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100章 昆仑3-2

言尽于此，真相呼之欲出，天师再不必掩饰什么，银丝拂尘在空中挽出一个潇洒的弧线，他放下手臂，率然承认道：“我竟没有想到仍有这些蛛丝马迹被你们找到。看来终归是老了，不中用喽。”话虽说得客气，气势上却没有半分虚让，反倒有阵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魏无羡最先感受到这股气场。他这人是最怕软不怕硬的，天师和颜悦色还好，又是长辈，自然需以礼相待；此刻天师又不知何故显露威仪，便陡然激发出他的反抗之心，微弯的眉弓倏然拉直，笑意隐去不见，冷冷地道：“天师不会因此要灭了我们吧？”

天师已经阖上双眼，闭目不语，然而身上的气场更加强烈了，魏无羡嘴角带着讥诮，挺直了身子说道：“那就来吧！”他蓦然的这一反应，这才惊觉自己胸中似有无法发泄的怒火奔腾，让他暴躁易怒，不似平时进退从容。

蓝忘机拉住了他手臂，摇头道：“天师没有恶意。”已经察觉他的不寻常，蹙眉道：“怎么了？”斑斓星光下呈现出异彩的虹膜豁然变得深邃，显然是心中担忧。魏无羡深吸了口气，将那些烦躁强压下去，摇头道：“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控制不住怒气。”

此时天师已经睁开眼睛，眼中闪过几缕摄人的光芒，在坐垫上微微后仰，一口气长长舒出，方调整了坐姿，歉然道：“方才有人擅闯结界，我去挡了挡，不想吓到了你们。”

“有人擅闯结界？什么人？”随着天师睁眼，魏无羡胸中戾气同时消逝，听闻天师所言，颇为诧异，已经忘了刚才那阵异常，心道：这里如此隐秘，如果不是有通行信物，根本进不来，怎么会被人找到还硬闯？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难道又是那些北狄人？”

天师微微点头，说道：“你倒明白得快。”瞧见魏无羡胸口起伏，一看便是刚刚从紧张中平复过来，好似楞了一下，颇不自然地问道：“你也感应到了？”

魏无羡不知天师说的“感应到了”是指什么，估摸着是指自己觉得异常的反应，便回答：“方才晚辈感觉浑身躁动，好像有无数怒气在胸中燃烧，险些失控。”

自方才起，蓝忘机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魏无羡，此时听到他如此一说，眼中忧色更盛。魏无羡满不在乎地对他笑笑，轻启双唇，做出“你别担心，我没事” 的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

天师却眼光忽闪，显然极为关切，也不管他二人眉目传情，继续追问：“是否有想出手的冲动？”

魏无羡刚想回答：“是。”眼珠转了转，一个极为明朗的笑容浮现脸上，对天师笑道：“天师，不对啊，好像轮到晚辈问问题了呢。”他本来生得俊俏，这时有意笑得好看，更加俊逸夺人，明明不怎么礼貌的话听起来也不那么刺耳了。

天师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必定是戾气突现，涌入四肢百骸，若不是他拦着你，就要对我出手了。”

这次反倒是魏无羡好奇心起了，问道：“天师您明明闭着眼睛，又元神出窍去“挡”入侵者，如何得知我要对你出手的？”

天师差点气笑了，三缕长须轻飘飘地飞起来，说道：“我若连你这小子的举动都防不了，还做什么天师！”

魏无羡嘻嘻地一笑而过，忽然坐直了正色问道：“天师大人，这中原灵脉究竟有何妙处，以至于会成为世人传说的飞升之地，几千年来修仙之人拼命追寻的终极目标呢？”

天师却转眼含糊自语：“若是有此感应……难道竟然是他？不可能……”眼睫低垂，好似心境杂乱，伸出一手悬在面前星盘之上，眼神深若古井，凝视着盘中星辰运行，完全无视魏无羡的提问，兀自沉浸在另一种思维里。

魏无羡挑起眉梢，喊了声：“天师？”仍未见天师回应，便对蓝忘机笑道：“想必是我的问题涉及灵脉不能透露的秘密，把天师吓到不敢回答了。我厉害吧？哈哈！”对自己的解嘲十分满意。

蓝忘机带着三分宠溺，平静地望了他一眼，转头对乘风道：“小道长，可否指点一二？”

乘风对魏无羡不怎么待见，小小一张脸上显露过七八种神色，总显得有几分倨傲，对蓝忘机倒是十分有礼。也许因为蓝忘机清雅出尘，更具世外仙风，又一贯冰冷严肃，不知底细，所以乘风对蓝忘机是带了些敬畏在里头。听见蓝忘机对他说话，也立即意识到天师神游出去，将几人晾在了旁边，喊过两声“师尊”，仍未见回应。

应该是这种情形极为罕见，乘风少年式的老持沉重一下子就乱了，但也只有一刹那的慌乱，乘风闭上眼睛，立时入定。魏无羡猜测他是以元神与天师交流，心中暗暗赞叹：就连十来岁的小童都可以随意操控元神，天师门的实力真是难以估量。

