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徐雪带他们去了三亚当地有名的海鲜市场,各种海鲜摊子可以供游客选择。
简易对海鲜兴致缺缺,他不是很喜欢吃这类海产品,在众多海鲜品种中接触最多的也只有螃蟹和鲈鱼,螃蟹是要找人剥好蟹黄的放在碗里的,鲈鱼只吃清蒸的。
相比他而言,徐雪和余管就显得很积极。
“这个生蚝点一个,还有扇贝、蛏子……还有鲍鱼!美容养颜!”
“都拿都拿。”余管眼神搜索着自己想吃的食材,手一指:“牡蛎和海参,我馋好久了,平时公司忙的脚不沾地,这次怎么也能尝个过瘾。”
周围站满了摆摊的、讲价的人,还有不知道哪个摊子的摊主用上了大喇叭在喊着:“欢迎外地游客前来,三亚最正宗的海鲜,任您挑选!欢迎来问!”
简易隔着人群循声看过去,是从一个红白相间的塑料大喇叭里喊出来的。
那个喇叭估计有点年份了,外壳上贴着的品牌标签都残破不堪,只剩半张。
摊主没选择用冷冰冰的机械女音,用的是自己的声音。用大喇叭这么一传,热情带着点口音的招呼声就把附近传了个遍,许多游客都纷纷带着好奇前往。
简易收回视线,徐雪和余管显然也被招呼声吸引,拉着三个小的准备再去那家看看。
“客人,需要点儿什么?”摊主热情地上前,“我们家海鲜绝对新鲜,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有专门负责接应的饭店,点好了菜带过去就能现做。”
这个海鲜市场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此。
每个摊子背后都有和饭店酒店之类的合作。客人在海鲜市场选好食材,可以选择装好自己回去做,也可以把食材带到指定饭店当场做好现吃,如果不是要立马吃,可以留下酒店的地址,到了时间饭店会做好送过去。
和酒店的合作也有很多,酒店从他们这里进食材,做好后提供给酒店的客人。
徐雪和余管货比三家了好一会儿,摊主人也热情好客,就应下来,他们去选食材了。
“你是安宁岛那边的么?”简易开口问。
“欸?”摊主抬起头,很是意外,“你咋知道的?我看你也不像我们那边的人儿啊。”
“我在安宁岛住过一段时间,听口音像。”
“哎呦嚯,我们那个小岛你也去啊?”摊主动作麻利地把他们一家刚才选的食材挨个打包,“我出来这么久,就没遇到过几个去过安宁岛的。”
听摊主这么说,看来安宁岛并不像淮城那么繁荣。
“那,安宁岛有什么好的么?”余亦时问。
“一看你就不知道,这你可问对人了小伙子。”摊主系好塑料袋的结,一脸认真道:“别的不说,我们安宁岛的风景是真好,那整个岛都靠着海,老好看啦!”
余亦时点头:“这样。”
打包完成,摊主对着来结账的两人爽朗一笑:“得嘞,都是一个岛上出来的,给你们打个八五折。”
徐雪脸都笑开花了,连连道谢:“谢谢谢谢。”
刚走出那个摊子没几步,简易侧头问:“你问安宁岛干什么,你也想去?”
余亦时把右手上的东西换到左手上拿着:“嗯,摊主不是说那边的风景很好看么?”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易一个没忍住笑出来,“你,你还真信他说的话啊?”
简易笑的动作幅度有点大,扶着余亦时的肩弯着腰笑个不停:“靠着海好看这种话……他们那的海边全是码头,海水颜色灰不溜秋,还不如去水族馆看呢哈哈哈哈哈哈……”
“……”
余亦时回头看了一眼,沉默几秒:“他为什么骗我?”
笑的过猛,简易低着头缓了会才渐渐直起身子,伸手去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你都那么问了,他当然不能说安宁岛就是个光岛啥特色也没有吧,那多没意思啊谁还去。”
“那安宁岛好么?”
“就那样吧。”简易仰着头回想,“我转的那个学校应该算是安宁岛最好的了,那边有点偏,所以条件没有这边好,最好的那个学校放在淮城也只能排在普通高中的尾巴。”
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很不习惯?
余亦时想问,但最后也没有问出口。安宁岛的经济条件就摆在那里,答案是肯定的。
他的小男朋友,到了那里一定很不适应,很想逃。
诸如此类的问题,他其实都想问。
转到一个新学校,一个陌生城市,陌生国家,有没有人欺负你?学校怎么样?班级氛围怎么样?新同学好相处么?会被孤立么?食堂的饭菜好不好吃?
语言不通的时候,是不是会被人嘲笑?怎么和别人交流?
李泞不在的时候,中午还是像刚转来秩行一样不吃饭,就吃糖么?晚上是不是经常不吃饭?
没有接送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会不会感觉无助?
国外街头很危险,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
余亦时时常会想一些问题,想为什么简易过的这么苦,这么孤独。
明明在别人眼中他家里经济状况很好,人长的好看,父母放养式管理,对他的学习不闻不问,如果成绩不好就出国留学,有这么个家庭条件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虚妄金钱堆积而成的空洞繁华的表面,地平线下藏着的是无尽深渊。
简易不怎么和他说自己转学的事情,问一问他就简单说两句在那里的生活,再多就不说了。
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无非就是独自一人在一个陌生城市上学的故事。
余亦时深知这一点,不去细想,也不敢去细想。
他看到简易蹲在走廊哭的那天,那一句“我不知道那药过期没有、我能不能吃,我只感觉当时再不吃药我就要死了”,就能让余亦时心脏钝痛很久很久。
简易就像是一块酒心巧克力,外面的醇香甜味化掉,里面的苦酒就会渗出来。
有时候余亦时会想,为什么上天分配的时候不能公平一点。
他的童年很幸福,简易的童年太苦了。
苦的像一块百分百纯度的黑巧。
如果可以的话,余亦时甚至愿意两人平分。
简易把苦分一半给他,那他的童年,会不会甜上那么哪怕一丝半点?
