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辉将要被万千桃花掩没之时,碧瑶池边上终于支起了两个火堆,为何支起两个,因为白浅上神担心老凤凰会抢她的烤鱼。
红彤彤的两个火堆交相辉映着,木枝被烧得噼啪作响,烤鱼的香味儿也越发浓郁,白浅禁不住嫌弃地皱了眉,“老凤凰,你这养的什么鱼啊?这也太腥了~”
就连师父这样好的手艺烤出来的都闻着腥了,可见这鱼得有多腥,也不知老凤凰养的鱼是什么品种!
折颜把着已然烤得外焦里嫩香喷喷的肥鱼,不禁抽了抽嘴角,若非他鼻子还算管用,听她这语气他还真要以为他的鱼有问题了,唉~白家小五自打跟了墨渊,那张本就难伺候的嘴是越发的刁钻了~
他好心情地将鱼翻上个面,复抬眼看向他们那头,“我这的鱼自然是比不上你们昆仑虚的~”
白浅还在幽怨的盯着看似诱人却腥得让人反胃的烤鱼,没能留意到老凤凰那话里的挤兑,只兀自认同地点点头,“昆仑虚山角下那条泉溪里的鱼便不会这样腥!”
如此说不由想起前日里师父自山下捕了鱼回来还给她做了糖醋鱼,那个酸甜的味道现下想起来还觉着馋人,她手里攥着的一截枝条顿时扫兴地丟进火里,转而扒上师父的手臂,
脸上也总算有了笑模样,“师父~我们今晚回去吃鱼吧,吃糖醋鱼!”
眼前烤着的还未吃上,便已开始惦记后面的了,想来也就只有这小狐狸了,他宠溺的勾起嘴角,明知她一会儿回去十有**是吃不下了,还是含笑应了声,“好。”
她看着师父在暖亮的火光里笑得开心,便也美滋滋地抿着嘴笑,这会儿总算闻着香味儿不那么腥了,转回脸再去瞅着卖相委实不错的烤鱼,本还想着四哥只钓上两尾肥鱼怕是不够吃,可等师父将烤好的鱼拿过来时她竟又闻着腥了!
师父挑了一筷子烤得最好的鱼肚肉送过来,她忍着腥味儿接进嘴里,当即便被腥得差点吐出来,想着是师父辛苦烤出来的才勉强咽下去,可嗓子眼的腥味儿却勾得人反胃,她一个没忍住便转身干呕了一下……
白真:“………”
墨渊的手艺这样差么??如此的话,往后倒是辛苦小五了……
折颜:“…………”
他难以接受的噎了一息才说出话来,“有那么难吃么?”
他这池子里的鱼就真有那么腥??
师父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化了盏茶过来,她扒着师父的胳膊喝了一口才将那股恶心劲儿给压下去,抬头时再瞧向老凤凰倒是生出了些许的同情,“等我下回过来,捞两尾昆仑虚的给你带过来。”
折颜正将烤好的肥鱼也撤回来,闻言便有些意外地挑了眉,看来果然是要嫁人了,长大了,也懂事了,都晓得孝敬他这个老人家了~然正自感怀欣慰间却听白家小五又道了一句,“将你这池子里的鱼换一换。”
他禁不住狠狠地抽了抽嘴角,得,还是嫌他的鱼,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差点将他这池子里的鱼给捞空了~
似有若无的腥味儿还是直往鼻子钻,白浅再瞧一眼搁在一旁的烤鱼委实是提不起一点胃口,索性抓上师父的手又忍不住拧了眉,嫌弃地闷声嘟囔,“不吃了,师父我们回去吧~”
墨渊抬手抹去小嘴边沾的湿润,看着咳得泛红的小脸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先前她说鱼腥他还以为她是调皮有意气折颜的,怎么就当真难吃得险些吐了?
他柔声的应上一声,“好,” 指间拨开小脸旁的几丝碎发,又疼惜的轻敛了眉,“还难受么,可有哪里不适?”
