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忘魔羡道 第92章 虚空2

“为什么？”城主的话出乎意料，足够让魏无羡吃上一惊，但远远谈不上惊悚。出于对城主是否真是“无所不能”的猜度，魏无羡嘴角上扬，很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反倒让一直悠然自若的城主怔了一刹。

城主与魏无羡对视了一瞬，忽而微笑，没有回答，右手兰花指弹出，悬浮在空中的七个婴孩又平平稳稳地落在蓝忘机身旁，又转头对费四福道：“费族长，今夜辛苦了。时辰已晚，你们就先回去歇息吧。”

费四福答应了声“是”，正欲起身，忽的想起什么，笑着作揖道：“我们费家村的供奉，就这两日送过来。”

城主只微笑点头，一手轻挥，身后的红衣女子便满面微笑地行至费四福座前，盈盈一个万福，将他与三宝请起来，款款地在前带路，往大殿门口去了。

魏无羡远远看见费四福二人出了殿门，回头却见城主只略动了动手指，红衣女子便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偌大一个空旷的恢弘殿宇，只剩下魏无羡与蓝忘机，对着一个不知是人是神的城主枯坐。

“不知城主现在可否告知，北狄人为何冲我们而来？”魏无羡收起一直隐约浮现的笑意，郑重地问道。

城主却轻描淡写地道：“我不知。”漆黑深邃的眸子转动，看到魏无羡高高挑起的眉梢，轻轻喟叹一声，道：“不过，你们在此地停留一两天，我看能否探查出他们为什么冲着你们而来。”

魏无羡未置可否，蓝忘机却冷冷说道：“我们时间紧迫，不能停留。”语音轻缓，却不容置疑。

“喔，那可难办了。”城主略显失望，一时无语，俊雅温和的面容起了几丝落寞，轻叹了一声。像是被一阵冷风往嗓子里灌进去，魏无羡觉得城主淡薄郁郁的神请，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这些婴孩？”魏无羡见蓝忘机又沉下面色看着身前地板上几个婴孩襁褓，似自语似问询，眼角瞟向城主，等他回应。

“明日日出之时，她们将回归天地，而我们将迎接圣女降临。”城主眉头微蹙，似略有倦意，伸出二指捏了捏眉间，又道：“你们远道而来，又经鏖战，今夜可在此歇息，明日再启程。”

但蓝忘机却盯着城主，仍是一声不响，远黛青山的眉峰，又缓缓地聚拢起来。

城主抬眼见到蓝忘机如此神情，忽而轻笑一声，道：“看来还是不信我这老头子的话。也罢，今夜我也不将她们送回河口，明日清晨你自会明白。”

蓝忘机收回了目光，沉吟一瞬，低声道：“若北狄人还有同伙，恐伤百姓。”魏无羡在旁边点头认同，虽然并不能肯定城主之言，他们二人倒也不会惧怕，可若目标真是他们二人，他们在此躲过了进攻，连累了城内无辜的百姓，还是心有不忍。

城主抬起头来，眸子里有光彩一闪而过，语音里透着淡淡的倦意：“原是我的疏忽。他们进来的裂隙，我已经封上，不必担忧。”说罢从坐垫上起身，青衫曳地，袖袍拂动，“我带你们去休息。”也不待二人回话，径自往屏风后面走去。

魏无羡赶紧将地板上的婴孩一搂，揽了三个在怀里，三两步跟上城主，回头对蓝忘机一扬首，让蓝忘机立即赶上，两人走在城主身后三步的距离，魏无羡突然问道：“城主怎么不问我二人姓名？”

空气里仿佛有点炸开的烛火，飞出点点星星乱跳，魏无羡等着城主说出意料不到的惊世之语，却只听到平静如无波深潭的回答：“姓名也是皮相，你二人是谁，都不重要。”

他们已经走到屏风后面，迎面是一个高约九尺的门洞，门洞之后一排回廊衬着两旁蓝墨色的花草树木，夜空如沉静的深海，星月皆无，一眼望去，回廊竟然无穷无尽，延绵到视野的尽头。然而当脚踏上回廊的瞬间，还未来得及迈步，脚下生风，衣裾须发皆被吹拂飞扬，呼呼声中，回廊自行往身后延展，越来越快，回廊残影绰绰，三人在弹指功夫已经立在回廊末端。

