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尘抬眼去看,微微眯了眯眼。
阎月有些诧异:“杨公子,有事?”
杨进指指身旁的酒楼说:“既然你我如此有缘,小生想请姑娘用顿便饭,姑娘可愿赏个光?”
“不了,我买只烧鸭就走。”
阎月没有半分犹豫,拒绝后径自走向李记食肆。
杨进不肯善罢甘休,快步追上她说:“姑娘,在下并非刻意纠缠的登徒子。实在是,有些话想对姑娘说。”
周霖蹙眉:“这人谁啊?”
阎月没答,停住脚对杨进说:“你说吧!”
杨进问:“就在这儿说?”
阎月奇怪地问:“我与公子之间,似乎无甚私密之话可言?家里人还等我做饭,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杨进瞟向周霖所在的位置,说:“的确不是什么私密之话。在下只是担心,姑娘听了会害怕。”
见阎月面露疑惑,杨进往前凑了一步,俯身贴着阎月的耳边,故意压低声音:“姑娘身边,跟了一只鬼。”
阎月不习惯突然与人靠这么近,后撤一步点点头:“哦。”
……
安静片刻后,阎月看着杨进困惑中带着讶异的表情,忽然意识到,寻常人听到自己身边跟了只鬼,似乎不该是这个反应。
于是她赶紧转动小脑瓜,表现出害怕的模样:“啊!怎么会这样?天哪!这太可怕了!”
…………
更长时间的沉默,让杨进的表情,从困惑、讶异,转换成清清楚楚的无语。
阎月绞尽脑汁,觉得脑子真的有些不够用了,只能走为上策:“我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我必须赶快买一只烧鸭,立刻到回家,关好门窗,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杨进着实被她夸张的语气,和假大空的表演震惊了,她快步离去,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鬼”一般,不禁有些怀疑人生:“她这是不信我?还是……”
“早就知道身边有鬼?”
阎月挑了只最大的烤鸭,从食肆中探出头来,左右查看没再见着杨进,才放心走出来。
“你说,这个杨进会不会跟齐昭阳从前一样,是个捉妖人?”
周霖说:“不会。齐昭阳从前不是需要作法才能看见鬼影吗?”
“对哦!”阎月点点头,又问:“那他会不会跟我一样,也是死过一次,所以能看见你?”
周霖想了想说:“可能吧?可他没跟我说话,也没跟我有眼神上的对视啊!”
阎月戏谑道:“哪个脑子没毛病的人,会上赶着跟鬼说话?还跟你对视,你倒没说跟你一见钟情!”
周霖却并未怼回去,而是突然停下飘动的身体。
他向二人身后飘去,细细找了一圈,却只见到一只灰色的兔子,钻进墙根下的黑洞。
“怎么了?”阎月问。
周霖笑笑说:“没事儿!差点给你捉头大肥野兔吃,可惜叫它跑了。”
阎月不以为意:“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何况这城里哪来的野兔?”
二人呛着话互怼,没看见那处后墙渐渐显出一个人影,无声发笑道:“呵,想不到,还真能通鬼神?”
*
次日一大早,阎月便抱着小白出门了。
她按照那方脸鬼的指引,跑到城北松园子街,打听到鞍马巷尤家,敲响了院门。
尤家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富人家,开门的是个五十上下的嬷嬷,许是听过半盏明月的传言,对阎月礼遇有加,直接就把她带进屋去了。
很快,尤家主母便出来了,语气欣喜而急切:“仙姑,您可来了!”
尤夫人捏着帕子轻拍心口,给阎月开门的那位嬷嬷笑说:“夫人这下可心安了!老爷还是疼咱们二姑娘的,嘴上不同意,却还是将人请来了!”
阎月:???
她不敢吭气,听尤夫人絮叨一通,加上那嬷嬷时不时补充两句,听明白了个大概。似乎是那采花贼来过尤家了,不知具体情况是怎样的,但之后尤家姑娘便一直哭哭啼啼,甚至还病倒了,看了郎中也没见好。
阎月莫名其妙就肩扛起“大任”,突然觉得齐昭阳还挺不容易的。
她婉拒了尤夫人跟着,又屏退了照顾尤二姑娘的丫鬟,踟躇良久才开口问:“姑娘可否,与我说说那日发生的事?”
尤二姑娘嘴没张,泪先落。她本就生得容貌清秀,如今带着些病态,眼圈一红,带着鼻尖也跟着红,真是雨打杏花的美态。
阎月不敢打扰,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美人落泪,待人哭声止歇了,才问:“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好尽快把那恶贼抓起来。”
尤二姑娘抽抽噎噎地说:“我也不说不清楚……”
阎月安慰道:“没事,你就说你看到的就好。不急,慢慢说。”
许是她的语气和神色实在令人安心,尤二姑娘情绪稳定下来,娓娓诉说起来。
“那晚,我都睡下了,突然被人拍醒,我这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陌生男子!拍醒我的,是一位容貌俊朗,文质彬彬的公子。他说躺在我旁边的那人,就是近日坊间传言的那个采花贼。”
“我吓得直哭,那公子还好心安慰我来着。谁知没一会儿,床上那人突然醒了,说安慰我的这位公子才是采花贼,他是捕快,来抓采花贼的!”