白浅娇气地瘪着小嘴摇摇头,除了这腥味儿让人反胃也没有旁的不适~
师父亲手烤的鱼自然不能浪费了,她拉着师父起身,顺手捞上插着烤鱼的枝竿给老凤凰那边送过去,四哥一直盯着她的烤鱼看,想来是想尝尝师父的手艺,她大方地将烤鱼塞进四哥手里,顺带同四哥道个别,“四哥,给你吃吧,我们去摘些桃子就回去了~”
折颜瞥了一眼落在真真手里的,差点将白家小五吃吐的烤鱼,不禁翘了下嘴角,莫不是墨渊的手艺退步了?复瞧向要对他的桃子下手的那二人,好心地扬声提醒道,“我这儿的桃子可不如你们昆仑虚的~”
前头拽着墨渊已然走远的小丫头虽不记得过往却还是同从前一样的能气人,人都要走得没影儿了还飘回来一句,“那是自然~”
他失笑着叹了一叹,接着便听见真真唤了他一声,转回头时真真正定定看着墨渊的烤鱼,焦黄的鱼背上少了一块……
到底还是年轻,什么都敢试上一试,他无言的抿了下唇,正想问问这鱼到底是有多难吃,真真忽地朝他看过来,而后还沾着油的唇动了一动。
真真说,“比你烤的好吃……”
折颜,“…………”
……
夜风有些凉,卷着湿润的桃花香,还有若有若无的松香水露气息,惹人贪恋又心安。
白浅抱着膝坐在床上,随手将被子往上拢了拢,窗外的桃林被夜色染得不真切,无端的让人心中也空落落的,不过短短两日,她竟是与师父定了亲,此时回想起,还觉得不真实,便似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好像只要一伸手,一切便都会散了。
她怎会答应了师父,怎地迷迷糊糊便应下了这桩亲事,她好像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的想一想,师父那般的玉洁冰清,那般的高坐莲台,她哪里能配得上师父……
她无意识的低下头,又慢慢把脸埋进膝头,心口里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忽地听见熟悉又踏实的脚步声。
她慌忙抹了下脸,怔怔抬起头时便见师父正迈进里间来……
自从凡间回来的这一个月,师父都是睡在外间,晚上她沐浴完歇下后师父便不会过来了,眼下这个时辰师父应是才沐浴完,平日里该是在抚琴了才是,今日怎地过来了?
她懵懵地眨了眨眼,正想问问师父过来是不是有事,师父已走到床前坐了下来,且还弯腰脱了靴?
她愕然地睁大眼睛,愣愣看着师父不紧不慢的动作,好像突然便又明白了什么,今日她跟师父定了亲,如今便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师父他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想此时……
师父已然坐到床上来,还朝她这边伸手过来似是要拽被子,她猛地回过神来,忙将缠在身上的被子给师父递过去,又连忙往床里挪一挪,却被够被子的大手连同被子一道捞了过去。
他不动声色的叹了叹,拢着呆愣的人儿揶好被子,疼惜又宠溺的轻轻挑了眉心,有意揶揄着似笑非笑的道,“躲什么,师父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陡然便是一僵,本就睁得黑亮亮的大眼睛倏地又圆了圆,师父果然是想……咳!没想到师父平日看着挺……唔,挺一本正经的~竟是,咳,竟是当真如此心急么?
