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逐我来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两人骑马飞驰至城外山脚的一处偏僻之地，路边的树木逐渐稀疏，路也变得崎岖难行。尽管如此，过客却越发越多，他们行色匆匆，仿佛都在赶往同一个目的地。

林季安和陆琰见状，深知无法继续骑行，把马拴在一棵粗壮的树边，徒步前行。

往前走了小段路，一个高大的牌坊慢慢出现在他们眼前，牌坊上雕刻的图案神秘而又精细，透露着丝许庄严感。后面的建筑随着山脉一栋栋耸起，数不胜数，看样子规模还挺宏大。

牌坊边上竖着一面黑色旗帜，金色的“黑市”两字在上面随风晃动，看来这里就是黑市的入口了。

不愧是传闻中的黑市，现在仅仅是在入口之外，就已经隐约感觉到当中暗潮涌动的氛围。

来往的过客绝大多数都带着面具或者箬笠，基本没有三五成群，看来确实不想被人眼熟自己的面孔或被认识的人发现。林季安顿时庆幸陆琰塞给了他这个箬笠，不然似乎会显得格格不入。

两人行至旗帜旁边，一位身材高大，满脸胡茬的彪汉拦住了他们去路。这彪汉手提大刀，满脸戾气，这要是被他盯上一眼不得泛起一阵凉意。

“有请柬吗？”他朝林季安和陆琰伸出手冷冷说道。

短短四个字就把林季安问到了。来一趟黑市居然还要请柬，这是什么规矩？

正准备拉住陆琰，林季安发现陆琰不慌不乱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类似于令牌的东西，小巧精致，好像还有一个什么字刻在令牌的正面。

那彪汉看清上面的字后，神情一滞，一时间竟还有些慌乱。

不过他的反应也算快速，立即恭恭敬敬行了一揖，转瞬就谄媚笑着：“两位爷里面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两位爷饶小的一命！”

陆琰收了那东西，没有理会彪汉，回头对林季安说道：“我们进去吧。”

彪汉就这么恭敬的行着礼目送林季安和陆琰进去，直到他们走出好一段路才收回动作，继续面露凶色检查来人的请柬。

林季安跟在陆琰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他似乎对黑市异常熟悉。并且看那彪汉的神色，陆琰手中的东西，可证明他在这里地位不低。

“陆琰，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林季安没有直接把话挑明。

陆琰放慢了步伐，直到林季安走上前跟他并肩。

“没有经常来，之前受雇主所托，来这里帮他抓一个人，事成之后就把这金请柬送我了。”

“金请柬？”

“对。这黑市的请柬也分为三六九等，买的东西越多，请柬的等级就越高，高等级者可享受更好的待遇。好比说你看中什么，要是只有一份又有人跟你争，如果这时候你的请柬等级高，那么东西就归你了。”

没想到黑市也玩等级这一套，既然如此，为了避免级别高者瓜分黑市，挑起长期的骚乱和斗争，那么黑市背后必定有个执掌者坐镇。

“这请柬等级有是如何区分？”

“从下往上，分别是木、铁、铜、银、金。”

“金排最高？那你岂不是力压群雄了？”林季安打趣道。

陆琰笑了笑，侧头看向林季安，说道：“是啊，白捡一大便宜，要不是此番跟林大人一起来，指不定这请柬猴年马月才用得上。”

尽管林季安没有来过黑市，然而在此前关于黑市的混乱倒是有点耳闻。听完陆琰的话，对于他跟黑市并没有什么利益牵扯这件事松了口气，语气了轻松了些。

“走吧，去打听打听菱毒的线索。”

这一路往前走，路两旁的商贩是越来越多，买的东西也是越来越精致奇特。

“二位要不要看看我这朱钗？此乃南海所捞极品黑珍珠打造，以黄金为身，我这仅有这么一只，要不买回去送给夫人开心开心？”

一商贩托着朱钗向林季安和陆琰快步走来，陆琰瞥了一眼没有搭理，林季安便淡淡回了一句：“不用。”

