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曾照故人 第13章 风筝

刚才沈霖川一边拉着风筝线，一边跑，眼看着风筝越飞越高，沈霖川玩心大起，也跟着越来越远。直到风筝线跟别的风筝纠缠在一起，摇摇晃晃一头栽下来。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走的有点远了，回头也看不到阿姐的身影。

他迅速弯下身子，试图解开纠缠的线结。这时远远跑来一人，手里拿着风筝线轮。

沈霖川一下子就认出对方——正是那日在街市上遇到的锦衣公子。今天他穿了一身蓝色锦袍，依旧神色矜贵。

“嘿，是你！”沈霖川眼中带着些许惊讶。

锦衣公子也认出了他，扬眉一笑：“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见，看来你这风筝似乎不怎么听话？”

沈霖川摸了摸鼻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才叫风筝精神，听话的风筝哪有意思？”

沈霖川发现这次锦衣公子身板还带着一个书童打扮的仆从，这会儿也蹲下身来，手忙脚乱地帮忙解着纠缠在一起的风筝线。那书童看起来身量比锦衣公子还单薄些。

沈霖川抬头问，“你不来帮忙？”

锦衣公子道，“不着急，你们慢慢解，反正本来就是出来玩的，看你们解风筝线也挺有趣的。”说完，还真的蹲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起热闹来。

沈霖川无奈，摇头一笑。

然而，话音刚落，天空居然滴滴答答下起雨来。雨点砸在地上，激起一阵土气，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风筝线依旧纠缠不清，沈霖川见状，干脆站起身，“算了，反正这会儿也没办法再放风筝了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锦衣公子眉头一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前，那是一个用幔子简易搭起的摊子，前面摆着一副算卦的牌子，上面写着“天机不可泄漏，八字命运，算命解运”。

“那边有个摊子，去那里。”锦衣公子说道。

沈霖川一把抱起两个纠缠在一起的风筝，三人急匆匆地朝那个小摊走去。

卦摊下一位须发雪白的老者正坐在那里念着经文。沈霖川一拱手，“叨扰了。”

算卦先生头也不抬，依然在低声念着自己的卦文，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时间与风雨都无法打扰他。

沈霖川挑挑眉，对着锦衣公子笑笑，继续蹲下身耐心解风筝线。书童也要来帮忙，沈霖川笑着阻止，“我自己来就行”。

又抬头看一眼抱臂站在一边悠然自得赏雨的锦衣公子，开玩笑说，“陪你家公子去赏雨吧。”

锦衣公子却不在乎沈霖川的调侃，依旧悠闲地瞧着摊子外面四处避雨的人，挑了挑眉：“风筝解得怎么样了？这次可是让你也遇到了些难题。”

这时，一声春雷，锦衣公子吓得一声尖叫，身体下意识地往一旁闪。书童眼疾手快，立刻扑上前，双手急忙捂住了主人的耳朵，动作慌乱却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他。

沈霖川一边忍笑，一边调侃，“贵公子模样不差，胆子却小得很。”

锦衣公子顿时瞪大了眼睛，反驳道：“谁说我胆小了？不过是这雷声吓人罢了。”她的声音有些倔强，又带着几分娇气。

沈霖川见他这般模样，轻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像个姑娘家似的。”

沈霖川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突然，他手里的动作停住了。

那个书童正在帮锦衣公子整理刚才下雨淋湿的衣摆，锦衣公子则自己轻轻抖抖袖口，纤细的手腕随着动作微微显现，那脖颈也似乎太白太纤细了些……

沈霖川心念微动。

这时，又有几个人慌忙避雨跑进了卦摊，嘈杂的脚步声和湿漉漉的衣物擦碰声让小摊显得更为拥挤。

其中一个男子不小心撞到了锦衣公子。锦衣公子皱了皱眉，欲言又止。沈霖川眉头一挑，迅速走了过去，手轻轻一挥，巧妙地将撞到锦衣公子的男人挡开，低声提醒道：“兄台，小心。”

说罢，沈霖川又微微往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稍微远了一些。锦衣公子站在他身后，低声道：“谢谢。”似乎还有一阵幽香飘来，沈霖川的心猛地一跳，背脊一阵僵硬。

