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四海八荒一派清寒,昆仑虚圣境却依旧春色烂漫。
浅音阁屋外的那株老桃树迎着初冬的暖阳舒展着枝丫,有风沐过,便将细碎的夭夭灼灼拂进窗里,落在了佳人的青丝上,缱绻娇柔,锦上添花。
矮榻上,墨渊手执书简,再一次不自觉的抬眸看向窗边抄经的小狐狸,她微颦着俏丽的眉,小嘴儿也微微抿着,莹白的小脸儿写满了不情愿,一如九万年前她每日来他房里习字时的小模样,看似乖巧又认真,实则也不知在心里念了多少回小白脸了,他记得有一回他抚琴时她蹭到他膝头睡着了,睡梦中小嘴儿里还在念叨着小白脸……
欢快的脚步声入耳,他含笑朝门口看去,一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一前一后的进门,奶声奶气的唤着爹爹,小手抱着厚厚的书简递到他面前,他伸手接下孩子们抄的经卷搁在身侧小几上,无意间唇边的笑意更深,遇到小狐狸之前,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娶妻生子,更从未敢奢望过,他的余生会是如此美满……
他抬眸再看向窗边的小狐狸,她正眼巴巴的盯着他,娇俏的小嘴儿不满的撅着,小样子无辜又可怜,倘若他此时朝她伸出手,那精致的小脸儿便能顷刻绽出一朵花来,他敛下笑意收回目光,不欲再看那狡猾的小狐狸,这一月来两个小的都已抄完一万遍了,她这只小的却是连五千遍都未抄上,还要时不时的使唤着他给她捏爪子……
他翻开两个小家伙交上来的手抄,欣慰的微勾了嘴角,儿子的字体端正俊秀,小小年纪,笔迹之中已隐约可见铮然风骨,实数难得,且一笔一划间无半分浮躁之气,更无错字,他满意的微微額首,再翻开闺女的手抄,不禁有些头疼……
小墨黎绞着两只小手,偷偷的瞄着她爹爹的神情,方才爹爹看哥哥的手抄明明笑了,可看她的手抄时就突然不笑了!她骨碌骨碌的转了转黑眼睛,咬了咬粉嘟嘟的小嘴唇,小嗓子糯糯轻轻的问,“爹爹~哥哥昨日教黎儿的剑术黎儿还未学会,黎儿便同哥哥先退下了?”她瞧着她爹爹眉眼未抬也未表态,伸着小手拽上哥哥的袖子转身往外走,小脸蛋儿还端得沉稳从容,小短腿的步子却是越走越快……
她揣着欢蹦乱跳的小心心,眼看着就要迈出门口了,忽听得她爹爹的声音慢悠悠的从身后飘过来,“去告诉你九师兄,若再敢帮你抄经,便滚出昆仑虚。”
她僵在原地愣了一瞬,猛地打了个寒颤,倒腾着小短腿连滚带爬的跑了……
小梵生看着小粉球一般跑进桃林里的小身影,弯着小嘴儿笑了笑,从容的小步子迈出门口前回望了一眼窗边,他娘亲正拿幽怨的小眼神瞪着他,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让他帮她抄经。他虽然很是心疼娘亲,也愿意帮娘亲分担一些,但却不能这样做,原因无他,爹爹会吃醋。虽然平日里都是娘亲惯爱吃妹妹的醋,爹爹的醋劲从未表现出来过,但他自认他还是懂爹爹的,比如此时他若是走过去帮娘亲抄经,那爹爹便极有可能给他和娘亲再一人加上一万遍,所以娘亲还是自求多福吧……
白浅看着儿子迈着小短腿也走了,不禁磨着狐狸牙郁郁的嘟囔了一句,“生了一窝小没良心的!”且方才儿子在门口回头看她那一眼,那神情跟他爹一模一样,生得像就一条心了?哼,没良心!
她认命的提笔沾墨,心里再一次念上了小白脸,都已经成婚了,她连孩儿都给他生了两个了,他竟然还罚她抄经!真是没良心!她都是做娘亲的人了,竟然还要同团子一起被罚抄经,说出去还不丢死人了!还有那日她不惜牺牲色相,结果却还是要被罚抄一万遍冲虚真经,哼,坏死了!待她寻到机会,她定也要让他尝尝这抄经的滋味!
唔……
流畅的笔锋愈行愈缓,她抬头看向矮榻上翻阅书简的端严身姿,恋慕的水眸里掠过了一抹狡黠……
小狐狸悄悄的起身往他这边挪蹭,他微勾了勾嘴角,白嫩的小爪子拽上他的手臂,他依旧专注的看着儿子抄的冲虚真经,语气淡淡的揶揄,“才抄了半个时辰,你的狐狸爪子又酸了?”
