝忘机脸上，有些恍然若醒，那些点点星光在他眼底摇曳。不知是不是这地下无垠空旷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又远又轻，只听他说道：“昆仑即灵山，中原灵脉之源，上古圣人通天彻地的所在。昆仑虚之所以被称为仙山之首，皆因这灵脉所在。你们面前这棵“树”，就是维系整个中原大地平衡的灵脉。”

天师见二人面露疑惑，便侧头过去嘱咐道：“乘风。”

乘风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到流光四溢的巨树干旁，伸出一只尚未长开的秀气手掌，然后轻轻地像利刃切豆腐一样，毫无阻力地没入到了树干里，接着他整个人通体发出跟树干一样雪亮的光来，在烁亮的光芒里只隐约看得到他的轮廓，有涌动的光如流云一波一波从树干往他身体里涌去，游走一圈后又流回到树干之中。

“灵脉乃天地间最最纯粹的灵气，本无形无色，只是为了守护方便，先祖略施法术，让这里看起来不是混沌一片。”演示完毕，天师示意乘风抽回手掌，那些光亮立即从乘风身上散去，天师回头缓缓对二人说道。

魏无羡怔怔望着眼前直立“云霄”的巨树，萦绕心头的迷雾终于破开了一个缺口，快要看到迷雾后面的真相，可又隐隐觉得看清了这真相，未必会比困在迷雾里更好受。天师的解释如果不是糊弄他们的话，这数千年间修仙之人拼命追寻的飞升，真的只不过是一场美梦？

但魏无羡是何等通透之人，虽然天师并未把话说透，胸中已有论断，见天师望着二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便开口道：“那么容晚辈猜测一下，昆仑虚只是世人传说中的仙山，世人却并不知道它的真面目。传说中的神仙，也不是凡人修仙飞升得来，恰恰是上古之人，能够通过中原灵脉通晓天地的奥秘。”

天师没有说话，目光溶溶，既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魏无羡说下去。

魏无羡侧头看着蓝忘机，脸上带着三分钦佩的微笑，继续说道：“前几天你对我说，怀疑按照我们的修炼之法，根本无法达到飞升的境界，非不勤勉，乃自始不能。蓝湛啊蓝湛，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我就说嘛，现今百家里若有人能够得道飞升，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

他轻声说来，盈盈眼波中柔情无限，竟不忌讳在天师面前显露心意。蓝忘机只与他眼波淡淡一扫，猝然点亮了双眸，低声说道：“我绝飞升之念久亦。”便悄然低垂下浓黑的眼睫，将未尽之语咽下。

魏无羡一怔之下，随即明白了蓝忘机的言下之意，胸中暖意融动，几欲飞身扑向他，牢牢抱紧他，大声对他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若在天，我愿顶天雷九十九道，上九天陪你，你若在地，我愿堕地狱一百零一次，下黄泉随你。

他望着蓝忘机片刻，将那些忽然就要涌出眼眶的感慨反复咀嚼，想埋在心里头让它生根发芽到茁壮成参天大树，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蓝湛，要是我早些知道你的心意，爬也要从地下爬出来，死皮赖脸地跟着你，让你打都打不走我。”说完这话，豁然觉得前后矛盾：蓝湛的心意是对我好，又怎么可能赶我走？只有他小古板的时候才会打我。那时候我若去缠着他，是真的会被打死呢还是……瞬息之间脑中想过多少念头，撑不住笑了出来。

没等蓝忘机回眸接下这句话里的深意，对面乘风端坐的小身板晃了一晃，瞪着大大的眼睛十分不解。天师本来颇为淡然地坐着听魏无羡说话，此时也有些端不住脸了，轻微咳嗽了一声，叹道：“还是说回你的理解吧。”

魏无羡收回粘在蓝忘机脸上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晚辈猜想，既然中原灵脉的所在，被世人讹传为昆仑虚，是谓仙山之首，那么自然有一段时间它是以“山”的形态出现的。然而不知何故，中原灵脉有所变化，古圣人颛顼只能绝地天通，昆仑虚就此隐匿于世间，也就是中原灵脉隐匿于世间。据玄门百家流传下来的说法，千年以前飞升的修仙之人，都是通过昆仑虚得道脱形，然而修仙之人飞升之后的事便语焉不详，无非是登极乐，享永生。之前我确实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这些飞升的前辈要么死在了飞升的途中，要么就是不生不死，永久归附于灵脉之中。”