几个弹指间，天师与乘风同时恢复常态，睁开眼睛。天师一改矜持沉稳，面色复杂地转换一阵，目光变得急切，盯着魏无羡问到：“你想知道？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魏无羡笑着往后调了调坐姿，答道：“不对啊！我们说好的，问题交换。天师大人可不能对小辈言而无信。”

天师也不着恼，只说到：“好。中原灵脉维系着整个中原的阴阳平衡，天高地阔，万物生息。昆仑虚就是灵脉源头，从这里涌出的灵气滋养着中原大地的一切生灵。”

他缓缓抽出拂尘，在身侧的银镜海面上轻轻一划，银光可鉴的水面立刻一分为二，天师一招抽刀断水竟然真的将水面断开来。映着星光的厚重水面缓缓向分界线两边退开，像无声开启的巨大闸门，将底下的神秘世界慢慢显露出来。

随着这水面的褪去，他们像凝结在无穷大的纯净透明的琥珀中的虫子，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外界风起云涌。脚下是发着淡淡白光的树根一样的经络，从天师身后的光树向下、同时向四周无限延伸出去。这些经络的光芒顺着气流冉冉上飘，不断变幻出七彩，如同极地罕见的极光全部涌现，遍布到整个宇宙。顶上的镜面倒映着这一切，又把这无垠的空间放大了无数倍，只怕穷其一生，也无从探寻到边界。

本来簇拥着无数星辰的巨大光树，映照着的这片仿若无垠的地下空间的镜海，已经足够震撼，但当天师揭示出镜海底下的奇景时，魏无羡与蓝忘机才似乎真的明白了“天外有天”的含义。

那些褪去的银色的水，忽然随着天师拂尘的动作齐齐往空中倒流，刹那间天地转换，镜海上升到无穷高，仿佛从九天空中倒扣下来，映照着地下的一切。他们置身于由亿万条莹光粼粼、复又盘根错节的树根组成的一望无际的天地中，原先看着如同庞然巨物般的光树，只不过是这天地中的一点尘埃。

“这就是中原的灵脉，也就是龙脉。从这里开始，遍布整个中原。”在辉煌遍布整个寰宇的七彩极光照耀的光芒之中，天师面带奇异的微笑，“修仙之人若能从这里汲取一点灵气，终身受用不尽，若能坐拥灵脉，通天彻地就在手中。”

天师一字一句，极尽诱惑：“我的所有神能，皆从中来。你说值不值得修仙之人毕生追寻？”

变幻莫测的极光晃得人人眼花缭乱，魏无羡收回目光，与蓝忘机对视一眼，交换了彼此心底天翻地覆的震撼，闭口不言好一阵，待得心潮平息，方对天师道：“谢天师指点，晚辈今日得开眼界。这一切的确超出了晚辈认知。不过，多少修仙的前辈死在了追寻这神能的路上，想来终归是水中揽月，非我辈俗人可得。”

天师淡淡一笑，说道：“得与不得，要看对什么人。”他目光深邃难测，像是吞没了所有的光芒，又说道：“你不是想要灵丹吗？我可以给你，只不过要你自己去摘。”

蓝忘机一呆，双手在袖中攥紧，呼吸急促起来，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这灵脉是真，那么灵丹自然也是真的，原本天师一谈到灵丹就变色，明确说过“不行”，现在态度却彻底转变，甚至主动要给，肯定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魏无羡当然也意识到了，只是并不着急，他放松了身子，坐得不那么端正，笑呵呵地说道：“这灵脉关乎整个中原的阴阳平衡，灵丹自然非同小可，晚辈何德何能，竟会得天师赐予灵丹。天师厚爱，定然却之不恭，可晚辈只能不恭敬了。”

蓝忘机心头一凛，深深望过去，却见魏无羡满脸轻松，笑意盈盈，不似故意做伪，感到蓝忘机望过来，也不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 “你放心”的眼神。蓝忘机会意，回头坐正，两人双双对着天师，都不再说话。

乘风在身后，先是对天师要给予魏无羡灵丹大惊失色，而后又被魏无羡的拒绝给彻底弄糊涂了：这等天地之间第一的诱惑，居然有人会拒绝？

天师面色如乌云压顶，一言不发地在瞬间突然出手，手中拂尘对着蓝忘机当头扫下去。那拂尘的威力两人都见识过，一扫即可山崩地裂，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

蓝忘机反应不可谓不快，正待急速后退，躲过这致命一击，却猛然发现身子无比沉重，根本无法挪动分毫，瞠目欲裂，眼睁睁地看着拂尘带着万钧之力朝自己头顶击来。

魏无羡在天师出手时一跃而起，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沓符咒，朝着天师当面甩过去，却被天师左手袖袍尽数卷走，正待又再进攻，却发现蓝忘机的异常，此时已然来不及拉走他，大惊之下，硬生生地伸出右臂，挡在蓝忘机头顶，左手在蓝忘机肩头一推，将他推出十尺开外。

本以为接下来会是撕裂般的剧痛，魏无羡心想拼着粉碎了右臂，先救下蓝忘机再说，未料只感到手臂被天师拂尘卷住，一阵酸麻，身子蓦然腾空，已被拂尘卷起往空中高高抛出，耳边风声呼呼，眼前星辰乱晃，须臾间便在二十丈的高空，随即岌岌下坠，往看似剔透通明，实则坚硬如水晶的地面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