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明月不谙 > 第25章 雨过青衫添晴色(八)

明月不谙 第25章 雨过青衫添晴色(八)

作者:江水舟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8-24 22:23:09 来源:文学城

所谓“罗刹鬼王”,也只是皇宫内的人给他的称呼。

他冷心冷肠,唯独忠心于太后殿下,和罗长观相似,却又有极大的不同。

对于太后殿下来说,师坤尧比罗长观更为好控制。记得上一世,这师坤尧似乎是死在太后殿下的身前,是个忠心护主的。

春夏连接的雨带着春日绵绵,又有夏的爽利。

风轻轻拨开马车旁的帘子,外边一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此路狭窄,加上雨丝朦胧,周围的情况并不能完全看清。枕清视线缓缓从那个令牌移开,隔着雨水看着低溅起来的马车。

她这会儿没有着急赶他走,而是给了师坤尧一个机会,笑着道:“你不如实对我说,我实在是不敢留你。”

意思是他需要把今日的事情讲清楚,将刚刚枕清所有的疑问都说明白,那么这事情还有商量。

“可以讲讲你为什么执着留在马车内,这一身的伤如何弄得,莫要怪我,我一个小娘子无依无靠的,着实怕你是被通缉的要犯,你若是不说清楚,我是不敢留你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小女子?

他刺了她一下,她转手就拿出匕首捅他一刀。

还无依无靠?

当他是没听到谢长均的对话吗?这分明是禹王最疼爱的县主,是多少人达到顶峰也求不到的权利。

师坤尧想笑,他也确实嗤笑了一声道:“小县主,你这话说得并非合情合理。”

“你留不留,能不能留,是我一句话的事情。”枕清挑起好看的眉眼,慢条斯理道,“你猜我为什么会拿出匕首,为什么会支开别人?你当真觉得我是在帮你吗?”

师坤尧恍若大悟般点点头,而后又道:“你知道那时我在车底,那么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做?”

枕清目光犀利地流转在他伤口上,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帮你渡过此关,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不是叛主、杀人的事,对于你来说,是挥挥衣袖,力所能及的小事。”

正巧,外头的车夫疼痛地发出声音,枕清收回匕首,手撑着下颌,佯装苦恼道:“思考快些,不然他醒了,我就该送你上路了。”

师坤尧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走不动了。

如果他不答应,枕清必然不会掩护他,先答应,至于日后做不做那件事或者能不能看到枕清,都取决于他自己。

况且,枕清未必知道他的身份。

可是她又为什么会说不是叛主的事?

眼前的女子心机深沉,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洞若观火,不忧不惧。可他并未听到有关这个县主的事情,唯独上次春日宴会上的风声。

此关难过,他唇齿启合,缓缓开口。

——“我答应你。”

枕清眉眼舒展,缓缓撤回手,听到外边车夫发出痛声,当即掀开一角帘子,两人齐眉对视,车夫狐疑地瞥向她身后,谨小慎微问:“县主没事吧,那个人还在吗?”

注意到他的视线,枕清掩住身后的师坤尧,扶了扶额角,“我没事,那个人已经逃走了。”

车夫左右转了转发疼的脑袋,迟疑问道:“那县主能不能给我看一眼,我有些担忧县主?”

这是在怀疑她。

身后体力不支的师坤尧躺在毛毯上,发沉的身子只能抬手轻扯着枕清的衣角,如果现在被那车夫发现,他现在一定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能让枕清为他挡着,不要让车夫看到他。

枕清平静道:“那你看吧。”

师坤尧伸手抓住枕清的外袍开始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还是枕清那句话的刺激,他无力地轻呵一声,想爬起来反抗胁迫枕清,无奈这身体伤势真的太重了。

他闭着眼,内心掀起的波涛汹涌在此时无比宁静。

车夫的脚步声走近,紧张地伸手放在帘边,还未挑起查看,枕清轻抬下颌,低垂冷眸,声音凛冽:“你当真要看?”

语中的提醒警示意味十足,车夫自然听得明白,马车的血腥味又如此重,他凝滞一会,缓缓松开布帘,心中颇有疑虑和不甘。

这处多风沙,沿着街边,滚来几个残破被打湿的红灯笼,不料帘子随卷飞起,车夫瞳孔映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又瞬间闪过,只剩平静的布帘,和挡在身前的枕清。

那里面真的躺着一个人!

车夫立时呆住,不自觉后退一步,频繁地眨眼看枕清,发现枕清此时的神情比前般更为和煦,却让车夫更加隐隐不安,仿佛是死前最后一点断头饭的甜味。

如果他不加以隐瞒,命不久矣。

枕清将他神情尽数收入眼底,弯唇启问:“我居然忘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的笑容温和,声音清脆,仿佛叮铃的甜泉水,又分外地斯文有礼。

车夫滚动喉咙,声音发紧:“小的,叫顾可玖。”

枕清若有所思道:“顾可玖,真是个好名字,你不看了吗?”

