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在平县站稳脚跟后,明月便多了许多空闲。
日子这么一天一天的过,转眼到了会试放榜的时间。
越泽是去京都参加的考试,明月不想去京都,所以依旧在平县等着。
数日后,越泽的信送回来,他考了第一名,是会元!
明月看着信就笑出了声,她好像自从离开齐国公府,生活就格外顺遂。
慢慢往下看去,下边信中提到了四皇子。明月看到这三个字,心跳突然就变快了。
已经将近两年的时间,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了殿下,可这人即便只是在信中出现,似乎也让她回到了那个冬日。
她跟在殿下身边读书学琴,日子如流水般平淡,却也是她人生转变的开始,若没有殿下,她现在还不知在做什么。
明月继续往下看着,越泽说放榜之后有不少高官邀请他宴饮玩乐,唯有四皇子教他为官之道,带他识清朝中官员派别,不要轻易站队。
四皇子是个好人。
明月心道:“殿下当然很好。”明月又想:殿下果然是对谁都会这么好。
她给越泽写了回信,祝贺他这次考试取得的好成绩,也嘱咐他继续好好温功课,争取在殿试时一举夺魁。
写到后边,明月想到殿下,又写道:四皇子为人随和却有底线,处世之道值得学习,你就要踏入仕途,若能得殿下引路,必是极好。
别的她也没什么嘱咐的了,把信封好,又附了些银子,一并送了出去。
阿泽将来肯定是要留在京都的,她和阿泽之间的缘分大约也只到此了。
能过着现在的生活,明月已经满足,安安稳稳就好,再有泼天富贵,她也接不住。
明月手指摸着颈上挂的吊坠,是殿下送她的平安符。
做了生意之后,明月才知道这块玉是上好的羊脂玉,这样成色的羊脂玉,一年也出不了多少,且都供给皇室,当时殿下就那样随便给了她。殿下那时,对她还是太好了。
从看了阿泽的信开始,明月就总是想到殿下。
直到昏昏沉沉在榻上睡去。
睡梦中,明月似乎看到了殿下,她手里拿着文书,似乎正在诵读,却看到了殿下冰冷的目光。
殿下问她:“私自叛逃,该当何罪?”
明月口中支吾,从梦中惊醒。她坐起来靠着,告诉自己:“以后不会再见到殿下了,不用担心的。”
越泽去了京都,院子里就又只剩明月一个人,习惯有人做伴,明月竟生出了几分孤单来。
渐入深秋,天气转凉,明月无事一身轻,便决定去各处明月楼看看,顺便在每个地方游玩。
明月楼名声大震,却偏没在京都开,离京都最近的一家也要多半日的路程。
京都繁华,遍地是黄金,有人劝明月往京都也开一家明月楼,但都被明月回绝了,“京都的确遍地是黄金,可也遍地是权贵。”
主要是明月不想去京都。
从平县出发,明月一家一家的视察,到最北边那一家时,已经深冬。
明月在街边吃了一碗热汤面,才又去明月楼。
她刚进门,就看见有人在她的明月楼里闹事。
明月在旁边挑着饰品,手里拿起一对耳环,在铜镜前比着。
自去年秋日起,明月楼就增加了项目,除了胭脂水粉外还经营服装首饰,按照需求配备数位手艺好的化妆师,给顾客搭配妆容和衣服。
明月只看到那闹事女子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看到侍者对那女子低声下气地道歉:“小姐要的那套衣服确实已经卖出去了,您要不再看看别的。”
小姐嚣张道:“别的我不要,我从京都千里迢迢才来到这偏僻地方,为的就是那件衣服,你们去给我想办法。”
明月心头一怔,这声音……是齐国公府的大小姐李明珠。
怎么会偏偏这么巧……
明月取出令牌,在身旁侍女的指引下进了一楼的暗间。
外边李明珠的声音越来越大,“要不是和我玩的好的小姐都来明月楼买过东西,我是怎么也不愿意花这么些时间来你这破地方的。”
“好容易有一件看中了的衣服,竟没有了?你们这明月楼起了这么个名字,果然晦气。”
李明珠不屑地打量着堂中挂着明月楼三个字的牌匾,“要我看,就算改个鸡鸣狗盗楼也比叫明月楼来的好。”
这边明月楼的掌柜听李明珠这样说,脸色也冷了下来,“既然小姐不是诚心来买东西的,我们明月楼也不欢迎。”
李明珠从没受过这种冷遇,她抬手一巴掌就抽过去,“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和本小姐大呼小叫!”
