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故梦 第97章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李昭这一胎怀的艰难，从开始就呕吐难受，食不下咽，除却年关宫里宴饮在外再无露面，反而是云家的两位舅母常常来看她。

“我的儿啊，怎么看着越发消瘦了？”

“哪有，是舅母心疼我，才觉得我又瘦了！我每日里可没少吃。”

一旁的望月开口道，“殿下每日里是没少吃，可也没少吐，吃下不过一会儿就吐了出来，吐的甚至比吃下的还要多，怎么能胖了呢？”

李昭瞥了她一眼，“你又多嘴！还不快去泡茶！”

何氏纳闷道，“这都三四个月了，怎么还吐的这么厉害呀？可让御医看过了？”

“看过了，御医说了，有些妇人害喜厉害也是有的，只要孩子稳健就都好。”

崔氏叹道，“可是遭了大罪了。我怀恂哥的时候是一点事儿都没有，我还想着是我身子好，谁知到了怀恒哥的时候，也是成日成宿的吐，生下来果真是个顽皮的。我看你这一胎定是个矫健的，就是不知是哥儿还是姐儿。”

何氏问道，“殿下想要个哥儿还是姐儿啊？”

“什么都好，原也没想着这么快，是男是女都是福气。”

“是啊，都是宝贝儿！华安就这几日要生了，也不知道给你肚中这个生个哥哥还是姐姐，不过你们这两家子相貌都是个顶个的，生下来的孩子随谁都是个好看的！”

李昭遗憾道，“原想着阿姐生产时我好歹能守在阿姐身边，现下这样子怕是连孩子满月都要错过了。”

何氏拍着李昭的手安慰道，“你也没得经验，回头瞧见那血糊糊的，自个儿反而要吓到的。放心，华安生产时我和你二舅母都去，定不会让华安一个人的。你呀，就在府中歇着，等华安能下地了，让她抱着孩子来看你！”

每日里要不就是舅母过来，要不就是望月几个陪着在院中走走，现下暖和了，望月几个常常搀着李昭去园中走走，再远却是去不得了。苏溪是最不易的，每日里换着方子给李昭调养，可是发了不少牢骚，“为保你这胎平稳，我可是恶补了不少医书，可怜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天天追着我祖父问这些，要不是知道殿下有孕，指不定是怎么想的呢！”

李昭坐在园子里晒着太阳，笑道，“不是当初在城阳时，你非要跟着医婆去瞧妇人生产了？”

苏溪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又怕吓到李昭，把话咽回去了半句，只说，“术业有专攻，医道上分的更是细。我这样的，能将你的身子养好就算出师了！我可给你说了，等你生下这胎，可要听我的好好喝药，不然枉费我这么努力。”苏溪说完转过身去，就见李昭竟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小声道，“自讨苦吃！”

最后李昭还是被柳怀远抱了回去，李昭醒来时就见柳怀远抱着自己正要往回走，一路上遇见的下人皆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一旁的几个侍女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怎么抱着我？快些放我下来吧。”

柳怀远边往前走便说道，“今日想着早些回来陪你，谁知就瞧见你在园中睡了过去，眼见着太阳就要没了，怕你着凉。”

“好了，我醒了，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柳怀远手上更是用劲了几分，威胁道，“可别乱动，再伤着了。反正也走了这么远了，不差这几步，殿下就让我抱你回去吧。”

李昭不敢挣扎，想着反正闲话也传出去，索性破罐子破摔，搂着柳怀远脖子笑道，“平常看着文弱，没想到力气这么大？我这走的可不算近，你要累了给我说声，我下来自己走。”忽略了那些下人的偷瞄，李昭竟觉得柳怀远抱着自己这样走也不错，心情不错的开口道，“我上次被人抱着走还是十二年前了。当时父皇母后带着我和阿悯出宫赏花灯，我仗着父皇疼爱，硬说自己走累了不想走，父皇就这样抱着我逛完了一整条街，当时那条街可比这长多了。”说完李昭又是一顿大笑，问道，“我可比十二年前重多了，你觉得累吗？”