天师面上掠过一丝没有隐藏的讶异，想是完全没有料到魏无羡所虑之深，接话道：“你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魏无羡眼眉开朗，微笑道：“晚辈猜中了？”见天师不置可否，又接着说道：“很简单。天师带我二人上九天看过，只有茫茫云海；还告诉我们天地运行皆自然，非人化神力所为，指明修仙之人梦寐以求的飞升不过是虚妄；那么传说中那些得道飞升之人去了哪里？既然修仙之人的毕生灵力来自于天地间的灵气，昆仑虚又实际上是中原灵脉的源头，所以我大胆猜想，所谓飞升，可能就是从天地中来，到天地中去的另一种说法。”

他一口气说完，一边仔细观察着天师的反应。天师很快将讶异神色按下，微敛着双眉听魏无羡的猜测，最后露出一丝极其浅淡的笑容，可嘴角却偏偏又往下牵扯，让那若有若无的笑容带着一半的酸涩，最后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孺子可教。”眼中无数光亮逐渐寂灭，闭上双眼，低语道：“毕竟是你选中的人……”

他这一句低语声音既低又极含糊，魏无羡没听清楚，问道：“什么？”却见天师又凝目过来，灼灼如电，问道：“这毕竟颠覆了你们一贯认知，你就没有一点遗憾？”

魏无羡轻轻笑了两声，坦然道：“晚辈自在惯了，一想到要成仙那许多条条框框就头痛。既然从未期望，又何来遗憾？蓝湛，你说是不是？”

蓝忘机只望了他一眼，答道：“你一向如此。”便转头凝视着天师，默然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师仰天望向星空，叹道：“要是世人皆如此，又何来这许多恩怨？”复又颔首问道：“我已经将昆仑虚解释给你们听。那么该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你们是如何确定我的身份的？”

魏无羡扬起眉毛，对蓝忘机笑道：“蓝湛，你来回答？”

自魏无羡揭破城主身份是天师时起，应对的事件一桩接一桩，与蓝忘机一直缺乏时机细细交流，有些想法仅仅是眼神交会过几次，未说一字，就直觉蓝忘机明白自己的意思。此刻也是想都不想，就将这一论断交由蓝忘机来说，全然不必去顾虑蓝忘机是否解透。

蓝忘机对天师略一点头致意，说道：“晚辈二人是从苏州府主薄周璨处获得鲲环及方位，得以进入此间。而周主薄是天师到访云深不知处后第二日，姑苏蓝氏依照天师吩咐必须接待的客人。”

魏无羡听蓝忘机称天师的命令为“吩咐”，称呼周璨为“客人”，语气相当客气，心道蓝湛总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礼仪，姑苏蓝氏的教养真是深到骨子里去了，换了是我，至少要将周璨说成“不速之客”心头才爽快。

天师静默细听，蓝忘机接着道：“百家里只有云深不知处有朝廷命官入驻，而魏婴的真实身份息只对天师说过，周主薄却知晓，可见与天师的关系匪浅。”蓝忘机停了下来，见天师并未露出反驳的神色，又继续说道：“当然周主薄也可能同时与天师及城主有交情，所以最开始我们并未将天师与城主相对应。直到城主说，姓名也是皮相，我二人是谁，并不重要，我才有了第一次怀疑。”

魏无羡“啪”地一个响指打出，眼带火花，神采奕奕地说道：“不出所料！蓝湛你跟我想的一样！”乐呵呵地又往蓝忘机身边靠了靠，笑吟吟地看着他。

蓝忘机顿了一下，看天师像是略显疲惫地扇了扇眼睫，又像是默认似地眨了下眼，便道：“因为城主分明是一语双关，既可以说我二人，也可以说他自己。接下来城主显现的神通，远超我辈认知。这世上能与之匹敌的，除了天师再无他人。”

魏无羡星眸流光，微微点头，听蓝忘机往下讲：“再说年龄，天师称呼我辈先祖为晚辈，城主也显然早过百岁，二人一般的驻颜不老，又是一个相似。最后，天师门是世代为皇室御用的第一修仙门派，百家里却无人得知天师门所在何处、掌管何事；而此间城主掌握着中原最大的秘密——灵山与灵脉，除了天师门最高在位者，只怕无人可担此重任。”

“晚辈有幸在云深不知处瞻仰过天师风采，而城主行事风格，与天师神肖酷似。”说到此处，蓝忘机看见天师面露浅笑，补充了一句：“随意操控修仙之人的元神，应该只有知晓百家底细的天师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