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观潮 第21章 掉线

忙了一周，总算换来一个休息日。

李舒窈本打算舒舒服服待在家里刷剧休息，结果被魏骁一记语音通话打断了美好的周日生活。

正躺在床上煲剧的李舒窈一个鲤鱼打滚：“不是，大哥，你认真的吗？”

“你打算赖账啊？说好的给我上课呢，你平时工作日那么忙，都没时间教我。”

李舒窈平躺在软绵的床上，有点想反悔了，于是劝他：“你一个高三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这些兴趣爱好都应该抛到一边去。”

魏骁懒懒地回复道：“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妈早就给我挑好了国外的大学，我要是想，现在都能直接过去念了。”

李舒窈仿佛能通过喇叭里传来的桀骜不羁的声音，听到银子掷地有声的回响。

是她小看了钞能力。

在魏骁的再三催促下，李舒窈只能从床上滚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打开书桌上的电脑跟他视频教学。

视频电话打通之后，映入眼帘的除了魏骁那张脸，还有他背后的风景，魏骁像是坐在阳台之类的半户外场地，苍穹碧蓝无垠，后面隐约可见高大的梧桐树冠以及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墙体。

李舒窈透过自家窗户，也看到了一片碧蓝天空，巷子里的老梧桐树少说也有几十年的树龄，除了她家望出去的是低矮平房以及狭窄巷子，其实大家也没什么不同。

因为是网络教学，屏幕需要共享，她干脆下载了一个线上教学的软件，电话那头的魏骁一边下载一边嫌弃麻烦。

“要不我直接让司机接你过来好了。”

“别，我不想挪窝。”

“那真可惜，我家这边的景致一到秋天特别漂亮，我给你看看。”

魏骁拿着电脑给她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展示他家的景观，这一刻，魏骁家巨有钱的印象，终于在她眼前具象化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院子里巨大的绿草坪，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草坪正中间有一座喷泉，喷泉的水雾在日光下映射出一道漂亮的彩虹。

草坪错落有致地栽种着巨大的梧桐树或银杉树，庭院里的灌木丛修剪有度，形成一道道绿墙，所有绿植都有专门的园艺师养护，此时草坪里就有两三人正在修剪树枝的形状。

草坪连接着屋后的花园，那里有宴客的场所，桌椅沙发一应俱全，布置得温馨又舒适。

院子后坐落的别墅虽然看不清楚全貌，但露出的冰山一角也足够让她惊叹有钱人的生活是多么朴实无华。

李舒窈正欣赏着庄园风光，就听到视频外的魏骁疑惑的说了一句：“我哥怎么回来了？还带了个客人？”

李舒窈非常识趣地打起退堂鼓：“你要是忙，改天再教学也成。”

“不用，没人管我。”魏骁表示十分无所谓，他干脆趴在阳台上往外看去，“我二哥几年都不回一趟家，今天怎么回来了，还碰上潘静姐登门，我大伯母不得乐开花。”

李舒窈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不确定：“潘静？是那个情歌天后吗？”

“对，就是她，她跟我二哥是发小，你是不知道，我大伯母以前还想撮合她和我二哥来着。”

李舒窈毫无起伏的应道：“哦。”

“不过潘静姐后来和二哥的朋友谈恋爱了。”

她跟着魏骁的话叹息了一口气：“真可惜。”

“但是现在他们分手了。”

李舒窈忍不住鼓掌：“你是会聊天的，怎么这么能一波三折。”

魏骁嘿嘿笑了两声，继续给她现场直播：“大伯母来了，你是没看到她笑得多灿烂，潘静姐和我二哥站一块确实郎才女貌，我给你看看。”

李舒窈并不想看，但主动权不在她手里，只能看着镜头转向了花园外站着的几个人。

因为隔得远了，电脑像素传回来有点糊，但即便是渣渣画质，也能分辨他们三个人。

在场两女一男，年轻些的女人是潘静，年长的大概是魏骁的大伯娘，场上唯一的男人是周昀，他今天不穿西装了，换了身颇为休闲的运动装，看上去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虽然两个人没有肢体接触，但显然，周昀和潘静交谈的样子十分熟络自然，周昀也一改常态，表现得十分健谈。

就这态度，比她不知道好上多少倍，李舒窈觉得有些不舒服，撇撇嘴说道：“好了，别看了，你下载完了赶紧安装，我下午还有事呢。”

魏骁把电脑收回去，笑吟吟道：“我现在马上安装，你别急。”