柳怀远跟着笑道，“怎么会，我甘之如饴。”

“你是越发花言巧语了！”

“那殿下是爱一板一眼的我，还是现下的我？”

李昭想了想，凑到柳怀远耳边低声道，“一板一眼的你和花言巧语的你都是我的。”见柳怀远耳朵通红，李昭得逞的笑得更开心了，“我最爱的还是你害羞带臊的样子，可爱极了。”

一番折腾下来，等到了晚膳，李昭胃口竟也好上了几分，难得多用了半碗饭。望月对着柳怀远说道，“驸马在，殿下的胃口都好了许多。”

柳怀远看着李昭笑道，“那我以后午膳晚膳都陪着殿下用，可好？”

“说什么胡话，你在太府寺哪里闲的下来。”

“再是忙碌，吃饭的时辰还是有的。”

李昭只当他这样一说，谁知从那日起，无论是刮风下雨，柳怀远总是赶在用膳前赶回来，陪着李昭用过饭后再去府衙。两个人用膳自然比一个人用膳好上许多，再加上柳怀远总会把在街上见闻的一些趣事讲给自己听，或者回来时给李昭带些吃食什么的，李昭渐渐开始期待起来，每到快用膳时总会忍不住往外瞧瞧。

今日赶上一场大雨，李昭算着时辰已经晚了半刻钟，正要动筷，听见从外间传来的走路声，果然是柳怀远掀帘走了进来。“今日大雨，路上车辆相撞，这才晚了些时辰。”柳怀远往李昭那处瞧去，原以为李昭已经动筷，可看着桌上的菜都没动，皱眉道，“殿下这是为了等我才没动筷的？”

“我早膳用的晚了些，就想着等等再用膳，不是刻意等着你的。”

柳怀远看着桌上凉透了的鸡汤，笑道，“是臣自以为是！”柳怀远让人将汤热了来，给李昭碗中夹了些菜。

李昭看着柳怀远手上的擦伤，问道，“撞车可伤了你？”

柳怀远这才注意到手上的擦伤，不在意道，“还好马车行的不快，这手怕是不小心擦碰到的。”

李昭不放心道，“用过膳后让我瞧瞧你身上其他处可有伤。可知是谁撞的？”李昭知晓柳怀远是个谨慎的性子，跟在他身边的人也都是如此，想来也知是别人撞的他。

“是刘府的马车。”

“刘府？哪个刘府？刘邈？”见柳怀远点头，“他不是去到洛阳监造崇安寺了吗？”

“是刘尚书的儿子。”

“刘聪？那个纨绔？”说起他，李昭算是有所耳闻，仗着长姐的势在长安里没少祸害，前年寻了个闲职还出了错被父皇因此训斥过刘袂。她摇了摇头，不愿再提。

这日清晨，李昭刚醒，就见望月几人进来报喜，李昭疑道，“这是哪门子的喜？”

“华安公主生了，是个男孩呢！昨日夜里就发动了，清晨才生下的，这不一早春柔就来报喜了！”

李昭拍手道，“当真是个好消息！让人传令下去，府中众人都有赏！”说着想起来，“我给我小外甥做的百家衣和准备的平安锁快些拿出来，望月你亲自去送一趟！”

府中众人得了赏，各个是喜笑颜开，围着在屋外道喜。慢月看李昭这般，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殿下生了呢！”

李昭望眼欲穿道，“阿姐平安，我自然开心。要是能见了我那小外甥，我更是开心！”

还没等慢月说什么，苏溪就端着碗药进了来，“出府之事你想都不要想，给我安安生生的待到生产，我这肩上的担子才算是卸下来。”

李昭撇嘴道，“哪有你说的这般小心，年节里阿姐不还来我府上看我了！”

