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小郑,跟我跑片去,车已经在等,抓紧。”李干事推门探了个头,对着办公室里面的郑强说道。说完便转身走了。郑强顿时兴奋起来,抓起桌上的军帽,迅速跨出门,边走边系封紧扣,紧跟在李干事身后。那辆北京吉普车早已停靠在操场,郑强跟着李干事上了车。只要是李干事去跑片,不用说肯定是去西北水泥厂。因为李干事的媳妇,就在西北水泥厂工作,所以,每次只要是去西北水泥厂跑片,李干事是必去的。西北水泥厂坐落在大山深处,离县城二十来公里,是一个有着好几千人规模的大厂。弹药仓库和省军分区、西北水泥厂三家单位,早已建立了互通有无的合作关系,每次谁家新来了电影,放映后必定通知另外两家,这样每家单位就可以常看到最新电影。即便是看过的,可对于生活在偏远的大山深处的人们来说,也是极为兴奋的一件事。文化生活的极度单调,电影就成为了人们生活当中的调味剂,给枯燥无味的生活增添了香甜的味道,极大的丰富了战士们的精神世界。
车行驶在乡村田间,李干指着田里的麦子,对司机老贾说:“高原上的庄稼还没成熟,咱们八百里秦川,第二茬包谷都吐出了新绿……”。对于种庄稼自己一窍不通,作为新兵,郑强不宜随便插嘴。坐在车上,头瞥向窗外,静静地回忆起这半年身边发生的几件不愉快的事。
那天仓库召开全体大会,库主任宣布了对陈晓奇的处分,由于情节轻微,免于上军事法庭。但强制令其复员,押送回家。随后政委作了长篇发言,从军人的职责,部队仓库的重要性、纪律思想品德等方面,着重进行了强调。会后由政治处高干事,和两位全副武装的战士,带着陈晓奇走向那辆军用救护车。郑强和同年的其他战友,都挤到了车跟前,大家都想看陈晓奇最后一眼。战友们都依依不舍目送着他,郑强身后传来一位战友的啜泣声……。陈晓奇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谁也不看径直上了车。随着一声喇叭响起,救护车扬起一道烟尘,向营房外驶去,载着陈晓奇的车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留下身后一双双惋惜的眼神,一张张悲伤的表情。
一起来的陈晓奇新兵训练结束,分到5号库当了保管员,才干了两个月,就干起了监守自盗的事情,把子弹偷了出来去卖钱。没想到才卖了两包,就被公安局把买家擒获,顺藤摸瓜就查到了部队。在买家的指认下,陈晓奇当场就被警察拷走,并在库房找到了那个被他撬开的子弹箱。地方公安考虑到案到件属于军队管辖的事物,不可草率,于是将案件移交到了军事检察机关,检察机关查明事实后,认为情节轻微,并且丢失的子弹全部追缴了回来,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最后决定免于起诉,交由二十五分部处理,这才免去了陈晓奇的牢狱之灾。受陈晓奇事件的牵扯,库主任、政委也受到了上级的处分。
汽车一个轻微刹车,郑强惯性的抖动了一下,他朝车的前方望去,一个不小的土坑横在路上,司机熟练绕过土炕继续前行。郑强紧锁的眉目始终无法舒展,车窗外,远处的村庄,近处的田野快速滑过,思绪也如这一闪而过的景致,纷繁闪现。那次白志勇去基层库区维护线路,回来告诉郑强和郭义华,牛宏涛被分去放羊,他是郑强这批新兵唯一被分配去放羊的。那天咱们走得早,宣布牛宏涛去放羊的时候,我们已是去机关的路上。后来听别的战友说,牛宏涛听到这个命令时,整个人都蒙了,随后哭着去找连长求情。“连长,我在家就是放羊的,没想到到了部队还是放羊,这让我如何写信给家人说呀!求求连长让我去干别的吧,只要不放羊干什么都成!”
连长干脆利索的回答:“这是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牛洪涛委屈无奈的接受了命令。听到这个消息,白志勇修理完被风吹断的电话线,专门去看望牛宏涛。在接近最后一个洞库的山坡上,远远看见手里拿着羊鞭的牛宏涛,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眼前的高山发愣。等白志勇走到跟前,眼前的牛洪涛满眼的沮丧,见了白志勇一声不吭,更别说激动了。郑强和郭义华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沉闷的无语。一旁郭义华随口骂着,日罢歘,这是欺负人呢!
那天白志勇还说,基层的条件特别艰苦,除了营部有专门的食堂,守卫在一线哨所的官兵,相互之间相隔很远,又十分分散。每个班的地点,都在山坳中间接近山顶的位置。部队没条件给每个哨所建专门的食堂,每次站岗执勤结束,他们还得自己亲自动手做饭,白志勇说去了基层,才感觉到咱们在机关是多么幸运呀!
那次白志勇坐着车,去最后一个洞库维护线路。从机关到目的地,足足半个小时才到。想到这些,郑强内心就会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小时候每天看着军人,都很羡慕,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但真正成为了军人,才知道头上的帽徽,肩上的领章,承载着巨大的艰辛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