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气温就陡然降了下来,阳光变弱了许多。
林家院。
列萱将衣服晒好,走进屋子里。正巧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好消息哩,萱姐!”手机里头传来卜仙的声音,“白灵会那边答应结盟啦,学校名额也有着落了!”
“真的?”
“骗你干什么?是真的。”
列萱感觉身体飘了起来,高兴得脑袋有点发昏。
“但要麻烦你明天来许家组一趟,”卜仙说,“到鹓阙来签合约。”
“签了后要我怎么做呢?”
“第一种可能是作为教会成员,需要每两个周末进行一次洗华,就是花一天的时间在青鹓教区做一系列的祭神仪式。具体过程等过来了自然会告诉你。”卜仙顿了会,又说,“不过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俩是熟人,就跟你透露一点实情——一旦成了教徒接受洗华是必需的,每个教徒都要到教会详细登记,电脑系统有显示。一两次不来,青鹓会派人规劝。三次及以上都不来,又不能达到解约的条件的话,就会被带到内部进行‘半月洗华’。这个活动是密封式的,我也不晓得受洗者具体会面对些什么,只晓得那些人再次浮现的时候都会变得莫名虔诚。”
“不会有违法犯罪什么的吧?”
“应该不会,政府派人突击检查的时候并没有查出任何犯罪或疑似犯罪的器具,药物或者其他什么的东西都没有,出来后,那些人的心理表现也比较正常。”
列萱干笑了声:“想也不会用什么低端的手段,这青鹓不会真的有什么神力吧?”
“鬼晓得呢,你可要想清楚些,成了教徒以后别嫌麻烦!”
列萱问:“你说的这是第一种,还有第二种可能呢?”
“第二种就是像我这样成为内职人员。”卜仙说,“萱姐,我在尽力给你争取这第二种呢!”
“给我?”萱姐有点想不到卜仙这么够意思,“那要好好感谢冷那。不过我在家反正也是闲着,不能成功也无所谓。那什么,学校能确定下来不?”
“嗯——联城的枫江大学。”
列萱有点惊讶:“这样啊……”
通完话后,萱姨马上把消息告诉了林梦申。
林梦申正在房内的窗户旁写生,她听到了消息后睁大眼睛。
“你确定成了?”她问。
“很确定呢。”列萱看她表情狐疑,又笑道,“要相信你阿素!”
“你们给了多少钱呢?”
列萱随便扯了一个数字,林梦申听了,微垂下眼,神情显得很复杂。过了片刻,她说:“这么多?我不去了,把钱拿回来吧。”
“为什么不去?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名额难弄呢!”列萱道,“你画画的天赋好,高考时文化成绩就差了那么一点,可确实是有真才实干的,不要多想,就当是去进修一下画画的水平。”
梦申小声嘟囔:“我不是这个意思…”
“梦申啊,不要把问题看太复杂了,我们能弄到名额,你有这个天赋,又想去学,就行了,嗯?”
“知道了……”
“这就对了嘛,”列萱说,“说一件你听了应该很开心的事情,你和念一在同一所大学。”
林梦申陡然抬起头:“这么巧?”
列萱笑笑:“对,就在文学系的,应该不会离你太远。大学里有一个熟悉的人,能有个照应,蛮好的。”
到了周六,列萱和她的契人送林梦申到动车站。到了车内,她也不忘多唠叨几句。梦申听得有点不耐烦了,就说:“行了!阿素,别说了,动车要开了,快走吧,再见。”
这时,林梦申的阿令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林梦申听了使劲摆头。
动车开了后,她深呼出一口气。
虽然和自己想象的去大学的方式不太一样,不过总算达成了她的目的。她看着窗外掠过的树木和田地,忽地想起自家院子里的那棵桃树。这些事物都像是在和她挥手告别,她的未来,似乎有了眉目,也能稍有期待了。
而相应的,她也背负了一种无形而沉重的责任,关乎那几十万的钱,也关乎钱背后的人。
林梦申的想法缥缈起来,意识也逐渐散开,最终睡了过去。
~·~
许念一靠在街旁的樟树上,盯着手机上面的消息。
“啧,我们清高的文人别低眉顺眼呀~”她的朋友从超市走出来,扔了瓶饮料给她。
“你这话太傻了,”许念一怼道,“清高的应该是奸佞,真正的文人就该‘低眉顺眼’。”
朋友将她的肩背一搭,问:“去哪玩?”
