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府大宅的外门围着很多人,大家有的摇头,有的叹息,有的幸灾乐祸地笑着。大家指指点点的主题不外呼是,宁府要垮了! 宁老爹被罢了官,宁家人眼看就走下坡路了……
宁府内却喜气洋洋的,叶世英将军在大夫的精心护理下清醒康复了。叶将军在晕迷前对周平有印象,是这个孩子背他出来的,一路上喂水喂药的照顾着他。
叶将军从床踏上起来,有些虚弱,用手扶着床框站稳,想给周平行了谢礼。周平赶紧蹦到一边,“将军不可,小的是听命行事的,我从小就特别崇拜您,能把您带回来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荣耀和自豪的事了。”
叶将军笑出一口大白牙,用大手掌拍拍周平的肩膀,“好孩子,谢谢你。”
周平险些落泪,叶将军人好好啊……
宁老爹在一边缓缓的搀扶着叶世英将军坐下,“叶将军久仰了。在下宁飞远,字亭山。”
叶世英虽久居边关,但朝堂上说话有重量的那几个人物他还是知道的,一听是宁飞远,叶将军马上站起来,也还以揖礼,“宁大人好,久仰。在下字北山,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宁老爹是个直爽人,一听叶将军的字就哈哈大笑了,一个亭山,一个北山,果然是有缘分。
人与人就是那么奇怪,有的人认识一辈子了当不成朋友,有的人只见一面却一见如故,“叶将军叫我亭山吧,我就叫你北山兄可好?”
叶将军也是爽朗人,遂笑道,“亭山兄不嫌我添麻烦才好。”
“不嫌,不嫌,北山兄放心住着。宁府护得住你。朝局形势我慢慢细说,咱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宁家现在是风口浪尖。我也是无能,只能辞官自保,前一阵我把刘康得罪的很了。他求到我府上,他那侄子露勺子舀水,一事无成的,恰好也参加了上次的武举,让我把名字抹了。这次他对你做的事更过分,我除了让皇帝不再信任他以外也采取不了什么有效有措施。总之我俩的梁子是结下了。离这稍微远的地方有我处宅子,那是我的老家,咱的大本营,就算刘康他找到那里也拿咱们没办法。”
“对不住了亭山兄,因为我害你搬家。”
“说的什么话,我们早就想去那住着了。咱也过过那种悠闲日子。”宁老爹对未来的日子充满期待,他虽无了官职,但多年为官,积攒下来的人脉还是有的。这足够他保护家人,再说宁府还有宁翼呢,那些想过河拆桥,雪上加霜,想来踩他一脚的人也得掂量一下宁翼在太子那儿的份量。
“北山兄有什么东西要带去的吗?咱们这几天收拾好东西就动身。”
叶世英将军摇摇头,“我知当是暂时宣我回京……能带封信回北夷?向我儿告声平安吗?”
宁老爹想了想给了个否定的答案,“先别写信。你是否活着现在对很多人来说是个谜。就让他们以为你不在了吧,你的亲人表现的越是担心越是难过,你越安全。”
“懂了。我儿心性坚定,比我年轻时强,正好我不在,给他个独当一面锻炼的机会。”
两人一拍即合,很是有共同话题。宁老爹开心的命人设酒席在后院,一盏清茶,一杯温酒,两个男人的世界。这顿饭从黄昏时分吃到月上枝头,话题天南海北,总有说不完的共同语言,朝堂的时局,漠北的战场,北夷人的野心,小的方面聊着自家孩儿,互相夸奖着对方,“令郎果然有北山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他是从小野惯了,别人家孩子启蒙教育是《三字经》,《百家姓》,我儿出生时,他娘难产,走的早,我正带兵在边境与北夷人作战。那段时间北夷人不安分,我也没精力管他。他在军营长大,练的是刀枪棍棒,等他胳膊腿稍微有力气了,就与士兵练对打,打输了继续,非要赢。那小性子就这样养成了,不爱说话,他很小就说过,没有什么事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你看,我这儿子血性有,圆滑不够。我知令郎翼儿早已追随太子身侧,周旋于众人之中,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给我儿一身书身衣,他也能穿出一身匪气来。”
宁老爹哈哈大笑,“咱是走的路不同,生活的环境也不同。翼儿我都有些心疼他不能随心所欲,有时我知他心里气的要命,但他还是要微笑着与人周旋,活得倒是不如令郎自在。男子汉就是要有血性,我儿生在这京城是改不了,我女,倒是活的自在,与你那儿子一样。周平是她派出去的,胆子是不是挺大?”
