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没有生命危险,阎月彻底放松了。
“我吃太撑了,这个晚点再吃。”
她毫不见外地将甜酱鸭收到身后,又伸手去拿那木盒子,“这是什么?”
掀开木盒子,一根通体黝黑的长鞭,如一条细细的黑蛇,静静蛰伏盘桓在里面,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送我的?”阎月惊喜地将鞭子握在手里,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白尘见她乐得眉不见眼,脸上那吊儿郎当的笑变得更加闲适。他语气轻快:“做我白尘的徒弟,武器自然也得是这天底下最好的!”
阎月爱不释手地反复观看,问:“这鞭子哪好?”
白尘一噎:“看不出哪好还笑成这样?”
阎月诚实地说:“好看啊!又精致又霸气的,也不知抽在人身上疼不疼?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白尘只得讲解道:“这可是我精心的挑选的材料!鞭身中心以牛筋为骨,外层编织的牛皮条经过特别处理,质地坚韧有弹性,劲道绝对足。”
那根根牛皮条编得紧密整齐,没有一丝缝隙,阎月相信白尘是费了心思的。
白尘继续说:“鞭柄是用犀角做的。柄上的瑞兽图案,可是我亲手雕的!”
阎月仔细研究那图案,忍不住问:“这是狗?还是狐狸?”
白尘气竭:“是狼!”
“哦哦哦!”阎月恍然大悟,复而满心感动:“师父你真好,你知道我最喜欢小白了,所以把小白雕到上面是不是?”
白尘没承认,也没否认,但脸上的怒意淡去了。他话音一转,问:“这鞭子还有个关窍,你试试能否发现。”
阎月翻看半天,只发现柄端有个小孔。她把手指伸进去,问:“是这么?你还要给我镶嵌个宝石吗?”
白尘无奈扶额,叹了一声接过鞭子,直接套到阎月的身后。
“你先前不肯学刀剑,说是平日需要拿伞,懒得再背个武器。我便将这鞭子做细了些,平日可缠在腰上当腰带装饰,不占你手,免得你不愿随身带。”
他蹲在阎月身前,将鞭子一圈一圈缠到她的腰上,最后将鞭梢从鞭柄上的小孔穿过一卡,说:“瞧,跟你衣裳颜色也配。”
他说着抬起头,正迎上阎月闪亮的眼睛,“你这段时间没来找我,就是去给我做鞭子了?”
“嗯。”
白尘将她眼中的欢喜和感动,看了个真切,目光下移到那处粉唇,想着何时才能肆无忌惮贴上去呢?
想法还落地,就被眼前人扑了个满怀。
“啊啊啊啊师父,你也太好了吧!你真是太体贴、太细心了!我好喜欢你啊!”
柔软纤弱的身体撞进怀,白尘僵了片刻。听到她努力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心情也不由自主跟着飞上云端。
他轻轻揽着她的后背,揉揉她的头发,揶揄道:“这回看见我的好了?”
齐昭阳能给你的不过是符篆,我这可是牛妖筋皮制成的鞭子,他如何跟我比?大获全胜的白尘有些得意忘形,随口又道:“跟着我,何止吃香喝辣?往后你的一应用具,都会是这天底下最好的!”
阎月赶紧松开白尘,抓住机会顺杆上爬:“那我峨嵋刺也学会了!”
白尘的得意之色僵住,恨不能收回刚才的话,可海口都夸出去了,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否则脸往哪放呢?
“包在为师身上。”
不知为何,阎月觉得白尘这几个字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但她还是开心得再次抱住他,“就知道师父你英明神武、睿智能干,什么都难不倒你!”
白尘心里舒服不少,可莫名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好厉害!就知道小白你聪明伶俐、矫健敏捷,什么都难不倒你!”
白尘怒了一瞬:过年前陪她玩玩具,她也是这么夸小白的!
但也仅仅是那一瞬。
他转念一想,小白不也是他嘛!还能吃自己的醋不成?唉,魅力太大实在是苦恼!不论是原形还是人形,都能让她喜欢着迷成这样,真拿她没办法哎!
*
阎月中午吃多了,傍晚时又吃了甜酱鸭,便回绝了晚饭,直接回房了。
赶了一天的路,魂儿都颠散了。
幸而那些人行事周到,已经给她准备了换洗衣物。她直接跳进热水里,感受着散落的骨节慢慢归位,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喟叹道:“啊!活过来了……”
白尘刚推开窗户,就看到白藕般的一双手臂,水珠从瓷白肌肤滚落,直烫进心底。他赶紧又把窗户关上了,人也没走,就站在窗外,扒着窗沿吹冷风。吹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身体的那股燥热平息下去。
直站到小二将浴桶搬出去,屋内再次归于平静,他才努力定定心神,跳进屋里。
将油纸包丢到桌子上,白尘故作懒洋洋道:“喏,点心。你没吃晚饭,若是夜里饿……”
话音在看到床上趴着的睡颜时戛然而止,他无奈摇头叹息:“是有多累?趴床上就着,连被子都不盖,好像拉车的是你一样,马儿多冤呢!”
