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睡觉是真不安分。
原本两人是盖一床很大很厚的但很轻薄的棉被,半夜余亦时感觉自己身上重了一点,睁眼一看,整床被子被叠成两半,全压在他身上,而简易,一个人侧躺着,身上空空荡荡。
余亦时半眯着眼坐起来,难得地迷茫了两秒。
他看向还在深度睡眠中的简易,把属于他的那半床被子小心盖上。
余亦时暂时没了睡意,伸手解锁手机,凌晨三点四十三。
手机界面还停在他和徐雪报告说要在简易家里过夜的聊天记录上。
【y:晚上我不回去了,睡在简易家。】
【妈:???】
【妈:儿子,我记得小易还没成年,你可别乱来奥。】
【y:……】
【y:妈,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睡在一起而已。】
【妈:我懂我懂,盖被子纯聊天是吧,那行。】
过了十分钟。
【妈:你在那住几天?我把你行李收拾收拾送过去。】
【y:?】
余亦时的嘴角无奈地扯了扯。
真是亲妈。
简易轻哼一声,皱了皱眉,仿佛是对黑暗中的亮光有些不满,余亦时熄灭屏幕,重新躺回去。
没了亮光,简易又觉得手头有点空,伸手四处摸索,抓到了余亦时的胳膊,拉了拉,拉不动。
抱枕什么时候这么重了?
他意识混沌,既然拉不过来,那就自己过去。
简易往余亦时那靠近,长臂一伸,把“抱枕”牢牢抱在怀里,头靠着余亦时的肩膀又陷入梦境。
余亦时:“……”
他偏了偏头,刚好蹭到简易的头发,很软很好摸,还带着一股洗发水的味道,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还混杂着沐浴露淡淡的柠檬味。
简易整个人缩成一团,看来抱着抱枕是他最常用的睡姿。
呼吸很轻缓地打在余亦时的脖颈上,有点痒,又有点烫。
余亦时一只手搭在额头上,遮住眼睛。
他忽然觉得徐雪的提醒不是并无道理。
十七八岁这个年龄的少年,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带着亢奋,一点就着。就算是余亦时这样冷淡的人,骨子里也还是这样一个少年。
喜欢的人就这么抱着自己睡着了。
真的很难让人把持的住……
怀里的人往上蹭了一下,眼看着一条腿就要跨在他身上,余亦时飞快抽出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摁了下去。
简易没有成功,嘴里嘟嘟囔囔地呓语着什么。余亦时没听清,也不能让他的腿真的跨上来,只能把一只手伸到他背后,没什么感情地拍了拍。
空调还在呼呼的吹着风,是绿芜边这栋房子里唯二还在运作的东西。
余亦时的心脏跳动频率比平时快了一倍还多,他抿了抿嘴唇,最终很沉地呼出一口气来。
“简易,别挑战我的自制力了。”
“我真的会控制不住。”
-
床头柜上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着,简易把枕头翻了个面压在头上,还是盖不住那夺命铃声。
简小少爷的起床气又开始了。他闭着眼,手在床边毫无章法地摸索着。
简易睡觉前总要最后挣扎着玩会手机,不然心底不踏实,睡不着。
嘴上说着玩两分钟就睡,一抬头半个小时过去了,简易总会一惊,然后把手机随手一扔钻被窝睡觉。所以早上起来被铃声吵得不行,这边摸不到手机就换边摸,反正在床上,总能摸到的。
脑子最不清醒的时候一天中只有两次。一次是早上起床时,一次是晚上困的睁不开眼时。
此时的简易就处在第一种情况下。
很明显,他并没有习惯身边还有一个人,直到到处乱摸手机的那只手被人抓住,他闭着眼脑袋还在发懵。
腾出只手揉了一把眼睛,身边的人已经关掉了闹钟,背靠着床头坐起来了,正侧着脸看他。
简易脑子空白一瞬,意识才随着灵魂一起回归肉/体。
“醒了?”余亦时问。
“嗯——”简易翻了个身,含糊地问着,“几点了——”
余亦时双击点亮屏幕:“六点半。”
“还能再睡半小时。”简易半梦半醒地盘算时间。
简易平时七点的闹钟,起床洗漱磨蹭十五分钟,一开门就能看到李泞的车停在门口。
余亦时揪出他早上时间安排的不合理处:“不吃早饭?”