-
“蜈支洲岛又名情人岛,因小岛上空形状酷似一颗爱心,还流传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蜈支洲岛的西北面,矗立着两块静静相望的海边巨石。”
“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年轻渔民因风浪漂流到这座小岛,遇到了龙王的女儿,两人坠入爱河并过上幸福的生活。但这段恋情最终因龙王的愤怒而被破坏,龙王将小龙女囚禁,并把这对情侣变成了两块石头,让他么永远无法相聚。这个故事被人们广为流传,这座岛便被命名为‘情人岛’。”
导游拿着喇叭诉说着这个凄美爱情故事,身后跟着的游客也忍不住叹息。
“妈妈,那个龙王为什么要拆散小龙女和渔民?”余叶塘气鼓鼓的,“他好坏。”
徐雪虽已为人父母,但内心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对这种爱情故事的反应依旧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就是坏,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一行人跟着导游走到故事里的发源地,果然看到了两块巨石。不光如此,情人岛上到处都能见到为了秀恩爱而搭建的各种浪漫元素。
蔚蓝大海前,白色的高脚凳桌椅放在沙滩上。简易踩着沙子,不走寻常路。本是桌在前,海在后,他转了个身,背靠着桌子,面朝大海。
海水湛蓝清澈,海浪拍打在巨石上发出澎湃声音。
海滩上随处可见的碎珊瑚与贝壳,傍晚来这里边听涛边拾贝,海边生活就是这么确幸。
来之前,余亦时在网上看到过各种关于对着大海许愿、对大海诉说秘密之类的帖子。他本来是不相信这些的。
可他看到简易坐在不远处的高脚凳上,双手从后撑着桌子的背影,内心的想法忽然动摇了。
万一真的有用——
余亦时盯着面前的这片海,双手合十。
“如果大海真的能听见我的愿望,希望简易——我喜欢的人,我的男朋友,我以后的家人,可以没有束缚地做他自己,自由快乐,平平安安。”
话音刚落,白色的浪花再次拍打礁石,余亦时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海水里一闪而过。
他蹲下身,在海滩上捡起大海对他的回应——一个沾染着沙子的贝壳。
余亦时借着海水把贝壳洗干净,露出了贝壳原本的一面。
银白色的。不大,但很漂亮。
他把贝壳举起,放在阳光下看了几秒,眉眼舒展,忽然笑了。
大海,真的显灵了。
余亦时走过去坐在简易身边:“伸手。”
简易不明所以地照做,然后感觉手上一凉。
他低头一看,掌心上的银白色贝壳闪着光。
“哪儿来的?”
“捡的。”
“你运气这么好啊。”
余亦时嗯一声,把贝壳拿回去。
“诶?”简易一呆,“不是给我的啊?”
余亦时淡淡道:“怕你弄丢了。”
简易知道自己什么德行,放他这确实不安全:“行吧。”
徐雪拉着他们去了礁石边上,可以两人站在礁石上拍照,这个地方很出片。三人拍了几张,徐雪想和余管拍双人的,把余叶塘安排在摄影师旁边就美美拍照去了。
简易也踏上一块礁石,站在上面,任凭后面的海浪会掀起何等的惊涛骇浪,眼前还是一片平和。
大家都在聚在右半边忙着拍照,还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看着以防有游客继续向前走,会很危险。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简易抬起左手,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
余亦时站在他身侧,声音在海风和海浪声中尤为清晰。
“简易,接吻么。”
不等他回答,余亦时就已经偏头吻了下来。
他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简易却毫不犹豫地搂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接吻声被巨大的海浪拍岸声淹没,好像大海也在替他们掩护。
大海见证,简易,我对你的喜欢,如潮水一般,只增不减。
……
简易从来没有接过这么长时间的吻。松开后,嘴唇都微微带着点麻意。
“余亦时,你属狗的啊,就喜欢咬我。”简易摸着自己的嘴唇,小声絮叨。
余亦时笑了,嘴角很愉悦地翘起,用手抹了下简易的唇,“嗯,就喜欢你。”
他们亲到五六分钟的时候简易就已经想松开了,余亦时按着他,硬是亲了十分钟。
两人回到徐雪身边时,摄影师还在打趣:“女士,你这兄弟两关系真好啊,在礁石上一起站了十分钟,我还拍了几张照片呢。”
徐雪会心一笑:“是么,那你直接给他们两看看吧。”
简易咽了一口口水,这摄影师不好好看摄像头,居然还有空看左边大空地上礁石站了两个人??
他把头凑过去,看到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还好,距离远,再加上角度光线问题,拍的照片看上去只是像两人面对面脑袋凑在一起讲话而已。
“拍的真好,辛苦啦。”徐雪笑眯眯地给摄影师道谢,然后把照片一键转发给余亦时,“下次收敛点……还在外面。”
余亦时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下:“知道了。”
-
晚上吃饭要去结账时,余管不想动弹,直接给余亦时转钱让他去结个账。
徐雪坐在他旁边,手机来消息亮屏时,她看到了余亦时的屏保。
是下午那张照片。背景还加了一行白底英文。
You Are My Liquor Chocol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