她皱着鼻子哼唧了一声,偷偷的朝着板正的发髻做了个鬼脸,爪子拽着他的手臂拉着他起身,推他到她抄经的位置上坐好,见他挑眉朝她看过来,她紧忙一屁股坐到他怀里,笑眯眯的拿爪子勾上他的脖颈,甜甜腻腻的唤一声,“夫君~~”
他不禁抽了抽嘴角,两手扣上纤腰挪了挪位置让她坐得舒服些,意味深长的看着笑得坏意十足的小脸儿,耐心的等她的后话……
她被挪的远了一些,颇有些不乐意,软着身子再往他怀里拱一拱,两手滑下来捧住他的脸,撅起嘴亲上他的唇,亲得吧唧一声响,“人家唤你呢!你应一声呀~”
他再抽了抽嘴角,手覆着娇娆的腰肢缓缓摩挲,低低的嗓音含笑,“嗯,唤为夫何事?”
她满意的抿着嘴笑了笑,爪子再环上他的脖颈柔柔的磨蹭着,卖力的做出一副娇柔妩媚的姿态,柔情万种的望进他的眼里,媚声细语的道,“夫君~这自古夫妻同体,有难同当,你家娘子被罚抄经了,你就不打算帮她抄一点么?”
他挑眉看她几瞬,忍俊不禁的寻上灵巧的小嘴儿啄一口,含笑的嗓音满是宠溺,“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她害羞又得意的扭了扭身子,爪子抓上他的袖子摇一摇,“那夫君到底帮不帮人家抄嘛~”
他似笑非笑的微挑了眉心,语气低低沉沉的,“为师罚你抄经,为夫帮你抄经,你觉得合适?”
她努力忍着心花怒放的坏笑,一本正经的连连点头,避重就轻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合适!夫君帮娘子抄经!自然是合适的~”
他意味颇深的看她半晌,覆在腰肢上的大手不轻不重的抚弄了一把,“抄多少?”
她软软的哼唧一声,笑眯眯的伸出一只白静的爪子……
他瞥一眼晃在眼前的五根小指头,淡淡的语气里藏了不易察觉的笑,“五百?”
她蓦地垮下小脸儿,爪子又使劲儿在他眼前晃了晃,心虚的小声试探,“五千!”
他抬手压下四根白嫩的小指头,“一千。”
她纠结的咬了咬唇,卖力的扒拉开他的大手,又伸出三根指头,“四千!”
他忍着笑意微挑了眉心,不疾不徐的再压下两根小指头,“两千。”
她忿忿的皱了眉头,使劲儿扒拉开他的大手,三根指头竖在他眼前,痛心的咬牙道,“三千!”
他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捏着喜人的小指头递唇边咬一口,又眷恋的亲着,“好。”
她惊讶的睁大眼睛,觉着有些被坑了,好?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唔,早知道就该多坚持一下才是!她郁闷的拽回自己爪子,欲起身监督他抄经,忽的脑中灵光一闪,又笑眯眯的勾上他的脖颈,软着嗓子甜甜的唤,“渊哥哥~~”
他不禁失笑,抬手覆上后脑,寻着撩人的小嘴儿狠狠吮噬一口,含笑的嗓音微哑,“抄多少?”
她软绵绵的喘了喘,依赖的攥着他的衣襟摆弄,颊边的桃花色格外诱人,害羞的抿着嘴偷笑,“五千~”
他忍俊不禁,低低的笑出声,抬手点上娇俏的小鼻尖,“你不是已经抄完四千了,加上我的三千,不是只差三千了?”
她美滋滋的晃了晃腰肢,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瞥他一眼,甜腻的嗓音里满是傲娇的意味,“有备无患呗~啊!~”话音还未尽,猛地被她夫君从怀里给扔了出来,她气呼呼的回头睨他一眼,一边嘟囔着小白脸一边拱到小几对面坐好,柔柔的玉指捏起笔往他手里塞,“师父~来~”
他淡淡的瞥她一眼,执笔抄经。
她懒洋洋的拿一爪子支着下巴,另一爪子体贴的去研磨,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他专注的样子格外好看,这般抄着枯燥乏味的经典,竟也能抄得眉目舒朗,悠然自得,仿若是在品一味茶,赏一方景,很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思,她瞧着瞧着便有些心头郁闷,“师父,你手酸么?”
他暗暗抽了抽嘴角,她以为谁都像她一个德行,一提笔就爪子酸么?
她眼巴巴的等了一会儿也未等到他答话,伸着脖子往前凑了凑,“师父~你手酸么?”
他不动声色,语气淡淡,“不酸。”
她没趣的抿了抿唇,不死心的再问,“师父~你腰酸么?”