他一边安装一边观察李舒窈的表情，看她低头玩手机，便试探着问道：“舒窈姐，你没吃醋吧。”

李舒窈从手机里抽离注意力，掀起眼皮，语气淡淡：“不会。”

“那这几天我二哥有继续为难你吗？”

“没有，他那么忙的人，哪儿有闲工夫搭理我。”话音刚落，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于是李舒窈又补充道：“当然，我也忙，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

此地无银三百两，魏骁笑而不语，低头继续安装软件。

很快他就安装好了，李舒窈整理了一下提纲，然后开始给他讲课。

*

花园里，刚从屋内出来的邱明意热络地拉着潘静讲话。

邱明意和潘静的母亲是多年好友，两家也时常往来，只是潘家后来搬去别的城市，她们也就鲜少碰面，前几天邱明意碰上在蓉城演出的潘静，当时不方便闲谈，干脆直接邀请潘静到家里来坐坐。

谁能想到好几年没回家的周昀竟然在今天回来，而且两个人还那么巧的在路上偶遇，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邱明意问她：“在蓉城还有两天巡演吧。”

潘静挽着她的手臂：“今晚最后一场，然后去宜城。”

邱明意面露遗憾道：“这么赶呀？我还想着去给你捧个场呢。”

潘静赶紧劝阻：“邱姨，你心脏不好，音乐节那种吵闹的地方我可不敢让你去，万一出事了，周昀不来找我麻烦，我妈也得找我麻烦。”

“音乐节不就是听歌的地方吗？能有多吵？”邱明意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音乐节都是年轻人蹦迪狂欢的场所，人又多又挤，站在舞台往下面看，下面的人都跟罚站的兵马俑似的，您肯定受不了。”

“那真是不巧了，有个朋友送了我一张门票，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不敢去了，可是又不想浪费。阿昀，要不你替我去？”邱明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门票，递到周昀面前。

邱明意见他不接，故意扽了扽门票，态度强硬：“还愣着干什么？拿着呀。静静跟你交情匪浅，这点情面总不能不给吧？而且，我听说你撤了静静的代言，换了个小演员，现在那个演员出了事，又得重新谈代言了吧，找代言人就该找知根知底的，不容易出事，你和静静再谈一下合作。”

周昀瞟着眼前的门票，并不打算接纳，不咸不淡地回她：“代言的事不归我管，而且我心脏也不好，不喜欢噪音。”

这么明显的推脱，邱明意一眼就看出来了，眉头皱起：“我怎么不知道你心脏有问题？”

周昀面不改色，淡定解释：“公司刚组织体检，我也是才知道。”

周昀脸色红润，黑色的发尾微微汗湿，显然是刚运动过，哪里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因此这话落在邱明意耳朵里无疑是挑衅，她有些生气了，连名带姓的叫他：“周昀！”

潘静赶紧上前打圆场，两边都劝：“邱姨，我是代言合约期满了，不是忽然被撤的。而且周昀从来不看演唱会，他并不热衷音乐，没必要逼一个不感兴趣的人非得去看呢，您说是不是。”

邱明意气不过，开始揭他短：“他怎么没看过，还是高中晚自习逃课去看的。”

潘静高中时和周昀同校不同班，在她印象中，周昀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不仅成绩优异，更是品行兼优的学生会会长，她就没听说过周昀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这人最重规矩了。

周昀高中时逃晚自习去听演唱会，潘静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若有所思的看向周昀，有些好奇，他是一个人去看的，还是一群人去看的，亦或者是两个人呢？

邱明意将怒火发泄完，才察觉这番话有些不妥，周昀逃课这件事并非学校老师告诉她的，而是她不小心看到的演唱会票根。

票根被他藏匿在盒子里保存，她当初信誓旦旦说没看过盒子里的东西，如今却不经意暴露自己撒谎，邱明意脸色不是很好，但转念一想，她是周昀母亲，这么一点小事，她就说不得了？

思及此，邱明意正色道：“看个表演还能要你的命？”

正当她还想继续游说，周昀已经抽走她手里的门票，红黑色的门票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个圈，他低头阅览上面的文字，随后把门票对折，硬括的纸质门票被折出一道很深的印痕。

就在邱明意和潘静以为他想撕掉门票时，周昀却揣进兜里，脸色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知道了，有空再说。”

