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女子声誉,知县大人不好将受害女子们全部请来,当众指认。于是将那采花贼暂时收押,想着叫她们分别过来辨认,待有了确凿证据再审。
谁料当天晚上,便又有一家女子惨遭采花贼欺凌,而那女子说,贼人蒙着面,无法辨认容貌。
但人总无法分身,如此一来,至少表明了狱中关着的那个“采花贼”,实实在在是被冤枉的。知县大人只能将人放了。
可那人不依不饶,声称秦捕快定是贼喊捉贼,想故意诬陷他,让他顶罪。更是在大堂上,嚷嚷宣称秦捕快三十多岁,却一直未娶妻,定是怕不方便在外行龌龊之事。
秦捕快孤身一人生活,无人能证明他那晚在家。知县无法,只能将秦捕快暂时除了名,让他等此案调查出个结果,再行复职。
谁料,秦捕快那日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朱捕头叹道:“我是知晓,老秦为何没成亲的。在正该说亲的年纪,他老娘得了肺痨,为让他娘多活了几年,他把家产农田全变卖了!穷得叮当响,连个栖身的窝都没有,如何说亲?”
旁边的小捕快说:“虽然秦哥来衙门不过一年多,平日木讷寡言,可他却绝非作奸犯科之辈!”
另一人又说:“秦哥他爹原来是镖师,身手比我们好,遇事总冲在前面。他说我们都有家有业的,不像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十分护着我们这群小的。”
朱捕头满面愁容,拍着大腿说:“你说说这人,不好好在住处等着,跑哪去了?如今嫌疑还未洗清,他这不声不响走了,岂不更让人说闲话?!”
阎月琢磨,那晚闯进尤二姑娘房里救人的,会不会就是秦捕快?可他如今失踪了,要如何确认呢?
一时没有头绪,她便问:“那采花贼呢?还是没抓到吗?”
提起此事朱捕头更是窝火:“没有。被放出去那个,我们派人跟了两天,成日就是喝茶、听曲、逛窑子,一点正事儿没有!”
跟踪?阎月急忙问:“你们跟踪那人时,可有碰到过秦捕快?”
朱捕头否认道:“没有。那时老秦已经被革职,约莫是找个地方喝闷酒去了!”
阎月的脑子不够用了,陷入沉默久久不语。
朱捕头试探着问:“月姑娘来找我们,是否发现关于此事的蹊跷之处?”
事关尤二姑娘的声誉,阎月不敢胡说八道,只答应说如有发现,一定去衙门告知。
告别几人,阎月边走边琢磨,却越琢磨越乱。
若秦捕快品行端正,坦坦荡荡,为何冤枉无辜之人?那人又是为何被受害女子认成采花贼的?那个方脸鬼让她查这件事,又知道尤家二姑娘,该不会他就是秦捕头吧?
他……死了?
她胡思乱想着,一个不妨撞到个人,正准备道歉,却发现又是那个杨进。
“月姑娘这是想什么呢?”
“真巧啊!”阎月声音淡淡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巧遇见”,阎月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对方似乎有什么目的。就连一直恹恹地趴在怀里的小白,在看到杨进的一刻,也竖起了耳朵。
很显然,小白不喜欢这个人。
杨进笑得人畜无害:“既然你我如此有缘,不妨坐一坐,简单用些饭食?”
正到午时了,阎月也很想知道,他昨日说的话究竟是在唬人,还是他真的能见鬼,于是点头答应。
小白气鼓鼓地咬了她手臂一口,但没太用力,阎月揉揉它的耳朵便安抚下来了。
杨进很有风度,豪爽地扔给小二一个银锭子,要了间雅室。他亲手为阎月拉椅子,又毫不吝啬叫了上等的茶水,和一桌丰盛的宴席。
二人开动后,阎月单独拿了个盘子,挑着小白喜欢的菜,满满夹了一大盘。
杨进盯着小白看,迟疑地问:“姑娘这爱犬,似乎……”
阎月以为他介意自己喂狗,略带歉意地解释道:“我家小白叫我宠坏了,嘴巴刁、脾气大,还望杨公子多多包涵。”
杨进咽下没说出口的话,笑道:“姑娘对爱犬真是疼爱有加。”
阎月伸手挠挠小白额头,说:“它很通人性的,平日跟我同吃同睡,疏忽一点都要发脾气呢!让杨公子见笑了。”
她重新拿起筷子,熟络地对杨进客气:“公子快别愣着了,赶紧吃吧!天冷,饭菜凉的快。这荤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杨进连忙颔首,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顿谁做东啊?怎么好像我才是客人?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主要是因为阎月吃饭太专注了,杨进自己干巴巴说了一会儿,得不到什么回复,不免有些兴致缺缺。
终于,阎月吃饱了,用帕子擦了擦嘴,突然问:“公子昨晚突然说,我身边跟了只鬼。公子,是当真看见了吗?”
