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件事,已经过了147天了。
这天,苏笙决定忘记许舒阳。
苏笙端起面前的离别信一饮而尽。
她慵懒的斜靠着吧台,冲着台上的人比了个手势,那人会意,点了点头。
“下面,我要宣布一件让大家热血沸腾的事,我们的人气歌后Bridget回归了。”霎时间,台下爆发出一阵欢呼。
“Bridget,Bridget,Bridget……”
台下的人们激动的大声喊着Bridget,更有一些人大声尖叫起来。灯光慢慢变暗,舞台四周弥漫起朦胧的烟雾,人群的嘈杂声渐渐变得小了许多。舞台中央缓缓走出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黑色皮衣 ,九分长的阔腿牛仔裤,搭配着纯黑的马丁靴,蝴蝶形状的黑色面具遮住了娇俏的面容在灯光的反射下带着几缕银光。
冷艳的气质,孤寂又高贵。
苏笙把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台上霎时间安静下来。她缓慢开口道:“这几个月来,我都没有再唱过歌,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些问题。但现在,我想,一切都该过去了。对于过去、未来和自己都该结束了。”
少女缓缓说着,目光穿透了面具,不知飘向了何处,声音透着淡淡的悲凉。
“所以这首歌,作为我的结束,也作为我的开始。”
苏笙示意,台上回荡起缓缓的旋律,伴着她有些清冷却又纯粹的独特嗓音,优雅的扩散开来:
在这茫茫人海寻觅,
直到遇见命中注定的你。
月光下的诺言轻轻响起,
是缘分让我们紧紧相依。
月光洒在老街的窗棂,
回忆里你的笑容如此清晰。
每一次心跳都为你而起,
是命运巧妙的安排,让我们相遇。
在这漫长旅程里行走,
是你给了我无尽的温柔。
风中传来熟悉的问候,
是爱情最美的诗篇,我们共同守候。
雨后的天空挂着一缕彩虹,
就像你我之间那不解的牵绕。
就算世界再喧嚣再纷扰,
有你在我身边,一切都变得美好。
每一次回首,都是你的眼眸,
闪烁着星光,照亮我前行的路。
这份爱,如同古老的传说,
在时光的长河里,静静流淌不息。
在这无尽宇宙间漂浮,
是你给了我最坚定的依靠。
星光璀璨,见证我们的拥抱,
是命中注定的你我,永远不分离。
……
一首歌毕,灯光渐渐亮起来,人们从优美的旋律中回过神来,喧嚣和吵闹声重新溢满了整间酒吧。
苏笙放下话筒,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在众人的呼喊声里下了台。彩色的灯光开始旋转,音乐响起,重金属交错着迷离的音律,响彻偌大的城市。
苏笙远离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一个人静静的走出了酒吧。
八月的空气有些凉,外面下起了点点细雨,打在身上,让她感觉到微微的痛感。
她抬头看向天空,喃喃自语到:“呐,147天,够了吧!”
“许舒阳,我会忘记你,再也不会想起你了。”
酒吧旁边有一条小河,河上有座石桥。每次路过那里,苏笙总会不经意想起奈何桥。奈何奈何,前世今生,许舒阳,倘若是奈何,此生我宁愿再不与你相见。苏笙眯起眼,眸子里透出细细碎碎的柔光,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想念你,许舒阳。过了今晚,我便与你走在命运的两端,背道而驰。
苏笙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渐渐明媚起来,带着雾一般的湿气,夜晚的城市开始苏醒。过了很久,雨渐渐停住了,漆黑的夜里是雨水过后淡淡的泥土清香。
她爱极了这个味道。与之相比,她厌恶极了这城市,虚假的面孔,虚假的笑容,虚假的关心。
朦胧中,思绪回到一年前。邻居家的张姨兴冲冲地跑到她家,气喘吁吁地拉着外婆道:“哎呀婶子,你不知道啊,我儿子去外面打工,今天打来电话,说在外面看见你们家苏伟啦!还穿得人模人样的,可有出息了!”
苏笙心脏一滞,端着水杯的手一抖,身子怔在了那里。
外婆颤颤巍巍地拉着张婶的手,老人的声音带着微微地颤抖:“可是……看错了?”