说罢他转身进屋，身影眨眼便消失在窗户内。

*

周昀此次回家，是想检查车库里的车钥匙，顺便将钥匙锁起来，免得再给魏骁可乘之机。

只是没想到赶巧碰上潘静，又被邱明意按头去音乐节看潘静表演，更因为邱明意的一番话，想起一些往事，心中烦躁，脸上情绪并不高。

他掏出口袋里的门票，想要扔去垃圾桶处理掉，拐角处正巧走来一个穿着连衣长裙的女人。

是他的姑姑周暮。

周暮今年四十多，但保养得宜，再加上搞艺术的人心态年轻，接触很多新鲜事物，穿衣打扮也尽显年轻，整个人看上去更像个三十出头的美妇人。

周暮从楼上下来，不知道碰上什么事了，脸色怪怪的，显然心事重重的样子，看见周昀才收起情绪，热情招呼起来：“阿昀回来啦，真是少见。”

周昀把门票塞回兜里，颔首示意：“姑姑，今天难得家里这么齐人，就差我爸了。”

“是啊，他比你还忙，要是你当初直接接手家里的生意，你爸就不用这么忙了。不过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想靠家里也是可以理解，你跟阿思创业，能做到今天的规模，你爸应该更骄傲才是。”

周昀谦虚道：“您过奖了。”

周暮亲密地拉过周昀的手臂，将人拉到一旁：“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把魏骁送回学校去。”

周昀稀碎的头发落在眉眼上，微微遮挡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声音淡淡，并不邀功：“应该的，学生就应该待在教室里。”

“这孩子从小就皮，只听你的话，你当时让他留在公司，我还有些担心，但看样子他跟你学到了不少东西，起码对编程感兴趣，有意往这个方向发展，你得多教教他。”

“姑姑放心，我有空会教他。”

周昀以为她没什么事了，打了声招呼就要回自己的房间，周暮忽然想到什么，又叫住了他。

“阿昀，有件事想跟你探讨一下，你们男孩子十七八岁的时候，是不是喜欢网恋啊？”

周昀眼神一暗，目光扫过周暮充满担忧的脸，确定她口中虽说的男生是魏骁后，眨眼又恢复了正常，他疑惑问道：“您为什么这么问？”

周暮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心里没底，只能求助见多识广的周昀。

“没什么，就是刚才我给魏骁送水果，看到他在跟一个女孩子视频，我听说过网上有个说法叫做杀猪盘，一些不谙世事的孩子，因为网恋被骗钱骗感情，我担心魏骁会不会中招了，那个女孩子长得挺漂亮，一张嘴叭叭的挺有感染力，他竟然听得很认真，怕不是被话术骗上头了吧。”

周昀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看着周暮担忧的模样，不由出声安抚：“姑姑不用太担心，很多教育机构会在网上开班授课，找的老师年轻也很正常，您要是担心，我替您去看看。”

“好，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周家的独栋别墅有四层，一楼有客房给四位老人常备，二楼是周父周母的住所，三楼是周昀和魏骁的房间，周暮出嫁前住在四楼，回来后继续住自己的房间。

周昀踏上三楼的楼梯，往右拐是他的房间，往左拐是魏骁的房间。

他刚踏上最高的台阶，魏骁的房间门自己打开了，他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陶瓷碗碟，里面放着是新鲜的水果拼盘。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吃香蕉，说了多少回了，妈你怎么总记不住！”魏骁穿着白色的T恤，脚踩软拖鞋，冒冒失失地从房间里出来，低头直走时险些撞到上楼的周昀。

还好来了个急刹车，魏骁尴尬地看着他：“二哥，你怎么上楼了，不跟潘静姐聊天吗？”

周昀比魏骁高一个头，看见魏骁在家还戴着冷帽，冷着脸问他：“很冷？”

“没有啊。”魏骁意识到自己戴着冷帽，于是赶紧把冷帽摘了，解释道：“在学校习惯了。”

周昀脸色一沉，刻意施压：“让你把头发染回来，你当耳旁风？”

“二哥，我都回学校念书了，就不能保留我帅气的发型吗？”魏骁面露难色，他是真的很爱这头红发，多帅气多吸睛，跟樱木花道似的，去cos都不用买假发。

周昀上下打量他的头发，发根已经生出黑色发茬，他垂下眸子，冷笑道：“不染回来也可以。”

魏骁惊喜不已：“真的？”

“直接剃了也行。”

“……”魏骁在心里鄙夷，还是二哥心狠手辣。

魏骁低着头，脸上情绪显露无疑，分明是不高兴，周昀拿过他手里的帽子，抬手状似要打他，魏骁只是缩了缩脖子，倒也没躲。

周昀无声一笑，摸上他的脑袋，手底下的发茬硬邦邦的十分扎手，他低声吩咐道：“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一会有话跟你说，去你房间等你。”