“我阿素让我去接人,嗯,她密友的孩子。”
许念一斜眼一瞧,见朋友亮晶晶的眼眸正闪着光、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她笑着推了朋友一把:“别瞎想,是个衍生,别跟我说你这方面不忌口!”
那双眼睛霎时暗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戏谑道:“我还没有足够的魅力来效仿‘窑姐’呢。”
一说完就和许念一大笑起来。
柳涘瑶在学校有超高人气,在大一的学生里头极为出名。那张脸就不必说了,诗赋中怎么描述美人的,她就长什么样。柳涘瑶是舞蹈系的高材生,熟谙各类舞种,本身成绩也优秀。
从以上几点来看,她就是那种德艺双馨、钟灵毓秀、白璧无瑕、秀外慧中……的角儿了。
只不过总有“饱食终日”的部分人看透了本质一般,对所有大众认可的美好事物非要进行指手画脚,再加以“抨击批判”。
许念一和她的朋友汪洋就是其中之一。
她们刚开始听到柳涘瑶的鼎鼎大名时也只是有些感慨。可随着赞叹其如何之奇美,如何之优秀的话越来越多后,她们就颇有意见了,于是她们开始唱反调。
她们的第一步,就是给柳涘瑶起了一个分外风俗的外号——“窑双”。起初还有一些人跟她们一起喊、一起闹,那是因为她们完全不知情,也没有领略到柳涘瑶的靓颜。
自从校级联谊会上柳涘瑶倾情表演后,几乎所有人的心都被其惊艳的舞姿给折服。演出结束后,那些跟风叫“窑双”的人断然将此绰号闭口封禁,有的甚至摇身一变成了柳涘瑶的脑残追求者。
于是到今天为止就只剩下许念一她们几个格外执着的家伙喊这个绰号了。
跟她起这个名号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柳涘瑶和一表演系极俊的学姐拍拖、对外挂着有名无实的“恋人”称谓的同时,“地下交往对象”却不断地更换。
某闲得发慌的“窑情”侦查小队还看到她不止一次的跟校内或校外的人幽会。不过还没等她们传开,消息就不胫而走。
稀奇的是,这类消息并没有影响到那些狂热粉的坚定信念,反而为柳涘瑶披上了“极具魅惑力”的衣纱。一些狂热粉反倒对柳涘瑶的“正牌恋人”感到同情。
许念一对汪洋说:“我觉得你最好找碧猫去玩,我一会儿跟梦申说话,可能顾不上你。”
汪洋将手一挥:“不用!碧猫她深陷情感漩涡,近来略显轻友重色。寡人还是觉得清心寡欲之人宜做君子之交。”
“滚吧你!”
汪洋上前来,挽住念一的胳膊,将声调变了变:“阿念,你最好了~所以我们结契吧。”
“变态啊!”
许念一干脆直接呼了她一巴掌。
她们来到地铁站,在门口候了一阵子,林梦申就携着箱子和背包出现了。
许念一喊了她一声,林梦申便微红着脸笑了笑。
汪洋上前来介绍自己:“Beauty Lily wishes to be remembered to you (骚百合向你致敬)!你好啊,我叫汪洋。”
林梦申也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汪洋装模作样地摆出考究的神情:“念一,真的和你说的一样呢,好看唉。”接着问道:“你选的专业是什么呢?”
“美术,油画。”
“棒嘢,油画应该要慢工出细活的吧?梦申是个挺细心的人。”
林梦申听了后拘谨地笑笑。
三个人来到学校正门,望见校门上用苍劲有力的字体(指九族统一通用的文字)写了“枫江国际大学”几个通字,下边还有一排飘逸的乌落文。过于伟岸雄阔的门壁及其外观,令林梦申有点心悸。
“这是所各国的大佬合资的大学,表面拾掇得富丽堂皇,也在情理之中。”许念一说着,拉着林梦申的手走了进去,解释道,“没办法,走正门方便报名,平时走侧门的话会舒坦许多。”
她们报完名后又帮忙把林梦申的箱包送到寝室内。
基本安置妥当后,许念一就给碧猫打了通电话,一开口就说:“那什么,我不管你爱得是怎样的死去活来,朋友托你帮忙可别不答应。”
电话里头并没人回应,只是传来几声木板被压紧时发出的喀拉声,接着是微乎其微地喘息。
许念接着说:“我的一老朋友来这里读书,跟你一样是学美术的,你和几个朋友多关照一下哈。”
“好……的”碧猫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非得现在说吗?”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说些什么了?”汪洋问。
许念一将手机塞进口袋,叹了声:“莫扰人良辰美景,迷醉于玉树□□。”
“嚯!”汪洋痞子似的笑了几声说,“这家伙还真旺盛!”