“错不了错不了,他怕看错了还凑近了去看,阿伟跟一群人在谈工作,你说我儿这穿得土里土气的,也不敢靠前了去问,你看这还有照片呢……”说着张姨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然后掏出手机,皱着眉头摆弄:"这怎么弄来着,刚还有呢,这会子怎么没了?"
苏笙一把拿过手机,手指飞快地按了几下,老旧的手机上便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西装笔挺的男子正和旁边的人交谈着什么,手微抬,眼里是自信的光芒。背景是一座大楼,玻璃窗面……
这不是她的父亲,又能是谁?苏笙只觉心里一震。
外婆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在她的脸上摩挲,苏笙回过神,才发现脸上竟然全是泪水。
张姨拍拍苏笙的肩膀,饱含同情的声音落进她的心里:"丫头啊,这么些年也真是苦了你了……"
张婶见她落了泪,心里也是一阵心疼。这孩子打小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明明只是个孩子,却怕别人担心,什么苦什么痛都不往外说。张婶安慰了几句,又拉着阿婆聊了些有的没的,才迈着步子离开。
夜里的星星很美,整个小巷静悄悄的,巷口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外婆,你说既然爸妈没事,为什么他们不回来看我们?"苏笙一面小心翼翼地问阿婆,一面观察着外婆的神色。
外婆坐在桂树下轻轻摇着扇子,淡淡的桂香飘进鼻子里。许久,叹了一口气:"笙笙啊,他们这样,或许是有什么原因吧。"
"那我们去找他们,去问问,好不好,外婆?"她茶色的眸子里全是期盼。
外婆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摇着扇子,苏笙眸子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也不再说什么。
夜空中的星星闪闪烁烁,有些温柔。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小巷里的灯火熄灭,外婆才搬起板凳进了屋子。并不是苏笙害怕外婆,是她太在乎外婆。外婆有心脏病,又有高血压,是外婆辛辛苦苦地把她拉扯大,她不忍也不能太过刺激阿婆。
父母自从七年前出去工作便杳无音信,仿佛水上的浮萍,期盼早已是不再有了。她清楚地记得父母离开的那年,母亲温柔地抱着她说:"笙笙,等我们回来就给你买娃娃,买新衣服,买好多好多零食,好不好?"
"好!"不谙世事的女孩拍着手,期待父母能带回自己最喜欢的布娃娃。
父母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两千多个日夜,六万一千三百五十多个小时,除了父母到站后打回家的电话之外,再无联系。
后来,听人说,出去的那些人遇了海难,几十个人遇难,她的父母,生死不明。
后来,又有人说,既然没有尸体,那就说明可能还活着。
再后来,是漫长没有尽头的等待。
唯一一次大闹,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
"为什么爸妈还不回来?"
"他们说要给我买的布娃娃呢?我的新衣服呢?呜呜……"
"我不要布娃娃不要新衣服了,呜呜,我要爸妈回来……"
那一场声嘶力竭的大闹,仿佛哭干了苏笙所有的眼泪。直到眼睛酸痛不已,头也开始昏昏沉沉,她脑袋一蒙,终于晕了过去。
醒来看见的是外婆红肿的眼睛。外婆抹了抹眼泪,说:"傻丫头,你这是哭得不要命了。就算爸妈不在,你还有外婆呢,这样糟蹋自己,外婆心疼。"
外婆佝偻着身子把小小的苏笙搂在怀里,苏笙躺在外婆的怀里低声呜咽。那一刻,她恍然间明白,这世界上只剩下外婆与她,相依为命。
外婆的怀抱里仿佛藏着阳光一样,暖暖的,带着春天特有的温馨味道。
"外婆,我不会了。"她抬起头,声音细弱却无比坚定。她伸出手抹去外婆眼角的眼泪,从那一刻起,她便懂得了什么叫坚强,而自己所剩下的,只有坚强了。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父亲的消息,她怎么能不管不问。
所以,参加高考前苏笙看着手中的志愿表,思索再三,终于还是清清楚地写上了父亲所在城市的大学。
高考后,知了的叫声变得愈发欢快,白天变得闷热而冗长,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无疑是每个考生最紧张的时候。
一个炎热的午后,邮递员将一份快递送到苏笙手里,她几下撕开信封,里面露出红色的录取通知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 S市大学几个鲜红的大字。
苏笙的喜悦几乎无法用言语表达,外婆摇着蒲扇从屋子里颤颤地走出来,眼睛在阳光下眯成一道温柔的线。
"外婆,我考上了!"苏笙跑过去抱着外婆兴奋地喊着。
苏笙暗暗下定决心,等找到了住的地方和打工的地方,就马上把外婆接过去。外婆自己在家,眼已经花了,记性也不好,怎么能让她放心。
七个小时的车程,足够苏笙小睡一觉。直到车进站鸣笛,苏笙才拖着大包小包晕晕乎乎地下了车。
门卫是个和蔼的伯伯,苏笙冲着他笑了笑,伸手向后摸去。一摸不要紧,包呢?苏笙的瞌睡虫这下子全没了,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只感觉丝丝的凉气嗖嗖地从脚底板往上蹿,完了,包里有生活费和通知书,丢了可怎么办?