他眉宇间掠过一抹不自然,话一出口便也觉出不妥之处,眼见面前的小脸顷刻红得动人,再被她这般欲言又止的小模样盯着,不用想也知这迷糊的小狐狸是想歪了。
他禁不住失笑,亦被她盯得着实有些难为情,且她这般羞怯又娇憨的小样子,实在太过娇美撩人,他无奈的抬手扶上小脑袋扣进怀里,微微低头凑近粉润可人的小耳朵边,宠溺亦情动的逗道,“就算想吃,也要再忍半月。”
她惊得瑟缩了一下,本就跳得不稳当的一颗狐狸心险些飞出嗓子眼儿,委实没想到师父竟会说出,咳,这样羞人的话~
耳畔的热烫气息勾得人想打颤,她受不住的缩着脖子,偷偷的拿爪子抵上结实的胸膛软软推一推,恍然想起什么又蓦地一僵,低头间眼里漫上一层酸热。
怀里的人儿缩成一小团在往后躲,他伸手揽上纤腰,顺着低在眼前的乌发落下个轻吻,而后缓缓落上白皙的小额头,印上颦起的秀眉,再到轻颤的睫羽,洇了湿润的眼角,冰凉的小脸,娇俏的小鼻尖,最后啄上紧抿的唇瓣,亲昵又疼惜的浅浅啄着,含笑的嗓音低得宛若叹息,“昨夜是谁抱着我不撒手的,现下晓得害羞了?”
她被唇边的柔软磨蹭得整个人都要化了,脑袋里也越发晕乎得什么都忘了,听着师父这话才一下子清醒过来,难以相信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昨夜她抱着他不撒手了?
近来这段日子师父每晚睡觉前都要抚上一会儿琴,她几乎每日都是听着师父弹的曲子睡着的,昨晚打库房回来便有些晚了,但她许是因着听了不少师父年少时的事,便有些睡不着~
而后师父便说弹曲子给她听,彼时她担心师父着凉,就让师父坐到床上来弹,而后她听着听着,好像就不知不觉地歪到了师父腿上,再后来,她好像翻了个身,再后来便想不起来了……
今日早上醒来时倒是如常,唔,床边好像是温的,她好像还模糊地瞧见师父的背影正走出门口……
他宠溺的看着眼前人儿呆愣住的小样子,不着痕迹的轻叹了口气,心知她定是要胡思乱想,是以他才有意过来,若非如此,今日她便要留在青丘待嫁了。
他唇畔化开笑来,指腹蹭上红透的小脸,“先前不是答应了,要与我做身红色的里衣?”
她方琢磨明白自个儿应是睡着了才没出息的扒在了师父身上,这会儿听着师父又问起旁的便又懵了一下,迷糊的眨巴着眼睛应了声“嗯?”,人也往跟前凑了凑。
甜腻的桃花香喷洒在唇边,怀里的人儿应得实在太过让人心痒,他气息里不禁逸出一声低笑,心底里一片温软,嗓音里亦沉了缱绻的笑,“接下来这段时日,便要辛苦小十七了。”
她懵懵地跟师父对望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先前她学做衣裳时给师父做了件里裤,彼时可不就是师父说让她给他做件红色的里衣来着!
这做女红或许也是有瘾的,她忽地便觉着期盼得紧,再想到师父能穿上她亲手做的衣裳便说不出的欢喜,说起来她好像还从来都没有给师父添置过什么,从前的她想不起来了,自打醒来后也就只给师父做了件里裤,还有好几朵桃花都没有绣好,唔,还有师父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方丑帕子~
她不自觉地拿爪子捧上棱角分明的俊脸,突然心疼得皱了眉,指腹疼惜得一下又一下摩挲着,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自责又郑重,说话间便带了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师父还有什么想要的?十七都给师父一并做出来!”
他好笑的缓缓挑了眉,瞧着她这幅豁出去的小模样,不晓得的还以为她是要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当真是个傻狐狸,他想要的,便也只有他的小十七欢喜无忧罢了。
本也打算找些事情给她做,免得她这段时日胡思乱想,不过一身里衣若是还不够的话,
他稍微想了想,复宠溺的弯了嘴角。
她眼瞅着师父要说话,慌忙拿爪子捂上师父的嘴,师父方才盯着她了好一会儿,还笑得欲言又止似的,她都猜出来他是要说什么了!
