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明月今归否 > 第2章 第一章 缘起

明月今归否 第2章 第一章 缘起

作者:萧伶舟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5-01-28 18:02:22 来源:文学城

六年半前。

梦里昏沉。厚重的紫色云层沉甸甸地悬在城上,恍若不时便要坠落而下,分明还是未时,天色却黑似三更。北巷子雕楼绣阁乐曲声缠绕着娇声笑闹随风而来,千百盏华丽灯笼将北街照映得恍若白昼。

与之一桥相隔的南巷里也点着灯,却不过星星点点的三两盏,勉强勾勒出一个巷子的轮廓。

沈郁于黑暗中狂奔,气喘吁吁,半刻不敢停歇。

鞋子不知何时跑漏了底,稀碎瓦片刺进足下,落得一路蜿蜒的血痕。可他顾不得许多,一众黑衣人的足音愈发逼近,听声辨来就在数十丈外。更糟的是,先前不慎吸入的化功散逐渐生效,自指尖传来麻木之感,双足亦是绵软无力。

他只得在臂上狠狠一咬勉力提神,却仍听得身后足音愈发清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恰有天雷炸开。雷光将巷子照得一瞬惨白,大雨伴随着轰隆雷声倾盆而下,将他的足迹冲刷得干净。

沈郁喜出望外,又于小巷中拐了几道弯,方将追兵甩下。

精神松懈,脚步也就缓慢下来。沈郁撑到现在也已是极限,头昏脑涨,胸口有如巨石锤击,而后眼前一片花白,他蹒跚撞进拐角走来那人怀中。

闭上眼的前一瞬,所见是一张蜡黄苍老的脸。

可当他稳住身形再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倏然变换,他脚踩着的再不是小巷的雨水,而是熟悉得深入骨髓的雪白,他的衣摆非是褴褛,而是惯着的青衣。他身前站着个人,有什么坠入雪中,砸出几个不甚明显的小坑;亦或是落上他的白靴,晕成刺目的红。

沈郁不知身处梦中,任由被追捕的记忆与幻梦混淆交叠。

他抬起头,见是家中老仆站在身前,一把刀贯穿了他的胸膛,鲜血顺着倾斜的刀身低落在沈郁的脚上。

沈郁倒吸一口凉气,张皇无措地张了张口,然而喉咙发紧难出一言。只见得老仆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向山崖,微弱的声音随着血沫从嘴角溢出。

“跑……”

沈郁终于想了起满地尸骨残骸,在老仆的推搡下噙着泪转身拼命地跑,直跑到雪山的悬崖边。但那里什么也没有,狂风卷着雪花落入深谷,细听似乎能听见雪花坠落的破碎之音。

背后寒风席卷着杀意,沈郁回头看向来路,远远见一白衣少年缓步走来。鲜血顺着他掌中剑刃淌下,在雪地中蜿蜒出一道猩红醒目的痕。

少年走到他面前,剑刃随着他抬手的动作缓缓指向沈郁的喉咙,血滴落在沈郁的衣之上。大雪漫天,寒风悲鸣,少年眼底是散不去的绝望。

“你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丢下我?”

“不是的,”沈郁焦急张口,“我——”话说一半却陡然止住。

他要解释什么?

记忆宛如雾在眼前渐渐朦朦胧胧,待想抓住却又什么也抓不住。

少年冷笑一声,偏过头去:“事已至此,你又能解释什么……?”

长剑袭来,剑气森寒如散不去的恨意。

剑指咽喉,沈郁闭目,他没有躲。

这少年,是另一个自己。

梦境之外,沈郁非是撞倒于巷角泥泞,也非埋骨于大雪茫茫,他正躺在温软的梨花木大床之上。屋中暖炉烧的极旺,有人褪去他的衣衫,轻柔清洗他满身狰狞的伤口,修长手指沾取药膏点涂其上。

听闻沈郁梦中呓语,那人手上动作一顿,目光自伤处落上少年瘦削的脸颊,瞧见那双紧锁纠结的眉。

“魇住了?”他低声喃喃,自腰间锦囊里挑出两颗安神香投进香炉,青烟缕缕,柔和药草之气蔓延开来。

忽一阵寒风震开窗子灌入屋中,吹得床头那盏油灯火焰摇曳不止,不过起身合窗的功夫就熄了去。屋内只余桌案那盏仍亮着,他懒于掌灯,索性毫无睡衣,便坐在床头盯着少年渐展的眉出神。

可只这一眼,目光就再难移开。

昏暗朦胧的灯火之下,少年安静的睡颜像足了心里那人九分,一时竟有种故人归来的错觉。

明知是错觉,他仍忍不住贪婪地望着,企图透过一个人,再见一眼那个不会归来之人。

良久,他阖眼自嘲一笑。

转日,沈郁被嘈杂的人声与马车车辙之声从梦境拉回现实。他凭本能睁开双眼,眼前模糊的身影与脑后区别与枕头的触感,使得他察觉到自己头下枕着的大抵是某个人的大腿。

头脑乱作一团,他挣扎起身,忽被一只微烫的手覆着双眼按回腿上。

“别急,再躺会儿。”

