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马车上等着,今日朝会时间竟格外长,几近中午才散了。
沈倚危上了马车,头一句话便是,“平宁侯爵位被夺,现在收监于刑部。”
明月总算安下心来,听殿下细细讲述今日朝会的过程。若是按平宁侯曾经做的那些事,只罚这些可不够,想必还是有意外发生。
沈倚危说:“了悟作证时,隐去了平宁侯所犯最严重的罪行。”
平宁侯豢养私兵悄悄通过地下通道转移,用那通道做的是诛九族的事,就算皇后没有参与,也会被牵连。
所以,了悟没有完全揭发平宁侯也在情理之中。
明月点头表示知道。
平宁侯势力盘枝错节,需得慢慢瓦解。若她现在就要平宁侯死,恐怕只会面临鱼死网破。
沈倚危说:“今日早朝还有一事,大理接到报案,京中有少女走丢。”
在京都这段时间,明月别的没感觉到,但治安还是不错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明月担忧问道:“走丢的人多吗?”这世道对女子要求极为苛刻,走丢之后就算再被救回来,在家中也没有了立足之地。
沈倚危道:“有十数人报案。”
通常情况下,人们是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情去报案的。家中女眷走丢,就算再找到,也只会给家族蒙羞。有十数人报案,那么也会有几十上百个家族在遮掩此事。
可是这次不同,“头一个报案的人是林御史。”
明月闻言惊讶问道:“林舒也在走丢少女之列?”按说官家小姐出门,身边会有不少侍卫跟随,怎会这般随便就被人掳走。
沈倚危:“嗯。”
明月想起上次见到林舒的情形,那时林舒便一人在外,身边没有侍卫丫鬟,也不知她后来回家没有。
沈倚危像是知道明月在想什么,“林舒前几天一直在家,丫鬟在林舒失踪那天早上还见过她。”
他看明月想别人的事想的入神,就不肯再说,马车内安静下来。
明月疑惑他为什么不接着说了,转头看他。
沈倚危说:“这些事自有大理寺去解决。”他靠在马车的软垫上,“我先休息会儿。”他合上眼皮,心里越发清醒,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敢对当朝御史之女动手,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普通的山贼。
而这件事还偏偏发生在平宁侯一案有结果时,沈倚危也不敢确定其间有没有联系。
马车经过明月的郡主府时没停。
明月准备喊车夫,却又怕打扰到殿下休息,她抱着大不了一会儿自己走回去的打算,反正距离不远。
听雨把马车停下,“殿下,到了。”
沈倚危睡眼惺忪,起身要掀帘子,看见明月,“嗯?你没回去。”
明月无语,她抿唇看着殿下,眸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不是殿下的意思吗?听雨那样细心的人,必然是有人吩咐才会故意不在郡主府那里停。
沈倚危笑起来,“下车吧,今天正好来我这里转转。”他伸手去扶明月,让人下车。
明月扶着殿下的手下马车,对上殿下期冀的眼神,竟有些不忍拒绝。
沈倚危轻声哄道:“我让人把你的屋子都收拾好了,你就不要回去了吧。”
平宁侯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想着报复,他把明月放在自己身边才能放心。
见明月没有拒绝,沈倚危悄悄握住明月的手,牵着她往里走。
明月觉得有些好笑,殿下怎么这般无赖?
这次沈倚危没回自己常住的院子,带着她走到一个边角的院落。院落的另一侧,就是明月的郡主府。
他对明月说:“什么时候要回府我送你,这里比较方便。”
明月打量着那堵高墙,方便?这是要怎么送她?飞过去……
明月失笑:“殿下,您把我安排在这犄角旮旯,也太苛待我了吧。”
沈倚危挑眉:“那该如何?”他唇角挂着笑意,“我也打算住在这犄角旮旯。”
院子里花草繁盛,果然是认真打理布置过的。沈倚危让人送来午膳。
看到摆在桌上的膳食,明月便知道,殿下要她来皇子府恐怕不是临时起意。她从不挑嘴,但桌上的饭菜无一例外都是她爱吃的,可见殿下上朝前已经吩咐过。
明月想着殿下刚才提到的少女走丢事件,说道:“殿下,我想让外祖父去大理寺报案。”
趁这个时机,把昭华郡主之事一并提上来也不算突兀。
再者,敢对御史家小姐动手的,肯定是朝中大员。若真只靠大理寺去查,必然阻挠重重。
沈倚危听出了明月的意思,“你想要毅王去查?”
