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琰上去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返回了马车。
“怎么样,他们可都还顺利?”
陆琰拍了拍手,掀开车帘朝林季安说道:“林大人果真料事如神,还好来了一趟,遇到个刁蛮小子,没想到还是个认识的。不过都解决了,眼下衙役在搜呢。”
林季安想起刚才经过的那人:“刁蛮还认识?”
“对,你应该也知道。”陆琰垫着一条腿坐在车板上,“朱侍郎小儿子,朱辰。他的性子怕是比朱兴兆还糟糕,除了他爹没人能治他。”
也不知该说是孽还是缘,现下一发现朱侍郎的问题,他儿子也紧接着打上交道了。
不过有一点林季安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他翘腿坐在软垫上,手抵在窗沿边支着脸:“你跟朱辰认识?”
不对,好像有些说漏了嘴。
陆琰打着哈哈,试图遮掩过去:“之前办事的时候也遇到过,脾气大,就记住了。”
“那你还办过挺多事的,好像没你不知道的东西。对了,那位朱辰的声音是不是有些沉闷,还带了些吴州那边的口音?”
“林大人怎么知道?”陆琰有些惊讶。
林季安沉了沉双眸,扭过头看向窗外:“刚刚有人路过的时候骂得厉害,想来就是他了。”
不过多时,一名衙役急匆匆跑下来,手中拿着一小只瓷瓶。
“大人!”他行至车旁,将瓶子递进车内,“可否是此物?”
林季安打开瓶塞,在瓶口扇了两扇,一股淡淡的味道飘飘然弥漫而出。
他立刻将瓶口堵上,开口道:“拿人!”
衙役前脚刚离开,陆琰一把抓住林季安手腕将人拉出了马车。
“在车里就把瓶子打开,打算把自己也毒死在里面吗?”
拉人的速度之快林季安来不及反应,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直接扑在了陆琰臂窝里,膝盖压在了他的腿上。
陆琰一只手从林季安胸前穿过,挡住了他前倾的趋势,另一只手环住了他的后腰,将人稳定了下来。
林季安散下的头发滑过陆琰的手背,给他带来酥酥痒痒的感觉。后者扶在前者腰部的手指略微绻起,林季安感知到这一动静,忍不住痒意颤了一下。
“嘶。”
意识到姿势的不对劲,林季安立刻抬手撑住陆琰的肩膀重新在车上站稳,陆琰则收起手起身站在马车旁。
“下来吧,让车里透透气。”
“菱毒的气味很淡,基本上没什么中毒的可能。”林季安下了马车,背手揉了揉后面刚才被陆琰扶过的地方,那种感觉好像还没散去。
陆琰掀起马车车帘将其固定住:“基本上、可能,那也是有几率会中毒,林大人你可不是这么不严谨的人。”
想到陆琰也是为他着想,林季安也便没有争下去的理由:“知道了,没有下次。”
密集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林季安转身,衙役押着碧玉出来了。
“碧玉姑娘,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县令大人既然派人直接来搜,想必是已经拿到证据,我还能有什么解释的。”
见她如此,林季安直接对衙役道:“先押入大牢吧。”
等到碧玉走近林季安身边时,她压低声音:“县令大人的本事确实让我服气,甚至就连那等身份的人也能成为你的下属。”
碧玉被带离,林季安看向在马车内外扇来扇去的陆琰,是他,哪等身份?
感觉到目光的直视,陆琰回头看着林季安呆愣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可爱:“林大人看什么呢,走吧,这案子看样子快要结了。”
与此同时,寂寥的朱府内,朱浚还不知道林季安已经拿到被他送去复刻的杯子。不过因为那两个衙役日夜兼程的看守,他今日实在是没办法前去拿做好的杯子。
正忧愁该如何是好之时,两个下人聊着天从他旁边经过,嘴里还不停讨论着刚才在外头听到的消息,有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这下好了吧,没想到还真给查出来了,要说还得是太子殿下厉害,一查就是五品官呐!”