可这商贩仍不死心，继续跟上他们：“二位爷大可放心，我们这的东西没有假的，若是有，随时来提我人头。来咱看看这珠子的光泽，还有这孔雀绿的伴色。”

说着，商贩悄悄放低了声音，凑到只和他搭过话的林季安一旁：”我敢说就算是皇上也不见得有几颗呐。”

两人停住了脚步，商贩以为自己说动他们了。

“这钗的价格好说，七百两。”

一声冷哼过后，陆琰开口道：“老板，需要我现在就取下你的人头吗？”

商贩顿时被吓住，额头直冒汗。

林季安干脆开口道：“你这珠子远看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细看就能发现它色泽暗淡并且伴色也不匀，所以并不是真正深海的打捞而来，而是渔民养殖的次等品。”

陆琰倒是没想到林季安真能看出真假，自己刚刚这么说是因为这个商贩曾经被他见到过，所贩之物大多为赝品，所以才吓吓他。

商贩一听林季安的话，一时吓得腿软，脸色也变得苍白，急忙下跪。

“哎呦二位爷别拆小的台了，这也是为了讨口饭吃……不过就算这样，这珍珠也少见啊，这样吧，爷要是喜欢，三百两拿去。”

讨饭吃一讨讨三百两，林季安只觉得有些好笑。

两人绕开商贩继续往前走，可他好像贼心不死般在后面叫唤。

实在忍不住，陆琰抛下一句：“没夫人，不买。”

那商贩可算不再跟随他们。

这偌大的黑市就这么一个个摊子看过去，也难得看到一个跟药物有关的，为了加快速度，林季安走到一旁去问一位卖香的老者。

陆琰见他离开便停了下来。

“老人家，您知道何处能打听到药物的消息吗？”

这老者躺在一张长椅上，满头凌乱的白发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银光，一根木簪随意插入其中，似乎从不打理。

听到询问声，老者眯了眯狡黠的眼睛看向林季安，磨蹭地站了起来。

“你们是才到这来的吧？打听消息，好说，我这摊上的东西你随意买一个我就告诉你，都便宜。”

林季安扫一眼摊上的东西，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便随意指了一款香。

老者愣了一愣：“公子是自己用还是……”

“自己用。”

“呵呵呵……”老者奸诈笑着捋了把胡子，边说着边把香包好：“公子好眼光啊，五十两。”

林季安掏钱的手一顿，这点香，五十两？

“不是说便宜吗？”

“是便宜，你看看其他那些黑心的，上百两的一抓一大把，有几个人卖的东西只有两个数？再说，我这香可不普通，公子用过就知道了。”

林季安看着那华丽的包装，心想着若是能好好安神让自己美美睡上一觉那也不错，于是把钱放到了老者的摊上。

“老人家，那我先前的问题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咳，你们从这一路上去，可以看到一个两层的阁楼，写着红鹤堂，会有你们要的东西的。”

“多谢。”林季安拿起香向陆琰走去，“抱歉啊，久等了。”

“林大人这是去专门买这香的？”陆琰抱着刀挑了一下眉，可惜带着箬笠林季安没看见这表情。

“没，向那个老人家打听消息，不过要先买一样东西才说，还花了五十两。”

“……打听什么？”陆琰斟酌了片刻问道。

“找菱毒的地方，前面。”林季安朝前方扬了扬下巴，“红鹤堂。”

“小林大人。”

陆琰突然低了下头，将自己和林季安箬笠上的纱掀开了一小部分，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看着。

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陆琰说道：“不如这五十两给我，其实我就是准备带你去那里的。”

“……”

林季安看着陆琰一脸无奈的表情：“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林大人去问路不也没告诉我？”

沉默片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我的问题。”

陆琰放下手，搭在林季安肩上，两人的视野又恢复成一片朦胧。

“算了，反正林大人有钱。不过接下来要跟好我了，这地方可不像看到的这般平静。”