正在整理书桌的林梦申听到她俩的对话,先愣了一会儿,接着后知后觉的明白话里头的含义。
许念一瞥见她面上露出羞赧的表情,耳尖还有点发红,就赶忙转移话题:“梦申,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梦申摇头:“不用,我去看看画室。”
许念一和汪洋把林梦申送到画室后就到艺传院中闲逛。
“现在可不是你们顾不上我,而是她顾不上我们了!”汪洋笑着打趣,“她挺认真的,单纯可爱,而且很乖。”
“别说得跟动物似的。”
“谁说不是呢?唉,你们那边的衍性是不是都这样软叽叽的?”
“随你怎么想吧。”
沿路上,汪洋看到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以及被光怪陆离的涂鸦占满的围墙后,有点惊讶:“怎么我来一次这里就变一个样?”
她们走进一条幽静的小径,看到左斜方不远处的一棵形状比较正常的树后有一对情侣正在热吻。
许念一嘴一撇,道:“我就有点预感会发生这档子事。”
汪洋笑道:“那要不要继续打扰她们呢?”
“还用说?”许念一丝毫不受影响地朝前走去。
过了会儿她又说:“干脆在这这几棵树中间拉一面大点的帷幕,前面立个牌,写上‘鹣鲽爱巢,单身勿入’的大字。啧,月满华枝,多好!”
汪洋笑笑:“你这样太刻薄了,她们是大学生,有权利这么做吧!”
她俩来到一个被雕刻成双手呈掬捧状并拢的大理石石凳前停下。许念一侧坐在它的拇指上,说:
“我总觉得有些东西从中学时起就没变过。”
“啥?”
“像我们这样的老是吃喝玩乐夸白聊天的特性从中学就没变过;还有就是社会性质的恋爱风气从中学开始也没有变过。初中管的相对严一些,这一些家伙藏得紧。可一旦上了高中就放肆起来。
“我上的那所高中,一到晚上过道边、走廊间就能看到成双成对的毓衍生们卿卿我我,还是格外明目张胆的那种,即使是到了冬天,天气格外冷,那种浓烈的噎死人的发情味还是挥之不去。那些校领导全当自己是个睁眼瞎,纪律什么的全强调了一遍,可就是不动真格地抓这种事。于是她们就愈发大胆起来,有的还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上几口。我不知道单单是我上的那所学校是这种情况,还是全族乃至全国都是这样。”
“应该是每个学校都有这样的人吧,只是存在少与多的区别。”
许念一慵懒地一笑:“那我还真是不幸——从初中开始,我就陷在这窝人里头,并且扮演了六年的目睹者和局外人。”
汪洋问:“你还挺有吸引力的,没人追你,你也不去找个?”
许念一轻蔑地笑了笑,道:“鬼话连篇,那是傻缺做的事,碍人眼目,而且她们大多人只是玩玩而已,有几个当真?”
顿了顿,她又说:“不是我自恋,上高中时就感觉一个衍生对我感兴趣,就是总是很关心照顾我,而且看我的眼神是那种……像是看毓生的。”
汪洋点了点头:“了解,我头回见你,也觉得你是个毓生,头发长,五官也柔和得稚气。”
“是吧!你看,这就是传统观念带给人的根深蒂固影响,在人的固向思维里,毓性就必须是纤柔婉约的,衍性必须是修挺大方的,但要知道,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我有个疑问,”汪洋说,“你觉得两性之间应该怎样交往好呢?”
“不分性别。从某方面来讲,所谓两性之间也没啥区别。”
“那如果照你这么讲,两性间又该如何交往呢?”
许念一说:“我说不准,虽然我看得多,想得多,可没切身经历过什么。”
她看了一眼手机,道:“去‘浮光’吧,碧猫说在那等我们。”
汪洋的介绍词,引用的是老王的《自深深处》,有改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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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一)旧友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