她静了静神,仔细回想,来的时候似乎把包塞在车的行李架上了,于是慌忙扭头去找送自己过来的车。看着消失在远处的公车,她只感觉像掉进了无底深渊,彻底绝望了。
苏笙颓丧地弯下腰,身上的大包小包因为失了支撑一下子骨碌骨碌地滚下来,沾满尘土。
门卫伯伯见她这个样子,拍拍她的肩膀说:"小姑娘,通知书找不到了?"
苏笙沮丧地点点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不是东西丢在送你来的那辆车上了?”
温润的声音响在头顶,苏笙抬头,是个少年。褐色的眸子,薄唇微启,干净的白衬衫……
苏笙来不及仔细打量,紧张地点点头。
少年拿出手机拨号,讲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回头冲她微笑道:"你的包找到了,在71路公车上。"
找到了?苏笙心底仿佛一下子开出了花,心情也一瞬间从阴霾变成了晴空万里:"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在哪?"
"一会儿那辆车路过这里,会帮你捎过来的。"少年微微笑着,眼底清澈温润、一尘不染。纤薄的单眼皮,掩饰不住眼中的清澈,像琉璃一般,细腻的轮廓精致得像是上帝格外的恩赐。
没过几分钟,那辆车果然绕了回来,苏笙和司机说了谢谢,匆忙拿过自己的包检查里面的东西,还好,一样不少。
她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长出了口气,然后转身准备向少年道谢,却发现少年已经走远了。
后来才知道,少年的名字,叫作许舒阳。
这个人,便是后来硬生生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疼,却不能喊。倘若,不曾遇见你呢,许舒阳?
安凉眯起眼睛,看不远处水雾朦胧的河,恍若在看一帧唯美的图画。
半年前,就是在这里吧。李依瑶亲手将自己推下冰冷的河水,冬天的水,凉得彻骨,她在水里挣扎着,看着岸上的少女笑靥如花。
姐妹啊,那是她最好的姐妹啊。曾经和她钻一个被窝,吃一块比萨,看一本漫画的瑶瑶。李依瑶看着在河里挣扎的苏笙,优雅地扯出一丝诡异的笑,然后转身离去。
绝望、无力、不甘,席卷而来,苏笙呼喊出的求救很快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淹没在一波一波起伏的河水里,仿佛呜咽一般的水声,填进她的鼻子、眼睛、耳朵……
为什么?瑶瑶?为什么?心里是满满的不甘,她不要这样死去。不要,绝对不要。 苏笙拼尽全力寻找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上的力气被一丝一丝地缓缓抽出来,苏笙上半身趴在一堆瓶子上,下半身早已没有知觉。唯一的一点意识也在逐渐消失,她又累,又困。
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她恍惚听到岸边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那里有个人!"