光明被夺去,只听得说话之人声音宛如携着落花的清澈潭水,尾音略有几分慵懒倦怠。

沈郁隐约记得自己甩开追捕自己的黑衣人后,化功散发作,他晕倒前撞上了人人伢子,而后被锁紧铁笼在黑市上卖给了一个腰别大刀行止放荡的江湖男人。

可眼下身侧之人,声音与买下他的男人全然不同。

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郁极力地去感知四周,再次确定自己正处于城内行走的马车上,身上盖的是毛皮毯子;鼻尖萦绕着微不可查的香气,像是花香,又带着点草药气息,在这般状况下竟意外地让他觉得舒心。

这种下意识的放松让他心中一惊,强迫自己绷紧心中的弦。

那人却忽而低低笑了声:“怕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沈郁他自幼被教以从容不迫,此刻忐忑被人察觉,免不得面上发热。那人却用另一只手揉乱了他额前的碎发,笑意中透着些长者的温柔。

“说来,你是怎么被卖进黑市的?”他问。

沈郁沉思片刻,:“被拐去的。”

“你是说人伢子放着寻常孩子不捉,偏要费劲拐个会武的,并用江湖人都难寻来的上品软骨散封锁你的内力。已然如此劳心耗神,却还只将你买了个寻常孩子的价钱?”长鱼舟失笑,“嗯,我再多思量几遍兴许会信。”

沈郁抿紧了唇不再说话,忽被一张温热湿帕覆在了脸上,那人动作轻柔以帕子拂过他的额头眼睛再到脸颊。待热水于面部变凉蒸干,沈郁清醒不少。

“睁眼试试。”

沈郁睁开眼睛,待瞧清了眼前人的容貌,不由低低“啊”了一声。

那是张尤为俊逸风流的脸,分明是浅淡苍白的五官容颜,可那双凤眸美艳到了极致,瞳子被日光一照潭水似的深邃,却又偏生隐隐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惑人深入其中。

沈郁与他视线相撞,也不知为何竟不甚自然别开眼睛:“我,我起来。”

那人揽着他后腰扶他起身:“慢点,仔细着扭伤的胳膊。头还疼么?”

沈郁这方瞧见身上伤处被好生包扎过,道谢的话才要出口,不过是又瞥了眼那人眉眼,便下意识垂下眸子眼观鼻鼻观心。

“这是什么眼神,好像在看什么山野精怪。”他笑了笑,“区区不才,不过半个江湖郎中,复姓长鱼,单字一个舟。你呢?”

沈郁未答,长鱼舟也不勉强,只将一个黑漆漆的拇指盖大小的药丸递过来:“解毒的。别吞,嚼烂再咽。有点苦,忍忍。”

沈郁掌心托着药丸,悄然打量那人神色无果,转念一想若这人真要给他下毒也无需等到现在,遂安然送入口中。

药丸苦味很重,绝不是长鱼舟轻描淡写的“有点”。他梗着脖子把药丸嚼得稀碎,半晌面上竭力维持的波澜不惊最终还是破了功,就着长鱼舟递来的茶杯饮了口水,苦味仍旧执着地在口中蔓延。

长鱼舟不禁失笑:“小小年纪作什么老气横秋,来,张嘴。”

沈郁张口,下一瞬甜味舌尖荡漾开来。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嘴里小石头似的东西,复又轻轻咬了咬,软硬参半,他不敢再咬了,用舌尖推到侧边含着,腮帮子鼠似的鼓起一块。

“这是什么?”沈郁问。

“饧。没见过?”长鱼舟颇感意外,把油纸包摊开,里面躺着十来颗微微发黄的麦芽糖块,“寻常孩子都喜欢的。”

沈郁摇摇头,那包糖便到了他手里。沈郁指尖戳在糖上,又拿起细看,再放在鼻尖轻嗅,最后珍惜地收进怀里。

“你这样放要捂化的。”他微微一勾唇,以扇挑开厚棉车帷帘,“快出城了。”

沈郁闻言望去,马车已然驶出街市,沿着主道向近在咫尺的城门行去。远处山色灰蒙中透着点盎然的绿意,云悠然,风悠然,分明一片风光正好。

是他不曾留意的风光正好。

这念头只闪过一瞬便又被压下去。出城后人丁稀少,逃跑将会难上加难。

长鱼舟瞥见少年复又端起的戒备,觉得有趣得紧。他慢悠悠放下帘子,把怀里汤婆子给沈郁递了过去,自顾从旁侧取来橘子,剥得满车清香。

“你身上余毒未清,内伤服药便需得至少半月,这还没说外伤。耐着性子慢慢修养吧。你名什么?”

