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商 第3章 女人的圈套

五日后，闻香阁。

闻香阁是京城口碑最好的酒楼，虽然面积不大，地段不是最好，但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是京城一家百年老店，里面的醉鸭和红烧鱼是一绝，每天都要卖出上千份。

但是今天，闻香阁却门可罗雀。

究竟为什么呢？

这要从两日前夜里那个突然发疯的客人说起。

大成版图巨大，历七世明君，所以大成国国富民强，一片清明，夜里不设宵禁，灯火通明是常事。

可就在两天前，夜里子时，闻香阁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不算热闹，但也不至冷清，和往常一样。

就在那时，夜里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一阵十分异常的风，竟吹落了闻香阁门口吊着的两盏红灯笼。但很明显，这只是个开始。

因为顷刻间，整个闻香阁的灯都被熄灭了，顿时尖叫声、哭闹声、桌椅板凳碰撞的声音，还有……鬼笑声齐鸣。

这是亲历那晚经历事后还正常的人说的。

等各种声音平息下来，灯再次亮起时，偌大的酒楼，只剩下一个昏死过去的人，那人后来醒了之后，脑子就不正常了，一壮年男子智商如同十岁小儿。

闻香阁从那件事后，生意一落千丈。但楼里的人对那晚的事三缄其口，任谁问都说不知道。就算被官府打了几十个板子，依旧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如今就算是白日，生意依旧冷淡。

当然，也有不怕的，比如穆家大小姐穆九歌。

倒不是这穆家大小姐胆子比常人大许多，而是她曾经在青云观做过几年俗家弟子，学了些道术。

小二见有人来，热情招呼道：“小娘子想吃些什么？今日醉鸭和红烧鱼都十分充足。”

穆九歌还没说什么，倒是她身边的婢女娇笑一声道：“可不充足吗？瞧这冷清的样子！”

小二苦着个脸道：“可不是嘛！自从那晚之后，小店的生意一落千丈，掌柜愁得都新生了许多白头发，现下都病倒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穆九歌一脸好奇，问：“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二面露难色，抓耳挠腮道：“小的也不知道，就跟着了魔一样，明明也没起风，灯里也有油，但忽然灭了，等知道的时候，灯又亮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穆九歌拿起茶轻抿一口，道：“那为何不去青云观请几个道长来看一眼？”

小二苦恼道：“咋没请，但是观里现在都是一些年轻的弟子，真正能管这些事的不过清虚子道长，好巧不巧，清虚子道长云游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那何不请杨小侯爷看一眼？”说这话时，穆九歌低垂着眼睛，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神微闪。

小二哀嚎一声，“我们这小店如何能请得动小侯爷？小娘子可别说笑了。说起来娘子也曾在青云观学过，不知能否给小店看上一看，小的必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小二说了这话之后眼神越发清亮起来，越发觉得这面慈心善的穆小娘子肯定能帮自己。

穆九歌放下茶杯，环顾四周后才道：“若是能帮，我自然是乐意的，不过我只习得了一些皮毛，用来修生养性，其他实在无能为力。”

小二眼里的光瞬间淡下去。

穆九歌又道：“不过我可以向小侯爷说说情，请他来帮忙看看，毕竟京城发生这样的事，难免让百姓不安。”说这话时，她略有几分局促。

小二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边磕头边道：“娘子您就活菩萨呀！小的代替掌柜感谢谢您！您就是我们闻香阁的再生父母！”

穆九歌有些害羞，倒是一旁的婢女对小二道：“别光顾着磕头了，我们娘子要一只醉鸭和一份红烧鱼带走，还不快去准备！”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小二兴奋地连爬

带着闻香阁的鸭和鱼离开后，穆九歌直接起来静安侯府。

穆家与静安侯府往来密切，守卫简单问了几句，进去通报去了，不一会将两人请了进去。

杨平正在侍弄花草，他院子里养了许多奇花异草，且都是自己照料的。

管家过来请他，说是穆小姐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他手下那颗龙柏新长了些杂枝，看起来不甚美观，他剪了最后一根勇敢往外伸展的枝桠，才将剪刀给了管家，净了手，才姗姗去往前厅。

“穆家妹妹今日如何有空到我府上玩耍了？”

人未到，语先出。

依旧是他长年不改的低声细语，听着让人倍感温柔，又不免担心他身体不好，像是将碎的暖玉。

穆九歌红着脸起身还礼道：“原是不想打扰继安哥哥休息的，只是我今日去闻香阁买外祖父爱吃的醉鸭时，见闻香阁人际寥落，不免心生不安。那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弄得京城人心惶惶。又从小二口中得知师傅外出云游去了，如今能帮他们的就只有继安哥哥你了！”

说完便咬着嘴唇等着回应，未曾想半天没等来回答。

穆九歌感到有些尴尬，不禁解释道：“我也知道继安哥哥身体不好，也不是我非得来麻烦继安哥哥，只是那掌柜实在可怜，愁得都一夜白头了，如今还卧病不起，又听说我是青云观的俗家弟子，就苦苦哀求我，你也知我不过是在观里学了些修身养性的法子，如何会治祟？只得来求继安哥哥你了！”