另一人嘿嘿笑道:“你说这些人胆子也是大,替考这种事也敢啊,这真成功了,肚子里没点墨水的一上台不得立马就挎!自作孽不可活哟!”
听到“替考”两个,朱浚整个人猛的一抽,转身叫住那两人:“诶,你们刚刚说什么替考?”
其中稍胖一些的人回道:“你不知道?外头传的可厉害啦!说是太子巡查吏部,刚好就查到一五品官在科举的时候徇私,让自家亲戚拿到了个好名次!”
高点的一人接着继续,这次却是带了点惋惜的神情:“要说帮考那人也是倒霉,有没有好处不说,这一查,那人自己以后都没法入仕了。”
朱浚紧绷的心不敢放下一点,越听越是胆颤,但还得装作没事儿人一般:“这么严重吗?那有没有抓到哪些人?”
胖胖摊了摊手:“还没,现下只处置了官员,不过离抓其他的人应该不久了。”
朱浚规矩谢过两人,快步走向朱老爷和朱夫人所在的地方。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刚才那两个下人穿过院子后去到廊下的一角,一位俊朗公子拿出碎银分给他们,大咧一笑:“做的不错。”
转而朱浚,话说这心越乱,就越容易做出些冲动的事。
他找到朱府当家两人,憋着满腔怒火和不安,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老爷夫人,不是说这件事万无一失吗?!”
两位当家人看着突然没大没小的朱浚,正欲开口训斥时,衙役踩着间隙走进来,打断他们的对话:“朱浚,请问我们去一趟县衙。”
有人前来对峙不成,朱浚紧紧握住双拳跟他们出去,认为自己的计划百密而无一疏,等回来了再好好问问。
县衙大牢内,朱浚到的时候林季安已经在内等候了。
“不知县令大人抓小人前来有何贵干?若还是问话,我想已经无可奉告。”
林季安抬眼看他,见他仍一副漠然的模样直接道:“明日巳时,就朱兴兆死亡一事,正式审案,还望配合。”
说完,朱浚被关了进去,与碧玉所关押之处相差甚远,两人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赞政厅内,两个人谈话正谈的不亦乐乎,林季安进门,拱手向其中一人说道:“殿下久等。”
赵奕明扭头见到来人,撇下陆琰的话连忙招手:“林大人快来坐!”
林季安应声过去。
“你这的事情都解决的差不多了吧?”赵奕明双臂交叠撑在桌上,眼中满是对林季安的欣赏。
后者迎着这明亮的眼神也有些招架不住:“对,也多亏殿下帮忙,这桩案子解决的也算快。”
赵奕明“嗐”了声:“我这算帮什么忙,要不是你来信跟我说吏部那事儿,我哪能暗地里发现他们的事情。现在还没打草惊蛇也还差最后关键定性的证据,林大人怎么看?”
林季安正端起茶杯啄了一口,听闻朝着抱手立在书架旁的那人隔空敬了一杯:“关于这个,陆琰已经安排好了。”
赵奕明回头,挑眉上下打量着陆琰,嘴巴一张一合跟他对着口型:窝在这儿还能安排人呢?
陆琰回他一挑眉,没回话。
“不过我还需要殿下帮个小忙。”
赵奕明收回表情正过身:“林大人直接说,不用跟我客气。”
林季安道:“明日在开堂前,我希望殿下能把吏部朱侍郎也约过来,在大堂后面听完这一审判。只是这期间,需要殿下盯着他。”
赵奕明了然:“给他点威压让他坐的住对吧,这个交给我就是。”
明日的事情都一一安排妥当,赵奕明离开县衙前,凑近林季安悄咪咪问道:“林大人,你家那位竹依妹妹今日可在府上?”