尽头是一个小巧的院子，院门大开，一株挺拔的玉兰树掩映着间黑白门窗的秀气屋子，周围墨竹几杆，老梅数枝，颇有几分云深不知处院落的韵味。一口青石砌成的水井，摇轱架在玉兰树干上，原木水桶浸染着深深浅浅的岁月痕迹，燥动的心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

魏无羡目光在蓝忘机平淡的面容底下收集到了喜欢的意思，笑着对转身面向二人的城主说道：“此处很好，多谢。”

“还望不嫌简陋。告辞。”行云流水一样行礼之后，青影闪动，城主整个人如同来时一般陡然消失。院门之外，一片混沌，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虚无一团，回廊、大殿都不见踪影，树木花草皆失去形迹，无天无地，无远无近。魏无羡伸手去探，却碰上了无形的壁垒，再加上十层力气也推不动。

“嘿！我们被困在这里了。”魏无羡不急反笑。他回头看着院子里一派安宁的夜色，对蓝忘机道：“有些意思！你说，这城主能够凭空造物，神通广大，有多少是障眼法？”

蓝忘机环顾四周，两只修长的手指捻下一片竹叶，在指尖揉搓成碎末，簇簇落下，染了竹叶汁子的指间在鼻端嗅过，说道：“并非障眼法，亦并非幻象，但无从考证。”

“至少没有恶意，我特地观察了他一阵，没有任何阴暗的地方。而且你发现没有，在这里虽然灵力用不了，但感觉却异常敏锐。”魏无羡一步步走进院子，踏上两步台阶，推开了房门。

蓝忘机跟上来，衣裾拂过门槛，与魏无羡双双立于堂前，两人看着室内陈设，同时都楞了片刻。只见迎面落地折屏四扇，墨蓝底上朦胧云彩，冉冉浮动，屏风前面，紫檀矮桌一张，白色坐垫两个，仙鹤灯盏直立旁边，烛火暖黄，明光烁亮，案上一个博山铜香炉，兀自青烟袅袅。

仿佛静室穿越几千里，被整个移到了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将整个屋子都看了一遍，确实很像静室，除了雕花云纹这些细节没有，陈设与静室一模一样，就连屏风后面的床榻，床头暗格里都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布巾。魏无羡看到这个当即就笑出了声，蓝忘机循声望过来，一怔之下，耳垂飞霞，烛火就在他的眼眸里融化成了带着暧昧颜色的水。

魏无羡哈哈大笑，又恐惊了熟睡的婴孩，便强忍着下腹的翻江倒海，改为咬着牙齿辛苦憋笑，从蓝忘机手里接过襁褓，抽了一条棉被，将七个孩子都放置在外间的地板上，关上了房门。

等他转回屏风后面，看到蓝忘机仍旧身长玉立在床边未曾挪动，整个人都让外间的烛火镀了一层金边，如同被天神雕琢过的俊美侧颜，眼睫卷翘低垂，看不清眸子里的情绪，可越是这样朦胧不清，越像在微熏的酒气里嗅得花香，不经意间就醉了。

自从见到这些浅瞳的婴孩起，蓝忘机就一直郁郁不乐，只是他惯于掩盖心事，但魏无羡早早就感受到了。蓝忘机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可若是贸然进入蓝忘机的心里去揭开小心隐藏的思绪，却也未必是贴心的关怀。因此魏无羡一直没有提，但此时房门一关，屏风一隔，两个人的空间就只剩下榻前三尺和榻上三尺，魏无羡觉得，紧贴的胸膛，足以让所有的纷杂烦恼无处可存。

“蓝湛——”魏无羡逼近蓝忘机身侧，带着浓重的鼻音，拉长他的名字，一边嘴角高高翘起，像流着蜜的麦芽糖粘到蓝忘机身上，一手沿着他紧实的胸膛往下，放在腰带上，一手挽上蓝忘机的脖子，“我说过，在这里，感觉都异常敏锐……。”

蓝忘机猝然挑起了眉梢，在领会到他言下之意的瞬间睁圆了眼睛，略显意外的神情简直就像情到浓时浑身湿漉漉的，陡然一阵敏感颤栗，让魏无羡心头被毛毛地挠了一爪子，顿时从心口一直痒到下身，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他爱死了蓝忘机这样无辜又热烈的样子。

再也无需抑制情动，魏无羡搂紧了蓝忘机。比紧贴还要亲密的距离，让对方身体每一丝的变化都如天雷触动，每呼吸一下都像虫蚁爬满肌肤，突然之间两个人都抖得像个筛子。然后魏无羡发现自己双腿不知何时已经圈住了蓝忘机的腰，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而两个人的衣襟已经大开，蓝忘机肌肉分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优美的肌理间渗出的细小水珠微光点点。

