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 第5章 chapter 5

这次连接和上次似乎不同。对于现有的场景，陈夜不做参与者，而是旁观者，林诩似乎也看不到她。

陈夜光明正大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观察这一家人。

别墅很大，装修走的并不是奢侈风，而是精致风，白和浅棕为主色调，壁龛里摆放着精致的摆件，宽大的江景窗装着生成色的纱帘，一旁是大理石壁台，上面摆着红酒架，壁台上摆着红色玫瑰花和石膏头像，能看得出是女主人的手笔。

顾泽在厨房煎着牛排，林雨柔在一旁煮意大利面，两人说说笑笑在聊什么，听不太真切，看起来两人厨艺略胜一筹的是顾泽。

再看看面前的林诩。

林诩坐在一个蓝色小兔子靠背的小板凳上，双手放在茶几上画画，画得十分认真。

陈夜俯下身子，一只手撑着腮帮子，眼眸垂下，静静地看着彩色的画笔在白纸上游走。

暖黄的灯光撒在两人发顶，安静得犹如蒙上了纱的画。

绘画，是内心情绪的体现。

伟大的作品背后往往是画家情感的注入，从色彩、笔触、线条，都能揣摩出画作背后的心理。

那只白净漂亮的小手抓着铅笔，在纸上画了三个人，虽然画得比较抽象，但特征是明显的，最左边是顾泽，顾泽牵着林雨柔，林雨柔牵着小林诩，然后画了房子、太阳、飞鸟、草地、花朵，还上了漂亮鲜艳的颜色。

正当陈夜以为这幅画已经完成的时候，林诩又抓起了铅笔，笔尖在小林诩的身旁游走着。

那是一个，扎着高马尾，一双小鹿眼的可爱女孩。

陈夜惊悚地捂住嘴巴，将声音强咽到肚子里，眼睛睁得浑圆，她抬起眸子，正对上一双紧紧盯着她看的桃花眼。

“小诩，过来吃饭啦。”

林雨柔轻柔的声音在餐厅响起，小林诩缓缓起身，眼睛直直地看着陈夜，一步步向餐厅走去。

直到林诩离开自己的视线，陈夜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浑身都在颤抖，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她不敢动。

客厅连接着餐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吃着饭，林诩的凳子正对着客厅，陈夜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视线时不时向这边投来，她不敢轻举妄动，她怕自己的动作会刺激到林诩。

终于等到一家三口吃完饭，陈夜听到一阵脚步声，林诩左手拉着父亲，右手拉着母亲，三个人整齐的坐在陈夜对面，林雨柔拿起林诩的画，轻轻地笑着：“我们小诩画得真棒。”

父亲接过画，笑地合不拢嘴，指着画上的小女孩：“你小子，有了媳妇忘了爹是吧。”

林雨柔佯装生气，声音却是温柔的，“阿泽，小孩子的玩笑你也开。”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顾泽看着林雨柔，满眼的温柔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林雨柔耳朵红了，她别过头，一把拿走林诩的画，在桌子上放好，“这不是明天要交给老师的作业吗，要记得把名字写上哦。”

小男孩顿了顿，随即点点头，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那一行娟秀的字映入陈夜眼中——

二年级一班，顾诩。

——

顾泽去洗碗，林雨柔回到了卧室洗澡，留下了陈夜和林诩两人面面相觑。

小林诩起身，向一间卧室走去，陈夜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便听到那稚气未脱的奶音：“你不过来吗？”

陈夜愣了愣，随即跟在林诩的身后。

林诩打开属于自己的卧室的门，门上挂了一整张愿望单，是一张一张A4纸用胶带粘在一起粘下来的，表头是用黑色马克笔写下的稚嫩的字：小诩同学的愿望清单。

?希望我和爸爸妈妈能够永远在一起

?希望爸爸妈妈永远开心

?想要一整套彩色的画笔为妈妈画像

?想要和爸爸一起滑雪

?想要拥有一架自己的钢琴

……

A4纸已经续了三页，还有一张空的纸被赋予了满满的爱，静静地等待愿望到来。

卧室很大，房屋内的布置是蓝白色调为主，海绵宝宝的风格，小沙发上放着海绵宝宝、派大星的抱枕，床的外形也是一个大菠萝。

有点可爱，她想。

“请坐。”小林诩非常有礼貌，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然后自己搬来一个小板凳，乖巧的坐在陈夜面前，他双膝并拢，两只小手撑在膝盖上，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

陈夜坐在一堆海绵宝宝中间，感觉到小林诩对自己并没有恶意，陈夜放松了警惕，同时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孩，他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

陈夜耐心地等了一会，他说，“你是天使吗？”

这可给陈夜问蒙圈了。

陈夜：“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天使呢？”

小林诩紧张地搓了搓小手，“我…我梦到了一个人，他告诉我，会有一名天使来找我，而且只有我能看到，他说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你就消失了。”

陈夜想了想，“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小林诩摇了摇头，又笑着说，“可是你是真的呀。”

陈夜笑了，好可爱的孩子。

“那么如果我是天使，你最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呢？”