简易:“……”
对于简易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来说,有时还会想人为什么要吃饭,好麻烦,不过不出多久就会被其他美食带来的愉悦推翻。如此看来,他就是单纯不喜欢吃饭,自然也不会计划早饭时间。
简易一向草率了事惯了,囫囵吃个面包就可以当一顿早饭,但余亦时,在家应该是每天好好地吃早饭,说不定早饭还会是徐雪新开发的美食,边吃边问他和余叶塘这个怎么样。
啊——
余亦时在床边坐了会儿,一条腿弓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捏了捏鼻梁醒神。
刚刚扬言说要“再睡半个小时”的人在被窝里拱了几下,双手撑在身后,顶着一头乱毛就要坐起身,手臂一弯又倒了回去。
肉眼可见地起床困难。
如此几次后,在他又双叒叕一次准备倒下去的时候,余亦时长臂一捞接住他。
结果他低估了简易倒下去的冲击力。重心不稳,余亦时被带的身子一晃,另只手下意识撑着床面。
稳是稳住了,但是这个姿势———
余亦时一只手被简易压在背后,身子弯着,另只手本是想找个点固定住身形,这么看简易完全被他锁在这片小区域。简易尴尬地和上面的余亦时对视,困虫一下子被吓没了。
保持这个姿势三秒钟,余亦时手一松,简易背一抬,两人默契地一个去换衣服,一个去洗漱。
简易心虚地把门反锁,耳朵已经全红透了。
他撑在洗手台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脑子里想理清什么东西,但却不知道从哪下手。
在浴室待了半天,用冷水洗了三遍脸,把这件事发生的原因没理由地全部怪罪在起床气上。
余亦时脱下睡意,换上了他昨天那套卫衣和裤子,一度觉得自己也离疯不远了。
缓了十分钟,简易开始发愁早饭。
他一个人就算了,现在多带个余亦时,想了想,把冰箱冷冻层翻了个底朝天,选出了一个最省时省力且不易翻车的东西——手抓饼。
他先在锅里喷了点油,开大火把饼放上去。等到上面的那面好像褪去了冰霜,简易信心满满地把饼一翻——糊了。
简易:“……”
简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没糊的那一面翻到盘子里准备自己吃,然后把火开小重新煎了一块。
这块他几乎是把心吊起来煎的,怕糊了,一会就翻一次面,好在是成功出锅了。
余亦时在二楼就闻到了一股重油烟味,还以为简易要把厨房烧了,马不停蹄地下楼冲到厨房:“你在干什么?”
简易在厨房一片白烟里转身:“啊?我在……咳咳……煎手……抓饼……咳咳咳……”
余亦时捂着鼻子打开了油烟机,把风调到二档,“下次记得。”
感觉到厨房里的味道在消散,简易才想起来还要开油烟机。
把两个盘子端上桌,简易一时有点分不清哪个是煎糊了的那张,用筷子挑起下面确认了一番,才把那张完好无损的饼推给余亦时,自己拿了番茄酱。
见他把番茄酱挤在饼上抹开,然后用筷子夹起整张饼咬了一口,余亦时微微挑眉:“你喜欢这么吃?”
“对啊,”简易叼着饼含糊道,“你要试试么?”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余亦时真的点头了。按照他的方法尝试一口,慢慢咀嚼。
“很多人都不理解我这个吃法,你要是吃不惯也正常。”简易一面观察他的神情一面说。
余亦时嗯了一声,点头评价道:“还不错。”
这么多次第一次有人在尝试了他独特的吃法后还给了一个中肯回答,很多人都是说“不好吃”,或者委婉点的说“一般”。
简易有种被别人肯定的满足,晃了晃桌子下的腿。
手机app自动推送圣诞节相关的短信,简易瞥了一眼,猛然想起昨天好像还答应了孟翡他们送圣诞礼物,顿时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了?”余亦时问。
“没准备礼物,怎么办怎么办——”简易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桌子旁边转了两圈,又神经质地停下来,冷静道:“算了,转账吧。”
余亦时看着他这出好像人格分裂一般的戏,故意找茬似的问:“那我的呢?”
“你的?”简易戳手机的手一顿,没提转账的事,反而把问题抛给他,“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行?”
余亦时应该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自己应该都可以做到。这么想着,简易点了点头。
“陪我再去喂一次猫?”余亦时试探地问。
“可以。”简易爽快答应,他甚至觉得这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愿望,平时也可以陪他去。再说他也挺喜欢去那个公园的。
“去我家吃饭?”
“可以。”刚送了徐阿姨手链,还答应了她说要经常去,怎么也得去看看手链戴上的效果。
“再做一次纸杯蛋糕?”余亦时着重补充道,“只给我一个人的。”
“可以。”上次做的匆促,味道也没达到自己的预期。
他一连答应了三个要求,余亦时视线灼热,又抛出一个问题。
“那我要是想在这多住几晚呢。”
这回简易没有很快应下,盯着桌脚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可能不行。”
果然还是有点着急了。余亦时敛下眼皮,很快又重新抬起,打算别让简易当回事——
“我要出去租房。”简易把视线转回,扫过整个房子,最后落在琴房门口,“这里太危险了,简洺禹随时都能毁掉我的东西。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他。”
“他们要烂自己烂,我和他们不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