直到现在,她依旧记得那种被淹没在水里的呛噎感,那种浑身的力气被一丝丝抽干,铺天盖地而来的无助与绝望。
怪只怪她太傻。许舒阳曾告诉过她,他爱的是身边的人,她呢?却一头扎了进去,游走在幻想的爱情之中。
现在想起来,李依瑶那种近似痴迷的眼神,那双时刻追随着许舒阳的眼睛,许舒阳和自己在一起之后,李依瑶频繁地外出,许舒阳频繁地消失。呵,这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好姐妹,果然是她的好姐妹呢。
那天,苏笙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黎夏端着热水进来时,便看到笑得一脸张扬的苏笙。
晨光打在她微微扬起的下巴上,柔顺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映出金色的光芒,双手向后支着身子,半眯着眼睛,笑容颇有些不合时宜地滞在脸上。微微颤动的肩膀却出卖了她,她在哭。
左半边微笑,右半边流泪。
左半边明媚,右半边悲伤。
生活即使再绝情,也不会让你退无可退,总会在一些特定的场景,出现一些特别的人。
黎夏告诉苏笙,那天她放学后被小三纠缠,那个女人约她在小吃街见面,她沿着河边往桥的另一头走,正好看见河里有人在挣扎,不会游泳的她只能喊了附近的出租车司机把昏迷的苏笙救上了岸。
苏笙听说过黎夏,也算得上是学校的八卦人物。据说她是个很有钱的千金大小姐,几乎把钱全都砸在男朋友身上,可是她的男朋友却是校园劈腿指数第一的祁洛。
对于这些所谓的传言,苏笙向来无视,而真正认识了黎夏,她发现黎夏根本不是传言中的那样,花钱如流水、娇气蛮横。相反,她倒觉得黎夏安静内敛、真诚朴素。
安凉曾问过她:"为什么不分手呢?"
"唔……他其实很好的。"黎夏叼着吸管含糊不清地回答。
"哪里好?"苏笙皱眉,她见过黎夏的男朋友,相貌一般,也不是富二代,到底有哪一点值得黎夏这样对他。
"他以前啊,很喜欢去学校后山给我摘桃子,有时候还会给我带好吃的便当,他说是他妈妈做的……"清浅的阳光在她的脸上雀跃,她嘴角弯弯,眉眼间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她细数着他的好,只是回过头看向苏笙的时候,眸子里已经多了几分黯然:"苏笙,你知道吗,这些东西,都是用钱买不到的。"
苏笙当然知道,她知道黎夏的父亲给了她很多钱,却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那个男人所关心的永远都是今年的钱又多了多少,股份多了多少。
可是,黎夏不知道的是,祁洛只是把别的女生送给他的千纸鹤随手送给了她,不喜欢吃的便当就扔给她。这些,苏笙没有告诉她,也狠不下心告诉她。既然一个便当、一盒千纸鹤便能让她幸福,那么,她真的不想打碎她的希望。
苏笙轻轻拥住黎夏,心里是淡淡的疼。初次见到黎夏时,她一副温柔娴静的样子,端着热水,笑着对自己说:"喝点水,暖暖。"笑容融化了苏笙的心,让她仿佛回到多年前某个温暖的午后,她靠着桂树小睡,阳光温暖,微风送来桂花的甜香。
认识黎夏的第四个月,苏笙把来 S市寻找父亲的事情告诉了她。"现在还没找到吗?"