明月笑道:“殿下知我。”
毅王脱离朝堂已久,想要回归,便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查案便可以是这个理由。
她也想让外祖父找出害自己娘亲的凶手,给娘亲报仇,也打开一家人的心结。
沈倚危偏头笑起来,“荣幸之至。”
明月给毅王府传信不久,毅王世子提出要重查旧案,因为之前毅王世子在朝中并无任职,昭灵帝便给了他刑部员外郎之职。
虽说品级不高,但也有了实权。
刑部联合大理寺查这次的少女失踪案,从失踪时间、地点以及目击证人等方面着手去查,却始终没有进展。
平宁侯在家赋闲还没多久,西北战事就起了。朝中不少官员都推举平宁侯去西北平定叛乱,昭灵帝好不容易才把平宁侯撸下去,怎会愿意让平宁侯这么轻易回到朝堂。
昭灵帝按下朝中的议论,没有起复平宁侯。
三日后,西北消息传来:守将不敌,弃城而逃。
朝中关于起复平宁侯的言论甚嚣尘上,昭灵帝也不能再不管不顾,只得让平宁侯官复原职。
但这一次,昭灵帝只给了平宁侯军队的调动权,又道:“平宁侯年轻时虽有不少战绩,如今还是得保重身体。”借此机会,昭灵帝往平宁侯身边添了两个人。
一个是毅王的孙子卫平,自幼便习武艺兵法,如今论起身手谋略,皆是不凡。另一人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越泽。越泽在朝中没有靠山,只得依靠陛下,是个忠正直臣。所以,昭灵帝把越泽派出去,很是放心。
有这两人制约,平宁侯便不能为所欲为。
皇后虽然不满陛下的做法,却也无可奈何。
平宁侯却不在意,“娘娘放心,只要我打了胜仗,陛下就没有理由再收回兵符。”打胜仗,于他而言易如反掌。边关的仗,还不是他想打就打,想停就停。
另一边,明月给越泽准备着出征需要的东西。
后边的马车都快要装满了,明月又走进一家药铺,越泽要上战场,应当带些常用的伤药。
越泽拦住明月,笑着说:“姐姐别再买了,够用了。”
明月让郎中取出效果最好的伤药,放到越泽怀中,“我们再看看,把缺的东西备上。”
越泽回头看那辆马车,无奈道:“姐姐,难不成我还能把这些东西都带过去?”
明月自然知道他带不了这样多,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她停下来,抬头看着越泽。
初识时的弟弟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成为陛下倚重偏信的臣子,可她还是叮嘱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尤其这次的将领又是平宁侯,你一定要小心。”
越泽原本没有什么离愁别绪,被明月这样细声细语的嘱咐,心中竟涌起了些酸涩。算起来,姐姐来京都的时间不短,可他和姐姐相聚的时间却不多。
他眼眶微红,却是笑着点头:“我会注意的,姐姐在京都行事也要小心。”
这次去战场监督平宁侯的任务是越泽自己争取的,他发现自己就算考了状元进入朝堂,依旧帮不上姐姐的忙。
他要成为陛下手里的一把刀。
明月拍拍越泽的肩膀,“放心。”
两人买完东西,回越泽的住所时,半途遇见了四皇子。
明月二人行礼。
沈倚危从马车跳下来,把一本书递给越泽,“边境势力盘枝错节,有空的话研究研究上边的内容,别被平宁侯坑了。”
他送完这本书就离开,没多停留一瞬。
越泽翻开书,简单看了几页,是西北明暗势力的分布。这种东西千金难买,他把书合上,对明月说:“姐姐,殿下对你真的很好。”
他心知肚明四皇子额外照顾他是因为明月。
甚至四皇子为了避嫌,不让别人认为他们之间熟识,还专门在这里偶遇。
明月回头看走远的马车,马车拐出去,不见踪影。她看着越泽,“殿下这是在为你考虑。”将来阿泽就算是要报,也该报给殿下,而不是她。
越泽听的懂姐姐的意思,他把书收好,“我明白的,姐姐。”
明月把越泽送回府里,自己也不逗留,让马车夫返回郡主府。
最近京都不太平,明月身边跟了不少暗卫。
马车行驶到半途,有人悄无声息上了她的马车。虽然没露面,但马车的负重是固定的,明月抓紧匕首,判断着那人的位置。
绸子破裂发出刺啦的声音,同时明月吹响手中哨子。
马车周边的人都露出在明面上,明月的暗卫把人拦在马车周边。
明月吩咐:“抓活口!”不知道这些人与掳走其他少女的是不是同一批,但她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