红色的里衣自然是要成亲时才穿的,她上回给他做的是件白色的里裤,他现下应是想让她再给他做件红色的里裤,但又不好意思跟她说,是以才只看着她不说话……
手心里的唇瓣软得让人心尖儿打颤,她没由来的便觉着害羞得紧,许是想到红色是成亲时要穿的,又或许是师父那会儿说的什么“吃不吃”,明明先前做那件白色的里裤时也没觉得有什么,现下却突然觉着要给师父做里裤也太羞人了,可怜她从前还拎着那件白色的在师父跟前比划了不止一回……真是羞死人了!
手心里湿润的柔软忽地动了一下,她心尖儿也跟着猛地一提,连忙再将爪子捂得严实些,又没出息的飘忽开小眼神,未免师父再说出什么羞人的话,只好别别扭扭的小声嘟囔,“十七知道了,师父不用说了~”
眼前的小脸红得娇媚欲滴,也不知她这小脑袋里又是想到了什么,他忍俊不禁的挪开堵得实在的小爪子,眷恋的啄上一下,瞧着她这幅小样子实在动人得紧,忍不住捞着乖巧的人儿往怀里带一带,本想逗一逗一开口却先带了笑,“知道什么?”
师父这明知故问的语气的委实太过明显,她
抖着发烫的爪子缩回来,本就羞得似要着起火来,现下更是受不住的慌忙转个身背对着师父,又抖着睫毛闭上眼睛,强做镇定的含糊一句,“我困了,我先睡了!”
他默然失笑着看着逃跑的小身子,不经意的轻舒了口气,如今看她能这般与他闹一闹便也放心了,伸手拈上被子欲给她盖好,背着身的人儿却突然转回来撞进了怀里。
他微怔了一下,复无声的弯了嘴角,揽着小身子平躺好让她能睡得舒服,掌心覆上纤薄的脊背轻轻拍着,柔声的道,“睡吧。”
她不自觉的又往踏实的气息里缩了缩,本就打算闷头装睡,现下听着师父这样说便安了心,这一整日下来也委实有些倦了,这边的床榻不如寝殿里的宽敞,她方才将被子都卷走了,莫要让师父受凉了才好。
她摸索着将被子往师父那边挪一挪,搭在师父身上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又蓦地滞住,鼻尖也有些泛酸。
他攥着要缩回的小手再放回身上,顺势拢着小身子再往怀里带一带,低头贴上温软的发顶,轻柔的嗓音低得似喃喃呓语,“睡吧,什么都不用想,师父护着你。”
她阖着眼窝在师父怀里本就有些犯瞌睡,现下便当真睡意袭来,只是半梦半醒间还吸了下鼻子,似个受了委屈的小娃娃,而后好像坠入梦里,后山的桃花开了一重又一重,她枕在师父膝头,师父也是这样很轻的跟她说,“师父护着你……”
他垂眼看着怀里愈见迷糊的小脸,无声的弯起嘴角,气息里却隐了轻叹,拈上被子细细揶好被角,手上的拍抚慢慢放得更轻,更缓,嗓音也更轻柔缓漫,“护着我的小十七。”
……
小剧场
墨渊:“十七先随我昆仑虚,待大婚前一日我再将她送回来。”
白止:“不成,哪有女子成婚前不在家中待嫁的,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折颜:“你不说,他不说,谁会知道?”
白止:“…………”
白止:“总得让她学学礼节规矩!不然成亲那日若是在四海八荒眼前闹出笑——”
墨渊:“有我。”
白止:“……………”
——
前面上一章《岁安然(10)》,中间时间线做了一下修改,子阑和长衫打扫昆仑虚那段,原本写的是一个月,现在改成半个月了,不然赶不上这章婚期定的十月十六。(只修改了时间,其他内容没动,不用回去重看。)
下章就要写到文案的最后一段了,然后所有的误会和心结就会像拆盲盒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全都解开啦,嗯,反正就是,惊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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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红烛双影一双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