魏无羡刚从一个绵长的吻里活过来，大口喘息着，檀香气息就随着呼吸钻进全身每一个毛孔，让他软成了一团泥，却又硬得发痛。 “在这里，感觉真的有些太敏锐了……”魏无羡这样想着，双臂用力，脖子扬起一个绝妙弧度，在自己快要彻底化开，挂不住蓝忘机之前，带着他往榻上倒去，衣袍如吹雪涌浪，顷刻之间二人都只能无心他念，一寸一寸地琢磨对方。

【】

好在那些婴孩睡得熟，他们动静虽不至于掀翻屋顶，也着实不小，居然都没闹醒一个。蓝忘机不放心，借着给魏无羡清理的时候，套上中衣出去看了两次，确认她们都安好才回来躺在他身旁。

魏无羡侧身贴近蓝忘机，脸凑到他锁骨那里，一手指尖挑开他中衣，从腰腹间块块坚实的肌肉一路摸到腰窝后方，停在一条凹陷的疤痕处，轻柔地抚弄。“蓝湛——”指尖下的身体稍稍紧了一瞬，“何事？”蓝忘机嗓音带着几丝暗哑，自头顶传来。

“嗯，我在想那些婴孩，她们既然是圣女的前身，那么圣女自然也跟她们长得一样了。不知道圣女到底什么来历。”魏无羡嘴唇贴着蓝忘机的颈项，小声说道。

蓝忘机有一瞬没有说话，就连呼吸也停了一阵，当他的鼻息又开始规律地吹拂在顶发间时，魏无羡听见蓝忘机用一种略带生涩的语气说道：“不知道。但我有种特别的感觉，我母亲与此地有关联。”

魏无羡在心底长长舒了一口气，蓝忘机主动将心思说出来，免了闷在心头独自伤神，他便轻轻的“嗯”了一声，等待蓝忘机继续述说。

“母亲去世时，我尚不知她姓名，也不知她祖籍何处，族人几许。待得稍长，去问父亲，却只得知母亲姓许名瀞，其余一概不得。起初我以为是父亲怕我伤怀，不肯多说，后来才明白除了一个名字，母亲的一切，连父亲都不知道。”

“会不会是青蘅君自己也很思念你母亲，有意把她的一切隐藏起来？”魏无羡对这位从不露面、神秘莫测的姑苏蓝氏前宗主夫人，也曾经好奇过，可任凭精力旺盛的少年们如何挖掘，都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于是这个迷就像所有不解之谜一样，在各种猜测里继续浮沉。

蓝忘机极轻微地叹息了一声，道：“不是，父亲真不知晓。我看过族谱，母亲的家世，确无记载。”

魏无羡默然无语：世家对于门第极其看重，无不在族谱里详细记录族人及姻亲关系，像姑苏蓝氏这样的大家族，岂有不把宗主夫人家世详细书写的道理。族谱里既然没有记载，那便是真的不知道了。可是，这门亲事，当初又是怎么缔结的？

“蓝湛，你是认为，你母亲的身世，与这里有关？或者说，是与圣女与有关？”魏无羡终于将一直的猜测问了出来，蓝忘机曾经说过，他的眼睛颜色像母亲，而这里的圣女，拥有同样金色的眼眸。如果再结合圣女的身份，不能透露给域外之人，也是说得通的理由。

“嗯。”蓝忘机低声答道，轻缓的气息抚过魏无羡的额头，他不由得搂紧了蓝忘机，忽然特别心疼，蓝忘机一直以来，给世人的感觉就像巍峨高山，稳重又安心，谁能想到他内里无比柔软，心细如发，甚至还有些伤春悲秋的敏感。蓝忘机幼年丧母，除了一个名字，十几年来母亲的一切都是求而不得，他今日露出的些许郁郁，不过只是冰山的一角。

“城主说明日迎接圣女降临，我想或许可以寻些线索。”魏无羡轻吻在蓝忘机锁骨上，柔声安慰。

蓝忘机却道：“我们此来是为灵丹。这里无法调用灵力，时间长了，我怕你的身体支撑不住。”

魏无羡抬起头来，颇有些意外：“我觉得在这里，身体完全与正常人无异。你看我今晚连战两场，如若在平日，本该要失去意识才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中映着烛火，在蓝忘机眼里看到自己的笑脸，“这里一切与中原迥异，你的灵力调用不了，我却像是恢复如初，哈哈，还是我占了便宜。”