叶将军很是惊讶,茶举在嘴边忘了喝。
宁老爹呵呵笑道,“小女今日就想来看你,让她娘拎着收拾箱笼了。早些日子,她在茶馆听书,说书先生讲的都是你的事迹,讲到对你不好的地方,她同说书先生一同骂人,在她眼里与你为难的都不是好人。”
叶将军也笑了起来,心里很是感动,这宁府很温暖,“改日方便,我一定要亲自说声谢谢。”
“别那么客气,她喜欢你呢。她把她所有的私房钱,甚至把首饰都当了,给周平凑了些银子,买了药材,请了大夫。知道这事后,我又一家一家去当铺的给她赎东西……你说她告诉我一声多好,我还能省些力气。”宁老爹一提起来还想赏宁纯熙个大白眼。
叶将军举起茶盏,与宁老爹轻轻碰杯,一切都在不言中。
大恩不言谢。
皇天后土,天下太平。
宁夫人这一天也颇感疲惫,从宁老爷下了早朝,她就开始着手清点整理家里的东西。库房里的东西有账在册这个好一些,各人屋里的家具摆设细软这些就头疼了,这么大的宁府要分门别类的一一理清,可真不是简单的事。
一天时间怎么够,这到晚上一家老小也是热闹的不休息,刚派人去给老爷和叶将军送了毯子,都是上了岁数的人别再吹了夜风着凉。
没想到俩人卷着毯子就要露营…… 看来话没说完,酒也没喝尽性呢。
宁夫人又派人收拾他俩旁边的那个房间,房间有一张很大的木炕。铺好厚厚的褥垫子,两大老爷一个炕头,一个炕尾,醒着聊两句,迷糊了就一起打个呼。此起彼伏的呼声倒也和谐惬意。
安顿完老的,小的也是不睡。
宁纯熙这边开心呀,原来前世今生,命运是可以更改的。她嫁到北夷,叶将军得病死在半路。
现在的一切与以前不一样,未来可以更多的期待了不是吗?家里东西多,整理好的箱笼占了很多地方,家里也看着乱糟糟的。
宁纯熙突发其想地要和母亲一起睡,反正爹今晚有叶将军。
叶夫人看着爬起又坐下,坐下又发呆的女儿,无奈地问,“你到底是睡呀还是不睡?”
宁纯熙乖乖挨着娘亲躺下,轻声问,“娘,我们搬到哪里去?”
“爹和娘长大的地方,算是乡下了。条件虽然没这里好,但那个了宅子我和你爹都放不下,这么多年依然在翻新维护,准备是以后有机会就去那里长住的。依山傍水,村民朴实。你最喜欢的那些小动物出门就能看到,什么牛、羊、猫、狗的最不缺。”宁夫人怕纯熙呆惯着繁华的京城有些不愿意去。
宁纯熙听着一脸向往,“那咱们早点去吧。我不喜欢这京城,像个巨大牢笼一样。”
蝇营狗苟,整日忙个不停。上演着人间最悲哀的闹剧,世间百态浓缩与此。
“年年,怎么了?”
“没事,娘,明天是个好天气。”宁纯熙躺下抱着母亲的胳膊,安静入睡。
突然“未来可期”这四个字在她脑海浮现,再没有一个词比它更让人动力,让人觉得明天更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