却又听得背后之人笑着问，“你的耳朵怎么红了？”沈霖川嘴硬，“哪有，是风吹的。”

沈霖川也无法去整理风筝线了，好在春天的雨来的快，也去的快。淅淅沥沥下了一阵后，雨终于停歇。避雨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

小小的摊位下又只剩了他们几人。锦衣公子神清气爽走出摊位，呼吸了一下雨后的新鲜空气，回头对书童说，“我们也准备离开吧。”

沈霖川迈前一步，“见过两次了，还未知道公子的姓名，”顿了一下，又道，“鄙姓沈，名霖川。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锦衣公子一笑，也拱手道，“萧，萧宁。”

沈霖川点点头，看向萧宁的目光已经不似之前那样坦然，视线一时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一低头，看到纠缠在一起的风筝线，道，“萧公子，请暂留步，等解开风筝线再走不迟。”

萧宁瞥了一眼风筝，笑道，“沈公子，我们还有事要离开，风筝送给你了。”

“敢问萧贤弟所居何处？风筝解开后，自当奉还。”沈霖川轻轻问。

萧宁一笑，“小小风筝 ，何必当真。若沈公子喜欢，便留下吧。”

这时，一直置身事外的算卦先生突然缓缓抬起头，眼睛微微一眯，盯着两人：“命运交织，前路莫测。”他轻轻摇了摇头，“命中注定的相遇，不可逃避。”

两人不觉一怔，并不以为意，只相识一笑。沈霖川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这风筝，将来若有缘再见，再奉还。”

萧宁微笑着点点头，拱手道：“既是如此，那便告辞了。沈公子保重。”他说完，便与书童一同转身离开。

沈霖川站在卦摊前，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他还是未动。

秦衡远远地就认出了站在卦摊前的少年，正是沈清言的弟弟沈霖川，他跑过来，动作敏捷迅疾，拱手道，“沈公子，你阿姐在四处找你。随我来。”沈霖川赶紧抱起风筝，离开前不忘回头感谢老人，“多谢收留。”匆匆离去。

——

雨渐渐停了，顾远晟背着沈清言已经回到亭子里，“秦衡找到令弟，一定会回到这里，稍安勿躁。”他低语道，声音里居然有不曾有过的温柔。

沈清言坐在石凳上，默默点头。她今天淋了点雨，又扭伤脚踝，几缕发丝拂在额前，脸色也有几分苍白。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看起来有些柔弱可怜。

顾远晟轻轻蹲在她身前，又抬头看着她，“脚踝还疼吗？”

他想看看她脚踝的伤，手都伸出去了，又觉得不妥，生生从半空里收回手来。

沈清言一直沉默不语，可是也看到了刚才他伸出又缩回的手。终于轻轻吐出几个字，“不妨事。”

这时，远远传来沈霖川的声音，“阿姐，阿姐。”

沈清言眼睛一亮，下意识站起身来，可是脚踝传来疼痛，她一趔趄，身边男人已经伸出胳臂，将她稳稳扶住。她看他一眼，慢慢坐下，不露声色地抽回手。眼睛却依旧热切地看向亭子外飞奔而来的少年。

“阿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沈霖川跑得气喘吁吁，尤其是看到沈清言有点狼狈的样子，更是自责不已。

沈清言柔声安慰，“没事，别担心。”又说，“你要好好感谢顾大人，多亏顾大人一行人帮忙寻找，否则阿姐真是担心。”

沈霖川抱拳，深鞠一躬，“多谢顾大人相助。”

顾远晟点头，他又转向沈清言，“只是你阿姐的脚踝扭伤了，不便行走。”

沈霖川脸色一变，急忙蹲下身，眼中满是愧疚，“阿姐，都怪我，以后我再也不贪玩了。” 声音里满是懊悔。

顾远晟已经转头吩咐秦衡牵过自己那匹白马，对沈清言说，“乘我的马吧，我牵着，它很温顺。”

秦衡吃了一惊，大人心尖上的白马，从不曾让别人碰过。可是，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是迅速牵来那匹白马。

沈清言道谢，沈霖川扶着阿姐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