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入淮 第37章 第37章 城墙上少年

No.93飞吧自行车

比赛结束，躁动的血液让我们一行人拒绝回家，回家爹妈就要念念念，跟念紧箍咒一样。学学学，分分分，巫婆的咒语都比他们花哨些。

八元素蹲在操场边看台说笑打闹，每逢大事，比如期中期末考、或元旦圣诞，我们都默认往这个地方走，渐渐都习惯在这里会师。我心底里感激潘明淮，若非他，我怎么会和他们成为这么要好的朋友。家庭的不完满让我在友谊上异常渴望，爱多一点，再多一点，就好。

“我们去骑自行车吧。”尚堃提议。

“去你的，老大我天天上下学骑着自行车，你还没嫌我骑够啊？！”周鼎天不满。

“能比嘛！一个人骑跟八个人骑能比吗？！”

“我们去城墙吧。”潘明淮建议。

“城墙？”我大写疑问。

“不懂了吧，租自行车溜城墙可是我市一大旅游景点，爷今天带你们没逛过的见识见识十三朝古都，逛过的都装没逛过，出发。”

坐公交到了皇城根南门外，中学生免门票直接进，我们一窝蜂爬上城墙少年飞啦跑啊跑。万晨曦不会骑车，租车时才吐露，我坏笑地看着她，想不到小妮子还是蛮有手腕的，忍到这会才说自己不会骑。

我咳嗽一声，挡在潘明淮面前排兵布阵，“小万万不会骑车，那就由男生带她吧，那就尚堃你来吧。”

尚堃哦了声，傻了吧唧的。

苗千朵眼一热，连忙举手说，“我也不会骑。”

我和方言“咦”一声同时嫌弃，我看她没出息样颇丢女性脸，责难她，“你怎么就不会骑了？你说啊？”

苗千朵咬死我的心都有，我却呵呵笑，她说我不公平，我说哪不公平了，她羞于说出个所以然。我兀自叹口气，就你这花心大萝卜，奔放热血女，还要我帮？！

“不管，反正我就是不会骑。”苗千朵干脆耍赖，正当我暗恨交友不慎时，然而，居然，严正竟也举起双手，弱弱地温温地说句：“我也不会骑。”

哈哈哈，哈哈哈，我和方言笑得是地动山又摇。

我笑飞眼泪，都不忍看苗千朵晴天遭雷击的死人样。

周鼎天比较结实所以带严正，尚堃带万晨曦，我和潘明淮骑辆双人车，方言带着苗千朵摇摇晃晃几米远后，苗千朵跳下车，脸不红气不喘一句，“我还是会骑车的，只是车技一般，咱两也骑双人车吧，看他两骑好好玩。”

我分明看见她的脸，被喜鹊叼走了。

她两折回去换车，潘明淮憋笑说，“你怎么交了这种朋友！”

“说的好像你跟她不是朋友！”

“其实，你也应该像她学着点。”

“学不要脸啊？关键我见不到周杰伦，不要脸也没用啊。”

潘明淮黑线，给我脑门一毛栗，“八嘎。”

我心底偷偷笑，脸面在，但喜鹊已飞上树梢。

自行车飞在百年青砖上，油滑锃亮，潘明淮一个劲喊我们慢些小心，自己却将车镫子越蹬越快，我感觉自己都要飞起来，我们一起“啊”“啊”“啊”呼喊着，是怕是快乐。

迎面遇上一小撮老外，我挥手“hello，hello”个没完，白皮肤蓝眼睛也笑着回我“hi hi”，擦身而过时我又大喊句“welcome to China”，隐约听到“thank you，a happy girl”。

潘明淮嫌有点丢人，我探手给了他一拳。

转一圈回来，我们停车靠在城墙边，喝着水看着吭哧吭哧赶来的周鼎天，汗珠子四溅，我们哈哈哈笑着喊“加油加油加油”，难为了他，羞红了严正。

“我们拍照吧拍照吧，”苗千朵拿出相机，拍之前攒一块先浏览“歌咏比赛”的丑照，一个个张大嘴巴唱着歌，面相狰狞。

远照近照横着拍竖着拍，半身照大脸照三个一团五个一伙，清一色蓝清一色粉，最后借路人之手来张大团圆。

No.94围城

一排八个趴在城墙上，看着老城区，保存不多旧房子，雨后春笋钢筋楼，和伫立在古城中心的“钟鼓楼”。

暮鼓晨钟，淹没在车水马龙里，来不及听清。

“想起一本小说。”我敛了适才的放纵，慢吞吞道。

“围城”，严正接话。

“对”，我笑得无奈，“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说的真好，我老家县城的同学还在努力奋斗来这里，去北上广。而我们，却都想着北上广，甚至国外。生来就不公。”

“干嘛说这么深沉的话啊？讨厌。”方言撒句娇，不过是掩饰内心的荒凉，就像我说的，她有能耐考到附中，却是唯一一个从小县城逃出来的。她的所有同学都还在县中学拼死忙活，准备考到市里，准备考去北上广。而对于方言，现在只是北京和上海。