小林诩想了想，他起身，找了只黑色记号笔，牵着陈夜走到门口，他垫了垫脚，伸直了胳膊努力地向上够，实在太高，陈夜接过小林诩手中的记号笔，在第一条上打上第二个勾。

“你真聪明。”林诩接过记号笔盖上帽子，“你会帮我实现吗？”

“可是我不是天使哦。”陈夜说，“你的愿望，爸爸妈妈会帮你实现的。”

小林诩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像一条耷拉着耳朵的小金毛。

“那，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陈夜点点头，拉起小林诩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叫陈夜。耳东陈，黑夜的夜。”

小林诩收回了手，将手心放在胸膛上，笑得很灿烂，“知道了，天使姐姐。”

忽然间，陈夜的意识恍惚了一瞬。

陈夜感到一阵深深地疲惫感，似乎一瞬间就用不上力气了。

“天使姐姐困了吗？”小林诩带着陈夜回到房间里，将她拉到自己床边，“我的床借给你睡，我去洗漱，一会就来找你。”

陈夜强撑着点点头，她看着小林诩去了洗漱间，然后向后一倒，倒在了大床上。

意识也会困吗？

陈夜来不及思考，便睡了过去。

隐约间她感受到有人帮她脱了鞋子，把被子盖好，然后躺在了她旁边。

翌日

陈夜是被七点的闹铃吵醒的。

陈夜看了看身旁的小林诩，他皱着眉头，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她揉了揉小林诩的脸，“该起床上学啦。”

好神奇，这是她第一次在意识世界中过夜，但醒来的感觉和真实世界里的没有区别。

另一边，自从陈夜进行意识连接六小时后，唐曲山与值班人员每两个小时换班一次，密切监视陈夜的身体状况。

早晨七点，唐曲山来到玻璃罩前，红光扫过他的瞳孔，实验室门打开，他问一旁的值班人员：“还没有动静吗？”

“没有，一切数据良好。”

唐曲山点头，“给她挂百分之五的葡萄糖溶液。”

意识世界中不会有饥饿感，但意识连接消耗的能量是真实世界的好几倍。

唐曲山站在玻璃罩前，静静地看着两人。

——

陈夜一只手撑着腮帮子看着小林诩吃早餐。

林诩拿起一块煎饼，“姐姐你吃吗？”

“我不吃，天使不会饿。”陈夜调侃道，又问他，“爸爸妈妈呢？他们不陪你一起吃早餐吗？”

“他们六点就要起床，爸爸要去公司，妈妈要去研究所。”小林诩的语气很骄傲，“爸爸管理一个很大很大的公司，妈妈是伟大的生物学家。”

陈夜纠正，“是生物心理学家。”

小林诩睁大了眼，“为什么你知道好多好多事。”

他想了想，又喃喃自语：“一定因为你是天使姐姐……”

一位慈祥的中年大叔穿着西装，微笑道：“小诩，该上学了。”

“知道啦张叔叔。”小林诩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回到房间背好书包，“你要和我一起去学校吗？”

陈夜点点头，私人司机将两人送到一所私立小学门前，门碑上的字引起了陈夜注意——

汇佳学院。

汇佳学院是A市有名的私立小学，拥有最优质的小学教育资源，学费一年都得二十万。

小林诩带着陈夜沉浸式体验了有钱人家小孩在学校一天的生活。

下午的体育课，小林诩拉着陈夜，指着几个正在踢足球的小男孩，笑着说：“你看，这是我最好的的朋友，高的叫宋子韫，矮一点的叫董玉琢。”

那两个小男孩踢着球跑了过来，高个子的说：“在那干什么了，体育课上了好几分钟了还不过来。”

“来了来了！”小林诩看了看陈夜，“我去上课啦。”

陈夜点点头，三个小男孩带着球在操场上奔跑着。

陈夜坐在一片绿茵上，看着三个男孩笑得灿烂。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么一个被好好爱着的、开朗的小孩，变成了后来那个样子呢。

陈夜又想起那双猩红的眼，充满了不甘与仇恨，血雨中斑驳的脸上流淌着泪水。

猛然间，陈夜感到一阵心疼，她死死地捂住胸口，疼痛感瞬间倾覆了脑海，她疼地喊出了声——

“啊！”

陈夜剧烈地挣扎了一下，睁开眼，发觉一群白大褂正围着自己，陈夜左右看了看，唐曲山解开了陈夜四肢固定的硅胶环，将她扶了起来。

唐曲山：“这次连接是我强行打断的。你已经连接了一天零四个小时，对于大脑的维持运行功能已经是极限了。”唐曲山补充道，“你是所有参与者中单次连接时长最长的人。”

陈夜：“这次他没有攻击我。”

唐曲山的表情有些微妙，他看了看陈夜，“先不说这些。吃些东西吧。”

唐曲山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海鲜粥，唐曲山要喂她，陈夜坚持要自己吃，却发现抬起手后整个手都是抖的。

“不用担心，这是电击后的正常现象，一会就会恢复。”

唐曲山一勺一勺地给陈夜喂粥，不过一会便吃完了，说实话，陈夜确实感觉很饿。

唐曲山绅士地为陈夜擦了擦嘴，将纸扔进了纸篓，然后问：“你这次，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