他余光里瞥一眼那暗暗使劲儿研磨的小爪子,心下不禁好笑,方才还那般甜甜腻腻的唤着他,现下却是一声又一声的师父,看来这小东西让他帮她抄经是假,想要看他抄经才是真……
她耐着性子等了好半晌也未见他有答话的意思,便换了个只爪子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研磨,左右她打算让他抄上个大半日呢,不急,她待会再问便是~
她笑盈盈的瞧着板正的俊脸,贪恋的细细描摹,不知不觉便若有所思的颦了眉,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战神,还生得如此一张俊美的小白脸,想来思慕师父的断袖应该也不会少~那擒苍当真思慕师父么?唔,好像也不大可能,当年她同九师兄被擒苍掳走时,她同师父断袖的流言已然传得近乎人尽皆知,倘若擒苍当真是思慕师父,那时候该将她看作情敌才是,她在翼界的日子也不会那般好过,但小九那日说的,好像也着实有几分道理~
她定定的瞧他半刻,忍不住好奇的轻问,“师父~你说,擒苍是不是真的思慕你?”
他手上微不可觉的一顿,随即慢条斯理的书完最后一句经文,搁下笔伸手唤那紧紧盯着自己的傻狐狸,“过来。”
她下意识的将爪子递到他掌心里,还以为他是要给他好好的讲讲擒苍是否思慕于他,她绕过小几被他圈在怀里,想要抱上他的脖颈,却被他推着转了身,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腰,另一手拎着她的爪子一同执起了笔……
她懵懵的眨巴一下眼睛,他已握着她的手带她一道抄上冲虚真经了,她蓦地睁大眼睛,扭蹭一下想要挣开禁锢,奈何被抱得牢牢的,她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憋屈又气恼的凶他,“师父!~”
他握着小爪子悠然落笔,侧目瞥一眼气汹汹的小脸儿,低低的嗓音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既是夫妻同体,有难同当,那为夫抄经,娘子自然是一道作陪才好……”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边,酥酥痒痒,她没出息的缩了缩脖子,气势也矮了一大截,温热的大手握着她的爪子有条不紊的落着笔,她郁悴的叹了一叹,认命的软着爪子由他摆弄,千算万算也未算到他竟然用她的话又将她绕了进去!~唉,虽说现下这般被他抱着抄经要比她自己抄经惬意了许多,但终究比不上她监督他抄经的乐趣呀~
一阵清凉的风裹着幽淡的桃花香掠过窗扉,一朵娇嫩的桃花轻悠悠的飘落到眼前的书简上,她幽怨的瞅了一两瞬,猛地转回身亲上他的唇,重重的咬上一口,再挑着小舌尖暗戳戳的撩拨,软软的含糊着嗔恼,“这冬日里难得的春景儿~却将十七拘在这儿抄经~师父怎地如此不知情/趣!~”
甘甜的小舌调皮的蹭着他齿关,娇软的身子也直往他怀里蹭,他喉头不自主的滚了滚,无奈捞起磨人的小狐狸推开一些,宠溺含笑的嗓音已然暗哑,“为师此时若知了情/趣,只怕会误了小十七明日的行程……”
她懵懵的眨巴眨巴眼睛,倏地脸颊灼热,羞窘的拿爪子拍上他肩头,“人家不是那个意思!”挑眉看着她的俊脸笑得越发意有所指,她恨恨的睨他一眼,气哼哼的转回身闷头抄经了……
他宠溺的瞧一眼对着自己的后脑勺,抬手握上抄经的小爪子,小爪子却别扭的将他推开了,他好笑的挑了挑眉,看来确实是他误解了她的意思,不过她那副姿态往他身上贴,又说出那种话,他若是不误解,倒是真的不知情/趣了,怀里的小狐狸绷着小脸儿,两颊沁着动人的绯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笔下的娟秀字迹更是添了几分气势如虹的力度……
他唇边笑意融融,回眸瞥一眼屋外的灼灼花枝,再知情趣的凑近莹粉的小耳朵,轻柔的低语,“去赏花?”
她忿忿的偏头躲开耳边的温热气息,想也不想的答,“不去!”好好的兴致都被他搅和没了,还哪有心情赏花,谁要同他赏花!哼~
他再凑过去啄上粉腻的侧脸,“那去逗仙鹤?”
她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抬起一只爪子使劲儿往被他亲过的脸上抹了一把,“不去!”
他被她嫌弃的小模样逗得低笑出声,捞着负气的小狐狸起身。
她惊得娇呼一声,爪子推在他胸膛上挣扎,脚丫也踢荡个不停,“你放我下来!我不去!我还要抄经呢!”
他脚下闲庭阔步,忍着笑意挑眉看她,“当真不去?”
她怒气腾腾的瞪着大眼睛与他对视,正欲坚持到底的再嚷一句不去,他竟然真的顿住脚步作势要转回身,她急得一下子抱住他的脖颈,理直气壮的趁火打劫道,“我要做个羽毛掸子!”
怀中的人儿傲娇的挺着细白的颈子,澄澈的水眸里却满是心虚,他含笑啄上嫣红的唇瓣,宠溺的应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