这么看，也并非生来不公，而在于后天努力。

“我命由我不由天，”潘明淮高亢一句，跟喊口号似的，我们集体失笑。

“围条围巾，架副黑框，你就是百年前五四青年先锋号，意气风发大声喊“外争主权，内惩国贼。还我......””我说时结巴，吐舌头问严正，“还我什么来着？”

“还我青岛”。严正温吞回答。

“对，还我青岛，尚堃你把你眼镜给他，让他再喊一遍。”

“我也有口号，我先喊，你们听着。”尚堃说着后退几步，我们转身看他拗造型，他特牛逼几步太空步，做个压帽沿姿势，来了句：“特步，飞一般的脚步。”

尚堃姿势拗在那，不嫌累，我见万晨曦小小心心掏出手机拍了张，赶忙说，“老苗，拍照啊！”

一通咔嚓，周鼎天也上前几步，转身几个机械舞动作，跟尚堃比有些差，不过能看，接着握拳俯额手肘顶肋骨耍帅姿势，“安踏，我选择我喜欢。”

方言激动地拿出手机一通拍。

我们就顾看两神经病，只听尚堃嚷嚷，“你两快啊，我支持不住了。”

潘明淮嘿嘿傻笑，上前几步，也是太空步，和尚堃平分秋色，我嫉妒到“哦哦哦”喝倒彩，潘明淮妖娆几下子“擦完玻璃”后，也是压帽沿，不过他比尚堃多了个姿势，就是......就是......摸□□。

我.......臭不要脸。

还是拿起手机拍了好多张，想着日后用来诋毁他。

他在我们的狂笑中，来句“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

到严正时，乖孩子虽然玩“梦幻西游”，但到底乖，几步上前端正一站，在我们等什么时，他来句“李宁，一切皆有可能”，然后亮出明晃晃的剪刀手。打广告四人拗在那，笑喷四女生。

欢乐的气氛将我的阴郁一扫而空，我易伤风也易治愈，潘明淮说我这是病，“闲病”，真正繁忙的学生，哪么多精力探讨生命的意义。

八朵蓝和粉，张扬在下午的暖阳里，黑黝黝亮晶晶。

不管我们生来在城内，还是来自遥远的小镇，都是要突围的人，为梦想突围，因信念防守，一层层进攻，一次次防守。不论突围或防守，筹码都是高考，所以某种程度上，高考是我们唯一的利剑。我应该爱它。

No.95朴素的梦想

潘明淮在不远处的小店，买了八根老酸奶冰棍，死贵死贵。

景点里哪家不是霸王店，一瓶矿泉水10块你买不买，不买渴着走人。我想店主跟小卖部的阿姨是一个性质，都是谁谁谁的某某某亲戚。

我们像小时候一样，滋溜滋溜舔着老冰棍，撅起屁股趴着的、懒懒散散靠墙的，有一搭没一搭胡聊着，好像我们认识很多年，一起经历过90年末鎏金的童年。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歌手，像迈克尔一样，创一种惊天泣地的舞步，风靡全球。结果我妈上初中后吉他都不想让我碰。”尚堃叹气。

“我还想当游戏研发工程师呢，结果我妈碰都不让我碰电脑，谁惨？！”周鼎天怨念。

“你呢？”我问潘明淮。

“我啊，”他迟疑片刻，搞得我们都看向他，配以特崇拜的眼神等他说，“我想像我舅舅一样，当个大教授，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

都忘了他舅舅可是芝加哥大学的大教授，是我从没见过的那种高端人士。我见过最多的，是斤斤计较的升斗市民。

我们都沉默，可能是这个梦想，和小时候的作文“长大后我想当个科学家”本质不一样，小时候的作文让人发笑，单纯可爱。而长大后再这么说，你就不觉得骚情，因为这是他真诚的愿望。

“我想当画家，但我爸认为那是不务正业，而且学费还死贵，我就只能当个普通大学生了，呵呵”，方言傻笑，苦苦的。

苗千朵说她还没想过自己做什么，万晨曦说她会学文理科不适合她。

“你呢，严正？”

严正沉默良久，才吞吐一句：“我就想考个好大学择个好专业。”

我们集体哎了声，是哦，千般愿望抵不过高考录取通知书。

我们的愿望朴素而真心，父母的愿望迫切而厚重。

高考是一把利剑，于方言，于李毅明、胡瑞，是冲破贫穷、冲出灰塌塌生活环境的最佳武器，于尚堃和周鼎天，却是折翼朴素梦想的凶手。

世间安得两全法，所以还是乖乖高考吧。

我们集体沉默，好一会，苗千朵拍了方言后脑勺一巴掌，说，谁要再说不开心的就扔下城墙，或拉出去枪毙，方言说你干嘛只打我一个哦，苗千朵恨恨说你离我最近啊。方言舔口冰棍直指我，那她呢？！我一个箭步跳起来，逃她三米远。

打闹成疯，那一天，我们笑得最欢。

然夕阳西下，百鸟要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