嘴上絮叨着,却没耽误手上动作。他一手将人抱起,掀开被子把人塞进去,又娴熟地去给她揶被角。
“小白……”
阎月咕哝一声,又叫白尘软了心,侧躺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手臂。
临江城小院里,楚枝、南青却完全没有困意。
她急得像热过上的蚂蚁,在院里团团转圈,口中念念有词:“这可怎么办?咱们如何给她交代啊?难不成跟她说,你走得头一天,小白就丢了?”
“咱们也没法跟那些鬼说话,没法请那些贵客人去帮忙找小白。这可怎么办呐!”
“东家那么在意小白,若知道小白丢了,会不会怪我?南青姐,她会不会不要我了啊?”
南青安慰道:“不会。东家也很喜欢你,没了小白,再没了你,岂不是双重损失?”
楚枝更加绝望:“果然,我就知道,小白的地位已经不比我低了!完了完了,东家会不会认为我跟小白争宠,故意把小白弄丢的?否则怎么她前脚刚走,小白后脚就丢了?”
南青:“……她大概没这个脑子。但你若提醒到这,感觉倒有几分可能,真的不是你干的?”
“我没有哇!”楚枝大叫冤枉,“虽然小白总跟我抢吃的,可我也不能为了口吃的,跟它一只小狼过不去啊!它那么小,我总归会让着点嘛,又怎会故意去把它弄丢?终究是一条生命……”
“等等……”南青眼皮一跳,突然抬手问:“你刚才说什么?”
楚枝不明所以:“那终究是一条生命……”
南青继续问:“前面两句。”
楚枝回想了下,说:“我不能跟只小狼过不去,它那么小……”
南青眼睛猛地瞪大,锐利的眼中迸发出一股寒意,吓得楚枝问:“怎么……了?”
南青反问:“小白被东家带回来多久了?”
楚枝回想了下说:“刚入冬没多久就带回来了,到如今,至少有三个多月了吧?”
南青继续问:“它可有变化?”
楚枝想了想说:“有啊!刚开始腿上有伤,还叫东家烤糊了一毛,剃秃半身毛,丑得要命。如今毛都长好了,溜光水滑的……啊!”
她终于意识到南青话里的意思,瞬间头皮发麻,惊恐地捂住嘴!
“它没长大!”
南青点头:“三个多月,就算受过伤,体型也不该一点变化都没有。”
楚枝只觉得四周寒意穿透棉衣,往骨头缝里扎,再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声音有些发抖:“那它……是个什么东西?”
比起她,南青倒显得平静许多,“鬼近不了东家的身,那么……就只有妖了。”
楚枝带着哭腔问:“什么妖啊?这么久,就算大家都没发现,为何连齐大哥都没有察觉?”
南青道:“只能说明,它的道行已经不是齐昭阳能察觉和对付的了。”
楚枝急得想哭:“那它目的为何?它会不会伤害东家啊?”
“应该不会。”南青分析说:“你还记不记得,兔妖杨进那次,小白也曾豁出性命去搏杀,还冒险去抢符篆。很明显,它是在帮咱们,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真正出手。”
楚枝问:“或许它是在隐藏实力?”
“也许吧!但倘若它想伤害咱们,咱们怕是早就死了。”南青很清楚,连齐昭阳都没能察觉的妖,那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楚枝哭丧着脸说:“又是一个打不过的,妖怎么都那么厉害啊?那白尘和小白,谁更厉害……”
话音骤断,楚枝脑中灵光闪过,回忆着往日的一幕幕,突然急切地抓住南青问:“你想想,白尘和小白,可曾同时出现过?”
南青仔细回顾一圈,好像还真没有!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你是怀疑……”
楚枝急切地说:“很有可能吧?东家以为小白走丢的第一天,白尘突然出现。之后他俩就一个白日出现,一个晚上出现,似乎从未见过面!而且白尘从咱家走得越晚,小白回来的就越晚!”
“还真是!”
南青恍然大悟,继而又想起件事,问楚枝:“而且你记不记得,东家杀杨进受伤那次,她屋里的符篆莫名就失效了!我、周霖、蒋老都能进出自由了?”
楚枝激动得直拍桌子:“对对对!定是他做的手脚!因为他是妖,所以早就把符篆破坏了!”
至此,二人更加笃定:“小白,就是白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