“捕快?”阎月有些惊讶,问:“你认得吗?”
尤二姑娘摇头:“我平日鲜少出门,并不认得此人。”
阎月又问:“那后来呢?”
尤二姑娘说:“我一时分辨不出他们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床上那个不知从哪掏出柄匕首,就与那公子打了起来,吓得我大叫喊人。”
“我也没看清楚他们怎么打的,那个自称捕快的,还抱着那个公子的腿咬了一口,满嘴都是血,吓死人了!后来那公子就翻墙跑了,那捕快也爬墙去追,之后丫鬟和我爹娘就赶来了……”
阎月问:“那你们事后可有报官?”
尤二姑娘仍是摇头:“爹娘不让报官。他们说我没失清白,若报了官,外面一宣扬,就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阎月觉得他父母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于是宽慰道:“人言可畏,既然躲过一劫,老爷夫人选择息事宁人,也是人之常情。”
尤二姑娘眼睛忽然又涌出泪来,带着哭腔说:“这几日我夜夜梦魇,梦见采花贼又来了,一会是那公子的脸、一会又是那捕快的脸,还把我全家人都杀了……”
原来是吓病的。
阎月连忙安抚小美人:“不怕不怕啊!说不定衙门已经把采花贼抓了,正审着呢!我一会儿就去衙门,你先把身子养好,有了结果我再来告诉你。”
尤二姑娘情绪平稳下来,阎月从屋里退出来。
她本打算直接告辞,谁料尤夫人却拿出两锭金元宝,追着她问:“仙姑,我家女儿是不是撞邪了?您神通广大,赐些辟邪的法宝可好?”
“呃这……”
阎月心说:哪有辟邪的法宝?我也想要啊!
她纠结片刻,想起齐昭阳新给她的两张符篆还带在身上,忍着肉疼取出一张说:“这是清虚观的符篆,夫人穿绳让尤姑娘贴身带着,可辟邪驱祟。”
尤夫人感激涕零,说她是神仙下凡、人美心善。
阎月不好意思把齐昭阳送她的东西换钱,所以没有接受那两锭金子,权当给齐昭阳积德行善了。
尤夫人更是觉得清虚观果真都是世外高人,不染铜臭。
阎月走出尤家,已快到午时。
路过一家点心铺子,顺手买了两包点心出来,想不到意外遇到一队官差,在路边摊吃面。
这回省事儿了!
她按南青和周霖教的,十分“懂事”去把三人的面钱结了,又将刚买的两包点心打开,分与几人吃。
“呦,这不是月姑娘吗?”三人连忙站起身,客气地与她寒暄。
阎月谦逊笑笑,说:“小店多亏几位官爷照看,粗浅心意,还望几位官爷莫要嫌弃。”
“岂敢岂敢!月姑娘太客气了。”三人中为首的那人,试探地问道:“月姑娘可是有事找我们?”
阎月便也不客气,问:“不知,是否方便坐下说?”
四人坐定,为首那人自我介绍姓朱。阎月问:“昨日我路过府衙,见府衙里空无一人,朱捕头近来可是有大案在忙?”
三人互视一眼,朱捕头搪塞道:“也没什么,只是恰好外出公干了。”
阎月索性问得直接一些,“采花贼之事闹得人心惶惶,不知如今可有进展?”
朱捕头语塞,身旁的小捕快附耳说:“朱哥,这位月姑娘不是一般人,或许她能帮到咱们?”
朱捕头迟疑片刻,重重叹了口气说:“既月姑娘问起此事,我就不瞒你了。如今百姓们纷纷传言,说咱们收了那采花贼的黑钱,又说咱们衙门不作为。月姑娘,我们真是冤枉啊!”
朱捕头说,采花贼的事,半月之前就已经闹开了。
此贼一连七日,分别探了七家不同女子的闺房,甚至有城中富户的千金。所以衙门携手各府家丁,甚至请镖局的人帮忙,加强巡逻、严防死守,还真消停了几日。
那日,他们有位姓秦的捕快,听说宵香阁来了一位厉害客人。一夜少则三女,多则六七个,短短几日,竟让宵香阁三位当红的姑娘,为他争吵起来。
那位秦捕快想起受害女子中,有位小妇人说过,那贼子生得样貌俊朗,极善床笫之欢,心有怀疑。于是悄悄溜去宵香阁,观察了那贼子的模样,画下来给一位受害女子辨认。
一问,果然是那采花贼。
秦捕快便带人围了宵香阁,将那贼子羁押起来。
却不想,两名宵香阁的姑娘死命阻拦,最后还竟跟着闹去了府衙大堂。二人纷纷抢着说那采花贼是自己的情郎,一直都宿在宵香阁,衙门定是抓错人了!
那采花贼也大叫冤枉,说那姑娘必是倾慕他容貌俊朗、才识渊博,为了嫁给他,甚至不惜自污清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捕快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