已经知道答案,现在他怎地还敢看!

刚才那人武功很好,一下便把他敲晕了,彼此的枕清和那人的情形似乎调对了,而枕清也没吃亏,理应是面前这位小县主更为厉害些,他真怕小命儿难保,连忙摇头。

“先去城东客栈,再回禹王府。”枕清见顾可玖僵硬点头后,微笑说,“时间耽搁有些久了,快些启程回去吧。”

顾可玖坐上马车,拉住缰绳,心有余悸,有意和枕清说:“县主,刚刚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就是风沙太大,迷了眼。”

放下帘子的枕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了一下。

“无论有没有看到都没事,就是这人的这张嘴,最为重要。”

枕清本就有意让顾可玖知道师坤尧的存在,她到了客栈还要下马车,顾可玖肯定会查看马车,不如先让他知道,好把这人送到有人接应的客栈。

至于会不会暴露出去,枕清猜测顾可玖没有那个胆子,这一路瞧着人也不算愚笨。

帮不帮她隐瞒,就要看她给东西给得多不多了,抑或是威胁的力度大不大了。

枕清见师坤尧已经闭眼昏睡过去,她弯身拿过他腰间的鱼符,翻转背面,上面赫然写着——千霜内卫。

名字依稀只能辨认一个师字。

是他。

至于他去谢家要偷什么东西,枕清垂下眼,她伸出手去摸索他的腰身。

师坤尧当即皱眉,模模糊糊地看着枕清的身影,他想伸手阻止枕清的动作,可是没有任何力气,只能垂下手抓住那一丝衣角,再从手中划过,感知枕清在他身上游走的动作。

枕清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只摸到满手的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下把人推到一边。

应该是师坤尧知道自己现在保护不好那件东西,从而藏了起来。

她有疑虑地把这块腰牌扔回去,那块牌子有着血迹,黏在师坤尧的胸膛。

师坤尧被伤口刺激,痛得闷哼一声,枕清沉沉闭上双眸,她的手上都是血迹,腰后也有一块未凝干的血。

马车的香薰因为气味混杂,逐渐变得难闻,枕清用力将手掐进自己的皮肉里,才克制住自己不安定的思绪。

少许,顾可玖停下马车,他率先退在一旁,提醒道:“县主,到了。”

枕清掀开帘子,并未下马车,而是递给顾可玖碎银子,顾可玖没有推辞,枕清轻点头道:“把人叫出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顾可玖走得很快,叫唤来的人也来得极快,枕清见人把师坤尧抬走后,回了府门。

这日的天气虽是闷沉,但正值初夏之际,既不炎热,也不寒冷,只是行走的地面略显湿滑。

不少下人在远处悄摸打量枕清,见她一身脏污的血色,心有猜疑,却也不敢多问,见枕清侧眸而来,她们弯腰行礼,面容带着恭敬笑容,道:“县主。”

枕清淡淡点头,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可认识宁千渝?”

婢子们变幻神色,突然跪下,声音带着惊慌,似乎要撇开关系般:“千渝姐姐被管事姑姑罚跪在湖苑内,我们什么都不知情......”

罚跪?

枕清心神一跳,她这般执拗听话的人,如果她不来,岂不是要一直在雨中跪着?

她也顾不上身后的伤口,当即强忍着痛,去往湖苑内。

王府的花草被打理得井井有秩,春夏的草木繁茂,望眼皆是绿茵之地,鼻尖甚有萦绕远处还有几株花树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宁千渝正跪在一边,没有任何一株植物为其遮挡,腰身挺直,头发和面颊都是雨水,垂下的神色自若,又极为乖顺。

枕清走前,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宁千渝恍惚地抬眼,看到枕清的样子后,她扯开苍白的唇,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

半晌后,她才发觉枕清和她一同在淋雨,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身子,不料腿一软,直接落在枕清的身子上,枕清身上有伤,疼得眉眼微微拧紧,却也没有推开身前这人。

宁千渝慌忙起身,伸手挡住要落在枕清身上的雨水,枕清拿开她的手,抓住手腕,将人拉进廊下。

“别跪了,今日好好整理下,明日来我阁中伺候。”枕清吩咐道。

见人乖乖点头后,枕清正要离开,身后的人突然惊呼道:“县主,你受伤了!”

