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观潮 第2章 八卦

全场大概只有李舒窈宕机了。

魏思眉毛一挑，转着手里的签字笔，一幅看好戏的表情，而女面试官则有些好奇地在李舒窈和周昀身上来回偷瞄。

李舒窈整颗心被吊得七上八下，极其忐忑，但她飞速整理思绪，回忆起最有可能跟他见面的场景。

像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在她的生活中绝不可能轻易见到。

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性，但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整个蓉城那么大，几千万的人口，要让两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女重逢，概率得有多小！

况且那个男人虽然也冷冷清清的，但是起码没眼前这个男人高冷，那天晚上他戴着金丝眼镜，而眼前这个男人没有。

划掉！

排除掉他以后，李舒窈只能从最近见过的人里面猜测。

李舒窈的目光落在他放在桌上的手上，那样好看的一双手，她印象深刻，马上回忆起刚才在洗手间门外的尴尬对视。

李舒窈浅笑着回答道：“周总您说的大概是刚才在洗手间外的巧遇，没想到马上面试就见到了，看来我跟周总有缘分。”

周昀并未被她恭维谄媚的话语哄到，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这是第一次见吗？”

还不是吗？！

李舒窈汗流浃背了。

周昀见她的茫然不似伪装，脸色越发冷淡：“看来你记性不是很好，我很怀疑你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

李舒窈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浑身的毛都要竖了起来。

她生平乐于助人，老奶奶过马路都会扶一下；她还好让不争，就算被人插队也只会默认倒霉。

在她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得罪过人吧！

李舒窈的笑容有些勉强：“我工作向来认真，从来没出过纰漏，也许在记人这件事上不是很擅长，但经手的工作事项绝对不会忘记。前端开发这个岗位，对人际交往如果有很强烈的需求，我也会尽力弥补，希望周总可以多方面考察一下我的能力再做决定。”

李舒窈直直地看向他，周昀虽然一言不发，但压迫感十足的视线，也让李舒窈有些发憷，不理解为什么他要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她。

魏思看不下去了，手指点在简历的学校那一栏：“你是华西大学研究生毕业，跟周昀是同一届，也确实很巧，说不定你们在学校里见过呢？”

李舒窈像是被一个小锤子狠狠砸了一下脑子，脑子懵懵的，还有些麻。

她和周昀是校友，还是一届的？他们竟然还有这种渊源吗？

为了避免脸盲给她造成人际交往的影响，她在念书的时候从不主动社交，渐渐的就沦为了边缘人物，高中低调得毫无存在感。

到了大学更是放飞自我，大学四年，连同班同学都不认识几个，又怎么会认识周昀。

魏思适时又提点了一句：“他可是你们那届的风云人物，整个华西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

李舒窈扯开一抹诚恳的笑容，狗腿地跟上他的思路，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当然听过，应该……也见过，只是时移势迁，周总比那时候成熟多了，我一时没认出来。”

李舒窈离开校园已有四五年的时间，对大学里的人和事都有些许遗忘，更别提那时候她一心钻研编程，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过印象中，记得学校里有个大神创业做游戏，游戏爆红全网，好像还被列为优秀校友来着，应该算是风云人物吧。

玩游戏无数的李舒窈在游戏刚出来的时候，就下载学习过，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作品，但是风光不到几个月，后面越做越烂，甚至暴雷，大批玩家弃游，渐渐查无此游。

李舒窈并不确定周昀是否就是那个大神，毕竟她是个路过大字报都不会抬头看一眼的人。

周yun这个名字，在她记忆中实在是太普通了，高中班里有两个，隔壁班也有一个，大学里更多，这个名字是批发的吗？

周昀眸光淡淡地扫过她唇边的笑容，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表情更是毫无变化。

李舒窈搁在膝头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看不出他到底对她表现出来的“十足”诚意满意不满意，只觉得他审视自己的视线，好像X光线，将她射穿了。

她并不擅长拍领导马屁，因为这个缘故，导致嘴甜的下属升迁得比她还快，后知后觉才知道工作不能闷头做，口头功夫也得了得。

当初选这个专业的时候，她还沾沾自喜，搞技术的比搞行政舒服多了，只需要完成本职工作就好，但被社会毒打几年，才知道为人处世的情商有时候也蛮重要的。

周昀忽然开口打破僵局：“干这行的，大部分的人都近视，你也近视吗？”

话题扯得有些远，李舒窈不解其意，但乖乖点头：“是的，我也有些近视。”