“我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则那闻香阁在京城开了这么些年了，在京中都是有口皆碑的，想必不会主动招惹什么邪祟。碰巧如今我也闲着，就代他们来向你求一求。”

“若是继安哥哥有任何不便，我这就去回绝了他们，继安哥哥不必为难。”

说完就不再说完，只眼巴巴地望着他。

杨平捂嘴轻咳了一声，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懂他的情绪，笑答：“穆家妹妹真是菩萨心肠，若真是邪祟作乱，身为修道之人，确实义不容辞，多谢妹妹告知。”

穆九歌眼里的欢喜藏也藏不住，想起他刚才咳了一声，不免又有几分担心，“继安哥哥你的……身体？”

杨平淡淡一笑，摆手道：“无碍，若真是邪祟作乱，我收了也算功德一件，有利无害。”

穆九歌这才放心的笑了，小女儿的情思晕得两颊绯红如云霞，低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最是动人。

只是向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除此之外，穆家妹妹可还有事？”杨平一手捂着单薄的胸膛，脸上虽然是笑着的，却带着掩饰不了的倦色。

穆九歌顿时有些荒乱，忙答道：“无事，不过继安哥哥你也知道我虽在青云观当了两年俗家弟子，但修得都是些修身养性的功法，不知你去闻香阁时，可否容我在旁观看？”

说完手紧紧绕着手中的袖口衣料，眼神看向各处却始终不敢看向他处。

“自然，难得你如此好学。”

杨平回答得温和有礼，穆九歌没有感到一丝为难，才又欢快的笑了起来，道：“我听说你爱吃鱼，正好我今日从闻香阁带了一份，正新鲜呢！正好可以给继安哥哥你尝尝。”

边说边将婢女手中的鱼接过放到杨平面前，不等他说话，就带着婢女飞快离开了，生怕他不收一样。

“既如此，我也就不打扰继安哥哥你休息了！这便告辞。”

杨平只是笑着点点头，也没有要起身送一送的意思，只将目光放在那还散发着阵阵热气的鱼上，香气一缕一缕往鼻子里飘。

人刚走出大门，一阵掌声从屏风后传出。

“好一出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戏码呀！看得人真是津津有味，欲罢不能啊！”

女子声音清脆悦耳，语调带笑，听着让人舒心，半倚在屏风上，把玩着腰上的流苏，风情万种。

杨平却看也没看一眼，只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很是头疼的样子。

女子踩着轻快的小碎步到了他跟前，拿开他的手，正视着他的脸，一脸惊奇道：“哟！这是谁让我们继安哥哥如此烦恼？竟连看也不愿看我一眼！”

女子语调含娇带嗔，一屁股坐到了杨平怀里，手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只手还不安分地在他脸上摸着。

“难道妖妖不够美貌？”这话每个音如同带着细小的金钩，声声勾人心。

“又或者没有那般菩萨心肠？”说完挑眉看着他。

女子身上的异香漫入鼻息，身上温软的触感让他觉得不适，杨平伸手拿开她作乱的手，才正眼看向怀里的女子，无情道：“我不是敬文，你这些把戏是不管用的。再则，你也不是花妖。”

说完一把将她推了出去，丝毫没有犹豫。

“哥哥好无情啊！”

女子嗔骂一声，没有像上次在花坊一样摔到地上，而是坐在了杨平旁边，收起了那副勾人的样子，优雅地给自己斟了杯茶。

没错，这名女子正是夜里给死人接生的妖魅，花坊的花妖，也是归云。

杨平看向归云白皙漂亮的脸，心里生起丝丝不悅，说实话，他不喜欢这女子，无论是从哪方面，无论是何时见到她。

虽然她长得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但他就是不喜欢。

若真要说个理由，那便是她太美了，又太知道自己的美，以至于让她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该倾倒于她，而显得太过轻浮。加之她还算是半个修道之人，这轻浮无异像是给母猪带上了绒花，丑得不堪入目。

当然，归云永远也不会知道有人会说她丑，甚至于还将她与母猪做比喻。

若不是还需要借助她的力解决一些事情，杨平是万万不会想再与这女子有所纠葛的。

“你我是合作关系没错，可不代表你干的每件事都得我去给你善后。”

归云平静地喝了一口茶，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才悠悠答：“小侯爷说话过分了，我何时让你善后了？”

杨平无奈，妥协道：“闻香阁之事是你做的，如今你要如何？”

女子美目圆睁，仿佛惊讶，双手抱胸道：“什么我要如何？该如何就如何，你尽管去查，与我何干？”

杨平侧目，好笑地看着她：“你倒是自信！就不怕我将你交出去？”

归云将手中自己喝过的茶递到他面前，妖娆一笑，又无不可怜地咬咬嘴唇道：“你舍得吗？”

杨平看她一眼，不回答，也不接她的茶，突然想起了敬文，不由得觉得好笑，有些幸灾乐祸的继续问：“那个孩子呢？就一直放在敬文处吗？”

“继续放着呗！免费的阿嬷不用白不用，难不成你也想当这个免费的阿嬷？这样你早说呀！凭我们的交情，自然不能让他捷足先登了！”

杨平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笑一声起身离开了，心道：看吧，这就是中了这女人圈套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