枕清回身,她目光淡淡地落在比她还要狼狈的人身上,开口道:“别人的血。”

说完这句话,枕清朝书阁中去。

今日是江诉休沐的日子。

江诉听到脚步声,他先是微微弯了下唇,缓缓抬起视线,入目的便是刺眼的血红。

他视线逐渐上移,那张原本精致秀美的面容带着血水,仿佛是从什么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样子。

不似之前明朗,更没有之前高兴后的俏皮与狡黠。

今日发生的事情榨干了她的精气神,又变得麻木和劳累。

江诉手中握的笔轻轻搭着,他搁置一边,站起身从一旁拿出干净的锦帕,伸出食指抬起枕清的脸,安静地垂首一点点擦干净她脸颊的血水,又轻柔地抬起她的手,将她的指节擦拭地干干净净。

动作是极致地温柔,整个人都是温和雅致模样。

既没有质问她为何迟到,也没有问她这一身血迹是从何而来。

他什么也不关心,只是觉得枕清在外面染了一点淤泥,擦干净就好了,什么都没有变。

“我杀人了。”

枕清的声音轻轻地,就像是悬浮在半空中,无论如何都落不了实处。

江诉垂首擦拭指尖的手并未停顿,表情也是淡淡的,好似没有任何一点的惊讶和探索的好奇。

他的声音也是轻轻地:“嗯,我知道了。”

枕清端详江诉的神色,继续道:“我又杀了一次张宣晟。”

江诉轻嗯声后,温和问道:“你之前不是想去太学吗,现在还要去吗?”

简短的对话看不清情绪,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反常。

现在是她杀了人,而不是略过后问她去不去太学,他这模样,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枕清令他停住手中的动作,反握着他的手,忽然抬眸问他:“江诉,你是不是也想起来了?”

想起上一世的一切,想起他们之前各种的恩怨和点滴。

他们本不应该是现在的状态,更应该是你痛恨我,我厌恶你!

江诉垂首看着枕清轻轻颤动的眼睫,带着肯定又似求知的神情,好像一只仙鹤,看似脆弱的脖颈,看似尖利的嘴。

他唇角弯起轻轻地笑容,轻声问枕清:“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不重要。”枕清口是心非地握住江诉的手微微用力,“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死了?是被杀了,还是你自己不想活了?”

江诉感知她的动作,手上传递而来的温度,像是细麻的电流,爬上他的指尖,染上他的指腹,原本湿润的水迹变得滚热。

他回道:“都有。”

枕清忽而散了全身的力气。

也是,这不是他的世界,也不是他喜欢的世界。

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太过痛苦。

上一世别人以为他们交情浅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恩怨是多么地复杂与痛恨。

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他现在又为何表现出对她这般珍重。

她想问问江诉,你难道不恨吗?

不怨她逐他出长安,不恨她在朝中拉他下水而被迫站队,不憎恶她耍如此多心机为了让他永远记住自己,而死在他的怀里。

死人是多么僵硬冰冷,又是多么地令人害怕。

枕清湿润了眼眶,她当即走前半步,环住了江诉的腰身。

她问道:“不怨我,恨我,憎恶我?”

江诉回:“不怨,不恨,不憎恶。”

他的语调平缓,听得无比宁静,所有都已经成为了过往云烟,跟着时间一同流逝,轻轻挥一挥衣袖便没有了,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上一世的仇怨里打转。

枕清张唇,痛恶地咬上江诉的手臂,唇齿发力,身后疼得难挨,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眼中续满滚烫的泪水打转,直到口中有一股血腥味,她才缓缓松口。

枕清恶声道:“可我恨你啊,这怎么办呐?”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依旧对她如此好。

她杀了人,手溅了血。江诉没有嫌弃和询问,而是拉着她,用浸了水的锦帕,一点又一点仔细又认真地给她擦拭干净。

他总是这样。

上一世里,帝师曾怒斥道:“他在这乌烟瘴气的朝中就是无用,不是因为他无能,而是因为那群人不让他有一丝用武之地!”

所以他真得能改革得了吗?

他不是不帮,而是仅凭一己之力,难以撼动。

他妥协了,他做不了。

忽而,枕清感受到他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腰间,听到他在说:“你能不能别恨我,这一次,我不再袖手旁观,我陪你入局。”

所谓旁观者,也早被拉进漩涡。

为了她,甘愿入局。

枕清闭眼,蓄满的泪倏地落在他的衣领上,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向下的心开始跳动,速度之快,令她心惊。

枕清微微蹙眉,在要疼昏过去的前一瞬,又听到江诉低喃:“倘若知道你与我对跪的那一夜,你转身离开是去和张宣晟成亲。我想,无论最后的结局是好还是坏,我都会陪着你、答应你。即使博了千百次的输局,也一定为你,再试一次。”

一定为我,再试一次?

枕清扯出零星一点的笑意,她声音含糊,怅然道:“江侍郎,我不做没胜算的仗,所以你不必愧疚,我也没选你,那时,我只是太想见你,真的太想见你。”

阁楼外的风雨吹过他的青衫,灿烂的阳光照出两道相拥的影子。

天晴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