杨进闻言轻笑,从颈间掏出一块玉牌,说:“不瞒姑娘,在下自小体弱多病,异招邪祟。家里人请一位避世而居的高人开光,为我特制的这块玉牌。故而,我能看见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原来如此,阎月了然,又试探着问:“那公子见到的鬼,是何模样?”
她本想试探杨进看到的是雾团形态的,还是像她一样能看到周霖本人。谁料杨进突然凑近,把头探到与她极近的距离,对着她的耳朵吐气说:“我看见……”
“啊!!!”
他话没说完,突然惨叫一声,随即猛地站起身,狠狠甩开胳膊!
阎月正在等他的答案,却见杨进猛地跳起来,随即一团白色被甩飞。
小白重重摔在门上,弹落在地。
“小白!”阎月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它拾进怀里。
杨进看着手背上的两个血洞,气急败坏骂道:“小畜生!竟敢咬我……”
脑子没给阎月太多反应时间,感觉身后人影靠近,她起身伦圆了胳膊,狠狠甩过去一巴掌!
杨进只觉得浑厚的掌力如巨浪般拍在脸上,随即天旋地,也不知自己撞在哪了,只能听得叮叮哐哐一通响声,可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阎月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错愕于自己这只纤细的手,怎能把一个大男人扇躺,甚至撞翻了桌子!
看着傻坐在地上的杨进,和他那只血流如注的手,满腔怒火顷刻间熄灭了大半:小白干的?
气势顿时矮了一截,但她还是梗着脖子骂:“这么小的狗你也下得去手!你才是畜生!”
白尘被摔得头晕脑胀,待反应过来时,杨进已经失了魂一般摔在地上。而阎月义正言辞斥骂过后,立即抱着他溜之大吉了!
才出门,阎月就拎起它耳朵训斥:“你怎么突然咬人呢?我这么正直的人,怎能做出包庇偏私之事?”
“这次就算了,下次若再敢咬人,我可要揍你了哦!”
白尘在阎月的絮叨中,气鼓鼓地哼唧:真是没脸活了!老子堂堂妖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还要靠个女人护着!我撞死算了!
阎月听他哼唧又心疼起来:“摔疼了吗?咱们去看看郎中啊,小胳膊小腿别摔断了哪。”
郎中细细检查一圈,小白受伤,只是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估计愈合更慢了。
阎月心疼的不得了,跟南青、楚枝狠狠骂了一通杨进。
楚枝听闻是杨进,竟出言维护:“那小白莫名其妙咬人家,人家反击也正常嘛!”
阎月气不打一处来:“你简直色令智昏!他脾气这么暴躁,你若嫁给他,他日后就是打你……”
“等等……”
南青制止二人的争执,喃喃道:“他能看见鬼?莫不是妖?”
“啊?”
二人登时闭了嘴。阎月错愕问:“你不是见过他么?你分辨不出来是人是妖?”
南青诚实地说:“听闻只有道行高深的大妖,才能一眼辨别出同类。我刚化形四年,道行差得远呢!我看大黑、小白都像妖,看那杨进……倒挺像个人的。”
阎月很无语,“合着在你眼里,兽都是妖,人就是人呗?”
*
晚上,阎月照例先行回家,去准备晚饭。
谁料行至途中,又遇见杨进。
他的手包扎着布条,拦住阎月向她致歉:“月姑娘,白日里是小生鲁莽了。虽然爱宠不知为何突然发狂,但我也应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它计较才是。”
“哦,没事……”阎月想着南青的猜测,艰难地扯出个笑来:“我也不好,一时心急打了公子,我也该跟公子道歉。”
她嘴上说着话,手却悄悄摸向腰间荷包,齐昭阳给的符篆,大概能制住他?
“别信他!”
身后突然传来声浑厚叫喊,阎月吓得一激灵,刚捏出的符脱了手,飘飘悠悠落到地上。
见杨进的眼睛盯着地上的符篆,阎月浑身的血都凉了!
她强撑起虚假的笑容,微微屈腿去捡符,干巴巴地解释道:“啊,那个,我家小白喜欢撕纸玩,我拿张纸给它撕撕,免得它又乱咬人……”
谁知,那折着的符篆突然无风而动,好似有根无形的线牵着一般,自行飘到了杨进脚下!他笑容灿烂得让人毛骨悚然,声音更叫人发寒:“哦?”
“那便让小生,来替姑娘逗逗你的爱宠吧!”
身后那黑影已然飘至阎月身旁,急急对她道:“别相信他……”
又是那方脸鬼。
阎月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欲答话,却听那方脸鬼继续道:“他便是那采花贼!”
“啊???”
阎月震惊中忘记掩饰,黑瞳瞪大看向杨进!
采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