林季安嗯了一声，两人同朝红鹤堂前去。

没花多大功夫，红鹤堂便屹立在他们眼前。该说不说，它的装修倒是别致，红木高耸，黑瓦似墨，散发着古老而又神秘的气息。

林季安和陆琰走进去，一股浓郁的草药味便迎面而来。林季安咳了一声，抬眼打量起四周。

两盏红色的六面灯笼直直悬挂在柜台上空，一排连一排的药橱子将红鹤堂第一层的四周围了个紧实。

这虽是两层楼，但走进来一眼就能望到顶部。漆黑的阶梯从柜台一旁开始蜿蜒而上，第二层的外圈便是连接阶梯的走廊，站在走廊中便可一览这第一层的情况。

不少植株种植在里面。林季安大致扫了一眼，门口两侧，柜台周围，药橱子顶部都有不少大小型盆摘，甚至是楼上走廊的围栏间都有藤蔓缠绕在其中。

若是有人说这红鹤堂的药物皆是堂内种植所得，姑且可信上一信。

除此之外，堂中忙活的药童皆带着能遮住上半张脸的白色面具，只是面具上的纹路每个都不尽相同。

刚走进来没多久，一名药童就迎了上来。

“两位公子，可否出示请柬？”

陆琰掏出金柬给那药童，药童看了一眼便朝他们鞠了一躬，抬手示意：“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药童没有让他们在第一层停留多久，领着他们直上第二层。

上楼时，有不少干枯的药草垂吊在阶梯旁的墙壁上。有几株形似玉米，但颜色已经暗淡的药草吸引了林季安的注意。这里绝大部分药草都在书中见到，只是这几株甚至眼熟，一时不记得叫什么。

“此乃列当，活筋状阳，公子可需要？”

不知何时，一位身着紫裙，手持团扇，戴着金色面具的女子出现在第二层阶梯口处。

只见得她面具双眸出微微弯起的双眼，煞是好看，宛若有种魅惑人心之感。绣着几朵艳丽的曼珠沙华的团扇在她下半张脸前轻微虚掩着，但还是能感觉到她面具下对林季安的戏取之意。

“无需，多谢。”林季安淡淡回道。

药童将他们送上第二层，对前来的女子道：“廖夫人，这两位公子乃金柬客人。”

廖夫人摇了摇手中团扇，笑眯眯道：“刚才在他们出示的时候看到了，你先去忙吧，这里我来就好。”

药童朝廖夫人鞠了一躬，下楼去了。

“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廖夫人转头，领着林季安和陆琰两人朝楼间深处走去。她发间的银铃步摇，随着每一次迈出的步伐叮铃作响。

这二楼不比下面，这一层来往的药童，脸上都带着银色面具，穿着也与第一层的不太相同。

不过这里的药草品种就不如楼下多了，药橱子极少，较为多的是放在桌子上打开的木盒。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盒子中所放置的皆为楼下药草的上上品，亦或者更加稀有的药草。

“我这红鹤堂跟黑市上其他铺子可不同，我们讲的是贵客自有贵人权。”

廖夫人带他们来的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林季安和陆琰入座后，给他们沏好了茶。

“听廖夫人这话，仿佛知晓我们是头次来了？”陆琰坐在林季安右侧，打量了房间片刻问道。

廖夫人指尖涂上了薄薄一层红色甲油，端起一杯茶，停在红莲般的唇边轻轻吹了吹，姿态极为优雅。

当她听清楚陆琰的声音时，动作停顿了一下，面具下的眼睛微不可查地朝陆琰那边扫去，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这偌大黑市的金柬者不出十位，若有来者，恐怕不会在下面多做停留，便直接上来找我了。”

林季安心中默默道：十位？那陆琰之前的那位雇主，来头怕是大有背景。

即便有疑虑，但还是得直奔主题：“廖夫人可是这红鹤堂的主人？”

“正是，这位小公子莫看不出来？”

“敢问夫人，你这可有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