林季安知道赵奕明的心思,笑道:“今日不太凑巧,竹依去城西那边采买去了。殿下若是想来见见,下回可直接与我说一声,我来安排。”
“这哪能行。”赵奕明神色认真起来,“追女孩子就得靠自己,我得努努力让她自己想见我。林大人,城西……是哪块地?”
林季安跟赵奕明说了条巷子,后者便上了马车叫身边的操心公公驶去那地儿。
目送殿下离开,林季安看向身后的陆琰。
“林大人盯着我做什么?”
林季安摇了摇头:“就是想等这件案子结了之后,问你个问题。”
陆琰疑惑道:“有什么问题是现在不能问的?”
“因为现在我得集中精神在案子上。”
晚间,二人回到林府,林季安见李儒满面愁容正急急忙忙地朝外走去。
“李叔你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李儒一见林季安和陆琰,内心的焦急好似一下找到倾诉之处:“哎少爷,你们可算回来了!妮儿今日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呐,这,这以前也不会这样,我怕是遇到什么事了!陆近卫,你看能否帮个忙找找看?”
陆琰正准备开口,想起几个时辰前赵奕明去向的林季安在他之前安慰李儒道:“李叔不必担心,这会儿竹依想来是有人陪着的,看天色也快回来了。”
看林季安和陆琰从容冷静的样子,李儒急切的心也缓缓镇定下来:“少爷,有人陪是何意啊……”
正说着,林府外隐约传来了一阵对话声。
“今日出来得够久,明哥也太能聊了。”
“竹依你没看出来么,那位公子看着是对你有意思呢!”
“是啊竹依姐,今天多亏跟你出门,那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我长这么大才吃着!”
三人踏进林府大门,跟林季安他们来了个对眼。
“咦,你们都站在这呢。”李竹依看着他们嘀咕了句。
“妮儿!”
李儒这一声可当真动了怒,跟着李竹依出门的小梅和二全眼看不对劲,朝林季安行过礼就先下去了。
“爷爷……这是怎么了?”李竹依越说越小声,缩了缩身子瞅了眼林季安,试图寻求一个庇护。
“别看少爷!”李儒又说了句,“你知不知你今日这么晚回来我有多担心?有事绊住脚不知道让二全回来先报个平安吗!”
面对李儒接连来几句的训斥,李竹依攥着衣裳低下头,好不委屈!
她明明在下午就准备回来了,谁知中途遇到了那位礼部的明哥,想到上次他送了自己一条裙子,再加上与林季安又是熟识,便不好回绝。
自己被拉着逛了几条巷子,后来在他的盛情邀请下又去了永庆坊用饭。原本明哥是想送自己到家门口的,但想着实在太麻烦别人了,所以提前下了车走回来。
林季安自知李竹依会这么晚回来自己也有一份责任,对李儒劝道:“李叔,今日与竹依一同的是我一位朋友,我欠他一份人情但今日又走不开,刚好竹依在外面就拜托她帮了下忙。这事怪我,没有早点说。”
李竹依闻言抬眸感激地望向林季安。
“少爷啊……”既然林季安都发话了,李儒又能再说什么呢,他看向李竹依:“下回记得报个平安,一把老骨头了还得担心你呢!”
李竹依见李儒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眉开眼笑抱住李儒的胳膊服软道:“对不起爷爷,下次不会啦,你不要生气了嘛。”
做孙女的撒娇,当爷爷的还能怎样,便也由着她去了。
回屋前,李竹依小声冲着林季安道了谢。
人都离开了,林季安迎着最后一丝日光站在院子中默默叹了口气。
“这爷孙矛盾解决了,林大人还有什么担心的?”
陆琰站在林季安旁边,两人身后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被拖得狭长。
“不是担心这个。”
林季安失笑,顿了顿继续道:“明日是头次上堂,有些紧张,万一哪里没说好,对案子判决也有影响。”
“不会失误的。”
陆琰侧身而立,薄薄一片余光洒下,棕色的眸子此刻印着浅浅一道金光。
“我就站在你旁边,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