“你的眼镜呢，为什么不戴？”

李舒窈下意识托了一下镜框的位置，才想起来她的眼镜丢了，于是笑着解释：“我偶尔也会戴一下隐形眼镜，轮换着佩戴。”

“我还以为你弄丢了。”周昀轻轻挑眉，盯着她的眼睛，坦诚地说道：“我觉得，你不适合戴黑色的圆框眼镜，或许换个无框的会更好。”

李舒窈起先被他不着四六的话整愣住了，他意有所指的话，仿佛在给她暗示什么。

电光火石中，李舒窈意识到什么，如遭雷击，浑身僵硬，不禁朝他脸上看去，他虽然表情很淡，但戏谑的眼神丝毫不加收敛。

一股火辣辣的热意从脚底板涌到头顶，蔓延至耳尖！

如果是第一次见，他怎么会知道她戴黑框眼镜？

除非……

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竟然成为了现实。

她的眼镜在一周前，被她遗忘在了419对象的家中。

李舒窈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要不要这么抓马，她的面试官竟然是她的419对象！

不仅李舒窈，旁边两个面试官都被他这番话给震惊到了。

特别是魏思，他侧过身来，困惑不已：“哎，不是，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眼镜对脸型的影响了？你怎么知道她有黑色边框的眼镜呢？”

周昀扫过对面忽然坐立不安，耳尖爆红的女生，唇角才轻轻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语气很淡，仿佛只是在聊天气而已：“办公室的女生都喜欢戴黑框眼镜，看腻了，突然有感而发，你不介意吧。”

李舒窈抿唇摇头，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再看他一眼。

*

面试是怎么结束的，李舒窈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只记得后来他给她开门时，故意压低声音的提醒：“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拿回你的眼镜。”

她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径直落荒而逃。

等电梯的时候，每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路过的男人都给她一种错觉，是他过来了！

刚巧有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等电梯，李舒窈站在电梯前踌躇不安，就在电梯即将到来的时候，李舒窈头也不回地直奔楼梯间。

空旷的楼梯间只有高跟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刚从楼梯间出来，李舒窈气都没喘匀，眼前忽然袭来一道红色的阴影，横冲直撞往她身上撞去。

李舒窈被人撞倒在地，他拎着的咖啡在碰撞间倾洒，一半洒在地上，一半洒在自己的裙子上。

男生先是瞪了眼闭合的电梯门，才注意到自己辛苦买的咖啡洒了：“**！我排了一个小时才买到的咖啡！”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会塞牙。

李舒窈皱着眉从地上站起来，一块冰从裙子滑落，染湿了她的裙摆。

撞倒李舒窈的，是一个红色刺猬头，脖子上挂着无线耳罩式耳机，衣服上挂着银链子，一幅不良少年的模样，表情拽得不行，仿佛下一刻就要跟她干仗。

明明不是她的错，但李舒窈并不想跟人起争执，干脆先认错：“不好意思，走得急了没看到你，你咖啡撒了，我赔给你吧。”

男生冷眼盯了她几秒，有些不耐烦地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语气不善：“你没事吧，我撞了你，你道歉干嘛。”

李舒窈接过纸巾，道了声谢，心里却腹诽，你也知道你撞了我，也不跟我道歉！

李舒窈看到地上的咖啡袋子logo，是一家非连锁的精品咖啡店，她在一些种草账号里看到过，全蓉城市就一家，每天都络绎不绝的有很多人去打卡，队伍排得特别长。

网红咖啡，她还没喝过呢。

“可是你的咖啡。”

“唉，算了，喝了一口，难喝死了。”男生撇嘴，对这个倒是无所谓，他皱眉看着她滴着咖啡液的裙子，掏了一下口袋，摸出一张红色老爷爷塞进她手里。

“给你的赔偿，拿去洗衣服吧。”

“不用，我回家自己洗就行。”

“给你就拿着，我从来不欠任何人。”男生看起来很拽，但又很讲道理，他转身往电梯方向走去，按下电梯键，没一会电梯就下来了，他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留下李舒窈在风中凌乱。