沈郁抿唇不答,这时一个滚圆剥了皮的橘子落在手里,连橘丝也剥得干干净净,握在手里圆润可爱。

给他橘子的人则没骨肉似的躺去他对面的软塌上,慵懒地瞥了他一眼,清澈好看的凤眸流淌过一丝狡黠的微光:“不说?那日后管你叫小翠。”

闻此名,沈郁眼尾抽了抽,好歹是忍住了没为不用这破名字而自报家门。

长鱼舟心满意足,勾了勾唇角合眼躺下了,口中含含糊糊:“吃什么喝什么车里都有,你自便。困了就躺下睡会儿,别喊我。”

几个呼吸的功夫又睁开眼睛:“也别想跑,你逃不掉。”

沈郁呼吸一滞,但那人自说过这句之后便当真不动了。

这一路,长鱼舟在与庄生攀谈,沈郁则捏着那枚干净的橘子,不言不语盯了他一路,神色复杂。

这人生得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但言行举止始终透着股心慵意懒的倦意,但若说他是吊儿郎当纨绔子弟,偏偏那双眸子总不经意间流转出老狐狸般的精明和狡黠,又偏偏这几种看似毫不相关的特质同时出现在他身上竟并不违和,反而给这人增添了些许神秘莫测来。

且他衣着乍一看素雅内敛,但再一细看,这件以银丝绣着三两竹影的月白长衫,用料分明是柔软轻盈的幽州锦,那栩栩如生如有摇曳的竹纹绣工也非是寻常绣娘能绣的出的,这样一匹料子价值好几金。

而这马车内的其他物件亦是价值不菲,雕花繁复镶嵌鸽血宝石的卧狐汤婆子、晶莹剔透的荷叶游鱼翠玉茶盏、以黑曜石白玉为子的小叶紫檀金线棋盘……

沈郁越看越心惊。他说自己只是江湖郎中,沈郁是半分不信的,江湖郎中怎么会又如此气度与排场?

但细数那些个大门大派,倒也没有哪个掌门公子与这人气质年岁相仿。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来历不明不说,沈郁甚至看不出这软骨头男人武功深浅。可如今他余毒未清内力尽失、外伤未愈,断不得贸然行动。索性先按耐不动,等寻着机会再逃也不迟。

傍晚晚霞沉沉,他们于一小城客栈落脚。

长鱼舟派心腹林岸去开了两间上房。他接过钥匙,睡眼惺忪跟着店小生走入房中。

沈郁跟着往屋内走,忽觉背后有股令人发毛的视线。可待他回过头,方才站在他们身后的林岸已经开门进另一见房屋去了,并未瞧着他。

“出什么神,怎还不进来?”长鱼舟懒懒往床上坐,屁股才挨上床榻又站起来,取来桌上纸笔写下什么。

“照这个做,其他菜式随便上几道,要清淡的,忌发物忌荤腥。”长鱼舟将纸张递给店小生,而后转头问,“想吃什么?”

沈郁一愣,半晌才意识到是在与他说话:“我?”

长鱼舟好笑道:“这屋里还有旁人么?”

沈郁默了默:“都好。”

长鱼舟便对店小生一笑:“再添点甜食,一壶——算了,去吧。菜式不急,等汤好一并上来。”

待店小生退出去,长鱼舟褪下狐裘丢在床边,向沈郁招手:“过来,将上衣脱了,给你施针。”

沈郁依言褪下上衣,背对长鱼舟盘膝坐下。

长鱼舟见他乖顺,不由勾了勾唇角,并指取出金针,掠过火苗的金针在他掌中灿灿生辉,如一道道金光落在沈郁背上。

他下针极快极准,金针灌注着内力,沈郁只觉针落下之处很快暖和起来,由一点两点蔓延开来,渐渐全身都好似被温热的泉水包裹着,很是惬意。

身后之人开口,声音亦是温如泉流:“运气,调息。”

沈郁便驱使内力游走于全身,另一道内力与他的内力交缠着淌过四肢百骸,那道内力尤为温和,如清风流泉游走于经脉之间,将体内的杂气污浊冲刷得一干二净。

沈郁随着这股热流调息打坐,将内力在体内运转一周之后,身后人唤他收气,这方收了针。沈郁只觉这股暖意竟久久不散,不过是打坐一炷香的功夫,阻塞的经脉畅通无阻,内力恢复大半,属实惊人。

长鱼舟起身展平衣袍,将针囊收回怀中:“身体亏损得比我想象还要厉害些,旧伤未愈添新伤,内损日积月累。你这究竟是下山历练还是出来挨打的?哪个门派的?饿得瘦成这样,你师傅没给你留银钱供你吃饭么?”

沈郁好似什么字眼刺到,垂眸不语。

“罢了,”长鱼舟摆摆手,“先好好修养,待伤病好转些,我再差人送你回去。”

沈郁惊诧地大睁双眸:“你肯放我回去?”

长鱼舟好笑道:“我像什么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么。”

沈郁将信将疑。

“昨日在黑市买下我的不是你,那人要将我绑去当蛊苗。”他话音一顿,抬眸,“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鱼舟兀自斟茶,笑眼盈盈:“好奇?我慢慢讲与你。”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