“如此，我们就不必急着去寻灵丹，先把这圣女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再说。”魏无羡笑道，心头顺泰无比，又埋头在蓝忘机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檀香气息，“明日，我们早一点起身……”睡意袭来，眼皮渐渐沉重，趴在蓝忘机身上慢慢睡去。

魏无羡本以为卯时已经早起的极限了，没想到天色还是漆黑的时候，房门笃笃笃敲响了，蓝忘机起身去开门，自己则用枕头蒙住脑袋往榻里翻了个身，想继续睡。但听见蓝忘机在门口与人低声说了几句，又关上房门，匆匆往里间进来唤他。

“魏婴。”蓝忘机伸手拿开魏无羡脸上蒙着的枕头，手指从从他脸颊上滑过，沿着脖子一直滑到肩头，轻轻摇了两下。但魏无羡嘟囔着拉过蓝忘机的手，顺势啄了几口之后便压在脸下，企图继续找周公叙旧。

蓝忘机宠溺地摇摇头，“魏婴，再晚就会错过圣女降临了。”伸臂从魏无羡腋下穿过，把他托起来，“乘风一直等在门口，”蓝忘机悄声说道，“说不定几时就进来了。”他将魏无羡中衣的领口掩上，又将他整个人抱至床榻边缘，撑住他上身，勉强将他摆成坐起的姿势。

正哄着，门口又是几声剥啄响过，乘风嫩生生的嗓音喊道：“二位公子，还未准备好吗？城主在等着呢。”

此言直接将魏无羡的睡意冲没了，毕竟魏无羡洒脱归洒脱，还是不至于将房中之乐大方示之于天下的。乘风就在门口，房门没有栓紧，如果小孩子家心性率真，几步跑进内室，这满室春光岂不荼毒了孩子的眼睛？

“还请小公子稍等片刻。”蓝忘机嘴上有礼地回答，眼睛一直盯着魏无羡，看他终于开始穿衣服，总算松了一口气。魏无羡清醒过来，看蓝忘机三两下就将繁复的蓝氏家袍穿好，无比羡慕，又生出一股子不服输的劲来，用比平日快了三倍的速度，勉强套好，一时觉得自己简直有如神助，面带得色地朝蓝忘机眨了眨眼睛。

蓝忘机已经将发冠束好，回眸恰好看到魏无羡渴望夸赞的飘飞眼神，轻轻摇头，嘴角噙着浅笑，走过来替他将歪斜的腰带掰正，再拿上头绳替他将长发挽上。魏无羡就算身穿蓝氏家袍，通常也懒得戴冠，多是将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衬着一身白衣，更显飘逸。

两人穿戴整齐，一起出去，看睡在外间的几个婴孩，竟然还是未醒。蓝忘机一手各抱两个，魏无羡搂着三个，跟随小僮乘风往外走去。

天色还是墨黑一片，只略薄了些，拂面的风还带着冷意。出得院门，原本混沌的外界刹那清透，却也并不是他们来时九曲十八拐的回廊，而变作两旁都是参天古木的石板甬道，头顶夜色苍茫，一眼望不到头。

乘风人小架子却不小，小身板挺得笔直，步履沉稳地走在前头，魏无羡这才发现，他今日衣着是一身厚重的礼服式样，与他垂髫的模样颇不相当，便想逗他：“小公子，现在时辰还早呢，还不到卯时吧，你们小孩儿家不是最爱睡懒觉的吗？怎么可以起得那样早？”

谁知那孩子竟然头都不回，魏无羡只在背后看到他脖子似乎扭了一下，又硬生生地转回去了，闷声不说话，脚步也丝毫不见减慢。魏无羡又喊了声：“小公子？”乘风还是没有理他。

魏无羡只得看向蓝忘机，却见他在自己揶揄的目光注视之下憋着笑，眼波粼粼，神采奕奕，衬得夜色都明朗了几分。正想夸蓝忘机两句，却猝然发现怀里一轻，低头一看，大惊失色：三个襁褓里的婴孩，面目逐渐模糊，不止是脸，头发、身子都像烈日下融化的冰块，正在快速变得透明。

与此同时，蓝忘机怀里的几个婴孩，也正经历着一模一样的变化。两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四目相对，眼角的余光看见一线破晓的云霞，正从远方地平线之上绽现。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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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虚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