写字楼里有保洁阿姨会处理，李舒窈去附近的洗手间擦干净了裙子才离开东游大楼。

*

按照何梦寒给她发的地址，李舒窈来到一条小巷外。

居民楼外的墙面爬满了藤蔓，墙头下坐着不少退休的老人，要么在搓麻将，要么在喝茶，悠闲舒适的居民生活，与外面高楼大厦的快节奏截然不同。

目的地是一家私人咖啡厅，这家店有许多人来探店，三三两两，架着手机支架，举着新出炉的西点在拍照。

李舒窈站在门口，低头给何梦寒发消息。

李舒窈：【我到了，你在哪儿？】

何梦寒：【在里面，猜猜哪个是我，猜对了有礼物哦。】

李舒窈：【……】

李舒窈从小到大朋友都不多，何梦寒是她大学时认识的，毕业后两个人都留在蓉城，交往更密集，久而久之就处成了至交好友。

何梦寒是为数不多知道李舒窈有脸盲症的人，总爱拿这个来逗她，美其名曰锻炼她认脸的能力。

何梦寒收到她消息后，不动如山地坐在卡座里等她进来找自己，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进来，心里嘀咕李舒窈不会玩不起吧。

“何梦寒是哪位？”

咖啡厅里有人喊她名字，何梦寒猜测是李舒窈的手笔，于是不作回应。

年轻的男生没有得到回应，摸了摸脑袋，想了一会，又喊道：“何梦寒在不在？你停在门口的车子要被拖走了哦。”

何梦寒愣住了，这边停车位难找，她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但是没有停在线里。

这条巷子在最初规划的时候没预留出私家车停车的位置，是后来附近居民私自画的黄线，交警不钻这种巷子拖车，她比较怕被附近居民举报拖车。

她赶忙捞起自己的背包，快步走出咖啡厅。

何梦寒急匆匆赶到自己车子旁，附近空无一人，正当她疑惑时，背后有人喊她名字。

“何梦寒。”

她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穿着格子裙的李舒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冲她挥手示意。

何梦寒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快步上前一把勾住李舒窈的脖子，掐她脸颊上的软肉： “好啊，我就猜到是你！”

李舒窈乖乖地被她揉搓发泄，情绪并不高，何梦寒很快就发现她的不对劲，松开手，问道：“你怎么了？面试没通过吗？”

李舒窈摇头。

何梦寒知情识趣地安慰道：“多大点事，你姐妹我人脉广，给你牵桥搭线再挑一家呗，不用这么垂头丧气的。”

李舒窈叹气：“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何梦寒跟她勾肩搭背，轻哼一声：“能有多复杂，他看不上你，是他的损失，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要不要考虑来我们电视台工作啊？最近我们也在搞流媒体，正缺人才呢。”

李舒窈眨了眨眼，满眼期待：“有编制吗？”

“暂时没有，合同工。”

李舒窈眼里瞬间没了光：“那我还不如回家考编呢，我妈天天念叨让我赶在35岁前回家考编。”

何梦寒面露不舍：“你想回去啊？”

“当然不想，我就是不想被我妈催婚才留在蓉城的。”李舒窈一想到她妈的催婚十三式，就怕得不行。

何梦寒松了口气，拍着她的肩膀信誓旦旦道：“为了保护你的择偶自由，我一定给你找份好工作，比东游的薪资还要高！”

“谢谢你啊。”李舒窈也觉得找工作这件事吧，急也急不来，宁缺毋滥。

何梦寒摸摸她的脑袋安抚起她来：“找工作嘛，跟找对象一样，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咱们可以齐头并进啊，说不准你工作刚找着，男朋友也有了。”

她这么一点拨，李舒窈马上就想到了今天的社死事件，捂脸靠进她的肩膀，哀嚎了一声：“苍天啊，你绝对想不到我今天有多社死。”

何梦寒八卦起来：“怎么回事？我闻到了瓜味！”

李舒窈抬起头来，丧着一张脸：“你还记得上周我们去参加的生日宴会吗？”

“记得。”

李舒窈从嗓子眼里挤出了这句话：“那个男的，竟然是我今天的面试官。”

好闺蜜不需要多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只有两个人懂的暗语，就可以把另一个人变成返祖的猴子。

何梦寒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发出“喔喔喔”的声音，把周围路过的人都吓了一跳。

李舒窈连忙压制住何梦寒的兴奋劲：“你正常点。”

“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动了，你先让我捋一捋。”何梦寒双眼亮晶晶的，作为一个新闻记者，面对每一条新闻，都必须先弄清事情原委，深入挖掘，并对信息进行整合分析，确保新闻的准确性！

“你是说，那天晚上跟你牵手成功，还跟你全垒打的心动男嘉宾，成了你的新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