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第2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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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十六年，赵祁平定永靖叛乱，携家眷回京接受封赏。

同年七月，皇后沈氏诞下麟儿，龙颜大悦。宫中许久没有孩子出生，自然十分重视。小皇子的满月宴恰逢中秋，皇帝命人隆重操办，在紫宸殿设宴。阖宫欢庆，更是允许文武百官王公贵族携子女赴宴。

“都麻利点，宗亲和朝臣们马上就携带家眷进宫了。都给我仔细着，搞砸了小殿下的满月宴，皇后娘娘饶不了你们……”总管太监站在廊下催促道。

远处二楼上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和一个少年。女子旁边的宫女小声说道，“中元节生下的儿子，还跟宝贝似的捧着……”

女子冷笑道，“三十多岁了好不容易有儿子可不得宝贝着……不过一个奶娃娃，能翻出什么花来。”又转头对旁边的少年说：“大皇子残疾，三皇子不受宠，小皇子刚出生，陛下的孩子里只有你最出色，你可千万别让母妃失望啊。”

这两位正是贵妃和二皇子高文旸。

高彻后妃并不多，膝下子嗣也少。皇后、惠妃都是做王爷时便娶进府的，帝后夫妻情深，登基后新册封的淑贵妃也颇得宠爱。

大皇子高文晔乃惠妃所生，天资聪颖，先帝在时也尝尝夸赞。怎料十岁时不慎落水，腿碰到湖底的石头。人虽然救了起来，却落下残疾。

二皇子高文旸为淑贵妃王氏所生，已封为齐王。

三皇子高文暄为已故娴妃柳氏所生，现由皇后抚养。

此外，皇后还育有一女，封号为昭晖。

这是皇后的第一个儿子，年过三十终于生下皇子，才觉得十几年来这口气终于顺畅了。她坐在皇帝身边，俯视各宫后妃皇子，便更添了些睥睨姿态。

淑贵妃向来仗着母家势力雄厚，并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如今见皇后生了儿子，皇帝从未有过的高兴，才觉得如芒在背。纤纤玉指捏着酒杯，眼神扫过殿中，轻笑了一下，起身上前。

恭贺的场面话说过之后，轻轻侧身，装作不经意般的询问，“咦，怎么不见三殿下，这大好的日子，这孩子还这么贪玩。”

皇后的宫女解释道，“回禀陛下、娘娘，三殿下身体不适，奴婢让人送殿下回去休息了。”

淑贵妃便乘胜追击，“怎么好端端的身子不适？三殿下从小就身体弱，要是不仔细照料落下病根可怎么好。想必皇后娘娘是只顾着小皇子而忽略了三殿下吧。”

皇后凤眼轻眯，却也不恼，“这几日晏儿总是哭闹，臣妾整夜照料，精力不济，对文暄一时疏于照顾，的确是臣妾的过错。”

话音刚落，便有嫔妃附和：“皇后娘娘孕中便百般难受，生产时又吃了许多苦头，照料小皇子更是亲力亲为，连臣妾瞧着都觉得心疼。”

淑贵妃跋扈，皇后却贤惠端庄，故而宫中嫔妃多愿意偏向皇后。

“舒婕妤这话说得，好像自己生过孩子似的，又好像你天天守在皇后身边似的。臣妾只是觉得，娘娘现下有了亲生的儿子，这别人的儿子怕是无心顾及了。”

淑贵妃本想借此事小题大做指责皇后德行有失，苛待养子，却见皇后淡淡地道，“淑贵妃这话有些以己度人了吧。本宫是皇后，阖宫上下，不论是哪位妹妹的孩子，本宫都会待其如亲子。不过妹妹的关心本宫心领了。禀陛下，臣妾也觉得对文暄有照料不周的地方，不过如今孩子已大了，乳母丫头们侍候的也妥帖。依臣妾之见，晏儿还小，坤宁殿难免吵闹，不如让文暄搬去绛雪轩居住，也好安心读书。”

高文暄的生母娴妃，初入宫时很得皇帝宠爱，诞下皇子后立刻被封了妃。只可惜几年前她的父亲柳相儒因贪墨和大不敬之罪被判斩首，柳家上下皆受处罚，成年男子均被斩首，女眷和孩子被变卖为奴，娴妃亦自缢而亡。此后三皇子便由皇后抚养。因受到外祖牵连，皇帝也不太亲近他，即便养在皇后宫里，也甚少见面。

因皇帝不喜欢三皇子，皇后便不担心淑贵妃刚才一番话会惹得圣上不悦。

方才替皇后说话的那位舒婕妤从右边最末的位子缓缓起身上前，欠了欠身子，道，“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允准。”

得到许可后继续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要掌管六宫事务，又要照料皇子公主，劳心劳力，臣妾等无能，不能为娘娘分担。适才娘娘说无暇照顾三殿下，臣妾想着，三殿下年纪还小，无人照拂怕是不行，臣妾无福，不能为陛下生儿育女，可否由臣妾帮着皇后娘娘扶育三殿下？”

舒婕妤原是花房的宫女，年轻时长相还算出众，因缘际会被皇帝看中，封为采女，怀了孩子后又被晋为婕妤，只可惜五个月时便小产了，后来渐渐失了宠。她在宫中十多年都默默无闻，此言一出，各宫嫔妃都有些警惕。

舒婕妤立在殿中，满宫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这里，周遭温度便也觉得上升了几分。她在宫里小心处事这么多年，头一次说这么多话，手里的帕子绞在一起。虽然害怕，但内心无比坚定

皇帝思索了半晌，终于发话，“舒婕妤有心替皇后照料皇子，确实贤惠。既然如此，朕便允了。”

舒婕妤松了口气，一颗心终于安稳落下，跪在地上谢恩。

众人窃窃私语，谁知皇帝又道，“传朕旨意，舒婕妤晋为昭媛。”

霎时，满宫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