魏骁下楼后，周昀径直来到魏骁的房间，他的房间不怎么收拾，跟个狗窝一样，衣服散乱放在屋内各处，还有一双袜子就这么扔在路中间。

有些碍眼，周昀一脚踢开他的袜子，在他的房间走动起来。

露台上风景怡人，一台笔记本电脑就这么随意摆放在阳台的桌子上。

画面里有一个女生，穿着一件圆领T恤，长发随意扎成丸子头，碎发零散落在鬓边，发间夹了几枚彩色的发夹，素面朝天，随意当中又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因为等待过程太过无聊，李舒窈夹了一支铅笔在鼻子下，撅着嘴保持铅笔稳稳当当停在人中上。

玩了一会，很快又被她拿开。

李舒窈无聊的攥着未被梳好的几缕碎发把玩，电脑屏幕里忽然有人闯入。

烟灰色的冷帽被他放到桌子上，接着一个穿着米白色套头卫衣的男人坐了下来。

李舒窈盯着显示屏，和屏幕里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李舒窈点评道：“难怪你一直戴冷帽，接了头发是吧，不过有一说一，这发型真丑。”

“……”

“红色比较衬你，黑色也就一般。”

“……”

对面的人一直不吭声，李舒窈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上弦月一样：“好啦，开玩笑逗你的，那我继续上课喽？”

那边还是一声不吭，他抱着手臂靠坐在椅子上，面色冷漠得跟周昀似的。

刚才跟魏骁讲课的时候，他时不时会跑题，比如模仿起了周昀，因此李舒窈并未怀疑，以为魏骁又跟他开玩笑。

于是她也开始一比一复刻他此时的模样，翘着手臂，板着脸：“你学周昀学得还挺像，你看我学得像不像。”

“他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

“哈，你作弊，是不是放录音了？”李舒窈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子质疑，伸长了脖子，试图透过屏幕看到对面在底下做的小动作。

不过他双手抱胸，根本没办法作弊，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天赋异禀，所以就连声音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李舒窈此时还没想太多。

“好啦，私底下偷偷的说，你可别告诉周昀。”李舒窈闭上嘴巴，直到看到他颔首同意，她才继续。

李舒窈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把腿放到凳子上，双臂抱着膝盖，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他这人吧，性格时好时坏的，脾气让人捉摸不透。”

周昀下颌绷紧了，薄唇抿成一条线，并不太高兴。

接着李舒窈又摸了摸下巴，改变了口风：“对待下属大部分时间都挺严厉的，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管理层没有点魄力怎么管手下呢。”

周昀紧蹙的眉心松开了不少。

没多久，她又叹了口气：“但是呢，有魏思这么一个慈眉善目的招财猫在旁边，你让他也跟着学魏思做个招财猫，也未免太为难他了。”

周昀捏了捏鼻梁，有些哭笑不得。

“我觉得他就是一朵高岭之花，站在山巅让下面的人仰望就足够了，虽然办公室里喜欢魏思的不在少数，但是喜欢周昀的也很多，其实做自己就好，不要为了让谁喜欢就非得做出改变，你没办法让所有人都满意，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你说是不是？”

李舒窈说完后忍不住想给自己竖大拇指，她觉得自己这番回答应该挺体面的，既不得罪周昀，又不落下魏思，还掺杂了点真情实感，就算是他本人听了都无可指摘。

周昀凝视着屏幕前李舒窈的脸，试图在每一帧里寻找答案。

他看向小窗口里自己的脸，心底的疑云越发浓重，他和魏骁总不至于长得像双胞胎，但是李舒窈的表现也不像作假。

有个答案冒了上来，但周昀并不能完全确定。

“李舒窈，我和魏骁虽然有血缘关系，但不至于会认错人吧，你是不是分不清楚我和魏骁的脸？”

电脑屏幕里的人一动不动，好像网络出现了卡顿，过了几秒动了一下，她像是在说话解释，但画面就是卡在了某个关键的地方，画面传不过来，声音也完全没有。

周昀动了动鼠标，查看自己的网络，他没问题，那是她那边有问题？

“李舒窈？”

没过几秒，对方掉线了。

周昀：“……”

不愧是她，逃跑的招数都这么蹩脚，但每次都有效。

李舒窈：Emotional Damag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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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