"没有。"苏笙摇摇头,虽然笑着,眸子里却满是无望。
她也想过很多次,或许父亲不在这个城市,可就算是不在,只要曾经来过这里,也应当有一点线索啊。
苏笙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便把照片上的大楼找到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她把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地方全走了一个遍,从人头攒动的市中心到卖麻辣烫、臭豆腐的小巷道,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希望终于在寻找的磨损下一点点变得渺小,以至于后来,她甚至怀疑这里到底有没有出现过一个叫作苏伟的男人。
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
黎夏成了她唯一的朋友,她也从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 Pub 歌手变成了红遍这个城市的地下歌后—Bridget。
李依瑶和许舒阳走到了一起,而苏笙变成了李依瑶口中要杀她的凶手。可笑的是,许舒阳相信了她。
她忘不掉许舒阳眸子里散发出的危险光芒,那样陌生的语气,仿佛是利刃直直刺进她的心脏,狠狠绞动:“苏笙,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狠毒的人;苏笙,分开吧,若你还有自尊,就请自动离开我的视线。”
她看着李依瑶的手臂挽上他的胳膊,背对着许舒阳向自己投来胜利明媚的微笑。
手指握成拳,指骨微微泛白。苏笙觉得心仿佛碎成了一块一块,然后哗啦一声,轰然坠地。
她并没有哭,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只是笑。春末盛大的阳光里,无比张扬而又刺眼的笑,盛满了她尖锐而刺骨的悲伤。
两个人,一个是她最好的姐妹,另一个是她的男朋友,明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人,却再也不似初见那般令她心安。
金色的夕阳缓缓地漫了过来,安凉想起半年前,许舒阳带她去学校附近的西餐厅。那天,是她的生日。
她穿着那条一直舍不得穿的白色毛呢裙子,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桌上的米色蜡烛轻轻摇曳,像在起舞。他微微眯着眼睛,垂着头,认真地奏起一首小提琴曲。她对小提琴了解不多,但是,那天他拉的那首曲子悠扬婉转,细腻而缠绵,她听得懂。
他的目光在橘色的灯光下温柔而专注。他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不深,却恰到好处。他目光盈盈地看着她说:"笙笙,这首曲子,我只为你一个人演奏。"
"你明白吗?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这句话几乎所有人都会论陷其中。
少年的告白像是突如其来的棉花糖,苏笙只感觉晕晕乎乎地掉进了蜜罐,可是,那样的爱情对一个少女来说,只会溺死在里面。
那天她第一次收到许舒阳的礼物,是一个不及手掌大的小熊挂件,小熊眼睛闪着钻石一样晶亮的光,身上还穿着裙子。她捧在手心里,甜蜜的感觉从心底往上升,幸福无比。
回到宿舍,她透过绿格子窗,看到楼下的少年仰着头看着女生宿舍楼,过了一会儿,他搓了搓手,转身离去。
不舍地看了好一会儿,苏笙才把手心里的小熊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挂在床头,像是一件珍宝。
这时李依瑶推门进来,从后面抱住她,冬天的衣服有些凉,李依瑶咯咯笑闹着,要她给喜糖。
"哪有喜糖,别瞎说。"苏笙一把拍掉她扒在自己身上的爪子,掩饰似的走进卫生间开始刷牙。
"少骗我,刚刚看到一个男生送你回来,是谁呀是谁呀?"李依瑶嬉闹着抢她手里的牙刷。
苏笙抵不过她的力气,正要告诉她,宿舍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李依瑶放开苏笙跑去接电话:"喂?许舒阳?嗯,你找苏笙啊,等着。""电话!"李依瑶冲着她喊。
苏笙赶紧漱了漱嘴,跑到电话旁边。
"嗯……我到宿舍了……嗯…你也早点睡……晚安……"苏笙抿着嘴巴,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长长的睫毛敛下来形成一片阴影,她的声音温温柔柔,连眼睛都带着笑意。
身后的李依瑶身形怔住,握紧了拳头,眉头蹙起。
"你和许舒阳在一起了?"李依瑶牵扯着嘴角,却只扯出一丝无力的笑,语气中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地询问。
"嗯……"苏笙抬头看到李依瑶苍白的脸,心下一紧,伸手握住她的双手,"瑶瑶,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李依瑶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现在想想,也是自那之后,李依瑶再也没有和她说过心里话,无声的隔阂将两人渐渐拉远,那时候苏笙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后来,她终于明白了。
许舒阳和李依瑶,金童玉女,站在一起是那样明艳的一幅画。
苏笙看着许舒阳疏离的眸子,眼神终于渐渐暗淡下去。她扯起嘴角,继而放肆地笑起来,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桥边显得极其突兀。她看着他,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悲伤像咆哮而出的猛兽。苏笙像是故意与他作对般昂着头,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对,许舒阳,就是我把她推下水了。"
她看到许舒阳眼里唯一的一点光亮终于黯淡,消失不见。许舒阳拉起李依瑶的手,甚至吝啬于再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远处。她站在他们身后,直到看不到那人的身影,眼泪才后知后觉地簌簌落下,怎么抹也抹不完,大滴大滴落在烟灰色的水泥地上,荡开小小的落花。雨水交错着眼泪冲刷下来,那一场狼狈不堪的大雨,只剩下她千疮百孔的歇斯底里。
那一场雨,将她仅剩的一点点脆弱冲刷不见。从此,这世上只有一个无坚不摧的苏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