外边越来越乱,明月在面上戴了张银色面具,将代表身份的玉牌挂在腰间就走了出来。她不想让李明珠缠住她,但自己人受辱,她也不能忍了这口气。
她走到掌柜面前,看着李明珠,突然,一巴掌抽了过去。
李明珠愣住,接着就破口大骂,“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明月淡声说:“齐国公府大小姐,李明珠。”提起那个地方,明月只有恨,可她说出来的话却云淡风轻,好像齐国公府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地方。
被人这样看扁,李明珠火气更甚,“你不过是个商户女子,在外边抛头露面,有什么好得意的?”
明月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一封信,缓声说:“便是齐国公,也不会和我这么说话。”
明月楼越做越大,官商之间就难免有了联系。
李明珠看见那信上的私印,劈手就要抢,明月却并不准备让李明珠看这信的内容,闪开后将信纸叠起来放好。
做完这些动作,明月对护卫吩咐道:“把人赶出去。”
李明珠被推攘出去,还在破口大骂,“你今天打了我,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明月抚着自己的手,淡声道:“你打我的人,难道以为我就会算了吗?”
李明珠的声音消失,明月总算觉得不那么吵了。
她刚回头,就看见掌柜看着自己,掌柜脸上有委屈,有担心,还有对明月的佩服,“今天多亏您来了,那国公府小姐好像不会善罢甘休,您……”
明月看着掌柜脸上的巴掌印,“不用考虑那么多,先去上药。”
明月敢打李明珠,便是知道,齐国公就算再不高兴,也不会因为一个女儿和她闹掰了的。齐国公虽有爵位,却无权势,在朝中要和同僚走动,总是需要银子的。
明月让人把账本拿出来,她在屋里开始对账。
到打烊时,账目还有大半没看过的,她合上账本,往自己订好房间的客栈走去。
夜路昏暗难走,连影子都不甚清楚,明月听到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
她加快了脚步,越来越快,最终跑了起来。而她身后跟着那人,竟也追赶起来。
就在那人要追上明月时,一个人从旁边跃出来,将那人一脚踹开。
明月回头要道谢,那人却拎着跟踪自己人的领子跃上屋顶,几步就消失的没了踪迹。
经过这么一遭,明月再出门时,身边便会带上几个护卫。
也不知那个突然冒出来帮她的人是谁,但明月大约能猜到,想对她动手的是李明珠。
她素来低调,只在近日和李明珠起了冲突。
还在齐国公府时,明月并没有和这位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接触过多少,只知道李明珠经常惩罚打骂下人。
那日见了李明珠在她铺子里无理取闹的模样,明月便知这李明珠是个被娇惯坏了的。
明月无奈,她还是第一次来这边的店,就遇见了最不想见的人,这运气也没谁了。
这几日她查完账,还是快些回平县的好。
这日算过账,明月伸了伸懒腰,提了灯笼推门出去。
推开门,大片的雪花刮进来,竟是下雪了。
去年明月是在平县过的冬,整个冬天也没见一片雪花。再之前,除了和殿下一起的那个冬天,她似乎都不喜欢雪,因为下雪便意味着她要受冻,要在手都伸不出来的天气去洗衣服、劈柴……
如今见到雪,心情到底有几分不一样。
她对跟着自己的侍卫说:“让马车先回去,留几个人跟着我就行。”她想在街上走走。
侍卫在旁边撑开伞,帮明月挡住头顶的风雪。
明月仰头,看着油纸伞面,回头对侍卫说:“不用给我撑伞了,我看会儿雪。”她头一次发现皑皑白雪的美丽,是在临园,赏梅也赏雪。
地面已经铺了一层白色,夜色好似也不如以往那般黑,一行人在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风雪覆盖住。
回到客栈,明月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开门前却发现她在门上留下的痕迹动了。
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明月转身下了楼,准备另开一间房,解决威胁的最好办法就是避开它。明月不想花那么多精力和坏人斗智斗勇,有人愿意在那间房里做什么,她无所谓。
可偏偏奇怪的很,客栈平日里总会有几间空房,今日却是全满。
她只得叫小二和自己一同上楼,小二进屋看了看,确实没人。
明月进去之后还是有些担心,她弯腰把鞋子穿好,去衣架那里取大氅,往下取大氅的时候,总感觉有几分不对劲,松了手就立刻往门外跑。
大氅后边竟然躲着一个人!
这人本想在房间里弄些迷药,等明月昏迷了再把人拖回去交差,哪想到会被发现。
等他推开门追出去,却不见刚才那一道水蓝色的身影。
客栈不远处就是青楼。
明月扯了过路人的黑色披风瞒过片刻,就跑向了青楼。
青楼人多眼杂,至少能保她今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