苏溪哼道，“你身子若是华安公主那般，我也就阿弥陀佛了。”

宫中传来的一封信到底是扰了李昭的太平，留在府上的贺新柔却是急着来见李昭，一进门便跪在地上，求道，“殿下恕罪，实在是姑母急事相告，已是求人不得，只求殿下出手！”

李昭疑惑道，“奇了怪了，淑妃送信与我作甚？”李昭细细看过信中内容，惊道，“让人备车，立马进宫！”

慢月说道，“这…苏溪姑娘说过……”

“急事，让人去叫苏溪，与我一同进宫！出了事她也能护着我。”

见李昭心思坚定，寻月立马去叫人，慢月伺候着李昭穿衣，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殿下如此着急。”

李昭咬牙切齿道，“三妹妹的婚事果真被刘袂盯上了！”贺新柔原想跟着，被李昭斥道，“不可，你去了会更乱。此事出了门你就当做不知道。”

马车上李昭这才静下心来，苏溪还在一旁骂道，“那肃贵妃果真是烂心烂肺，这么阴毒的法子都使得出来，她当初怎么就没用在你身上？当真是个欺软怕硬的。”

李昭沉声道，“她若是用在我身上，怕活不到现下。将人送去与胡人联姻，她倒想得出。”李昭强压着怒气，说道，“我竟没想到她竟能说服父皇。”

到了宫门口，李昭面上已经不显，反而对苏溪说道，“收收你的神情，只当我许久未曾出府，今日来宫中看看阿悯和父皇。”

李昭先是去了东宫，李明悯见李昭过来，连忙迎了上来，“不是在府中养着，怎么进宫来了？”

见周遭人多，李昭笑道，“快些扶着我去书房歇歇，一路走过来可是累着了。”

等进了书房，李昭让慢月几个去书房守着，没等李明悯关心就问道，“父皇要将三妹妹嫁与胡人？此事可当真？”

“阿姐是如何知晓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到如今，李明悯只能将此事细细道来，“去岁年关里，胡人几个部落达成一致，共同举兵犯我边境。守城的将领是个不中用的，竟被胡人连攻五城，且担心受罚并未及时上报，京中得知派人赶去支援时，早已被烧杀抢掠过后逃了。”

“胡人常用的手段，他们那边地广物稀，尤其是冬日里，每年都是如此，知晓一直攻下去自己占不得好，每次进犯也只是抢夺食物，等援兵到了他们早早就撤了。可今次怎会与三妹妹的婚事扯上关系？”

李明悯怒道，“阿姐不知，此次是连烧五城，凡是壮年都被掳了去，城中只留妇孺，他们狮子大张口到要大梁十年收成才肯放人。阿姐知晓，如今国库是入不敷出，父皇为此连连追查，现在这个关头出了这事，父皇定要追责。这朝中人为了自保，自然出什么主意的都有，先想到的自然就是和亲。”

“哼，我几月未出府，竟不知朝中官员成了这般，为了自保，将一女子推了出去。前朝和亲原是敌弱我强，今朝这般岂不是要把人送去任由他们欺辱不成？”

李明悯见李昭面色阴沉，生怕气坏了身子，“阿姐，此事还在商议，也就父皇，兵部同我三方知晓，如何传到你那里去的？”

李昭将信递了过去，“贺家那个女官给我的，想来应该不是淑妃算计我。怕就怕有人躲在背后借这件事向我发难！”李昭闭眼细想，分析道，“若是假的，定也是后宫中有人想借这件事引我入局，那往后呢？我进宫一趟定不是简单想见我一面，怕还有后手。若是真的，父皇当真心意已定，三妹妹就完了。”

“阿姐，要不我去父皇那里探探信？”

“若是真的，便是父皇有意瞒着你，你去，探不出什么的。”李昭凝神，坚定道，“此事我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阿悯，旁人传信与你什么都不要信，若是有异，我让慢月寻你。”

李昭交代清楚后就带人去了清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