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昭阳 第7章 第 7 章 宴会

沈昭在休息室内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小时。当陈默的电话再次打来时，他才终于稳住了心神。

“沈总好，我这边的人已经到门口了，您去外面找到那个推着清洁车的保洁阿姨，喊她进来就可以了。”

“好的。”这万隆真是怪得很，照顾病人整的跟特务接头一样。

心里虽然在吐槽，沈昭还是任命地出门，喊来了门口的“保洁阿姨”。

任务完成，沈昭没在多留，将自己的企划方案放在傅承明桌上便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处理完海城事务的陈默匆匆赶回来，在休息室内同傅承明一一汇报道：“傅总，海城的事解决了，是施工方那边有盛总的人，现在已经被我们扣下了，预计本周五前恢复施工。昨天您生病的时候只有沈昭在，因此我拜托她照顾您一小时，后面来的这位‘保洁阿姨’是我母亲，她是中心医院的退休主任，因此保密性没有问题，沈昭那边目前来看也没有泄密情况。”

“嗯，这我知道，外面柜子里第二格的东西你带回家，算是给阿姨的谢礼。”

犹豫了一下，陈默小心地试探：“傅总，要不今天的活动先取消？您最近三天最好还是卧床休息，不然......”

“不行，今天很重要，不去的话后续集团规划拿不准。”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拔掉了手背上的留置针。真丝衬衫下隐约透出青色的血管。

“可是傅总...”

“没有可是。”

暮色中，峡山角下的洲际酒店灯火通明。

宴会厅灯光璀璨，人潮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雪茄的气味。觥筹交错间，人们谈笑风生，空气中弥漫着碎金色的流光。

傅承明今晚格外沉默，像是一座孤岛。

他站在角落，借着大理石柱稳住身形，指间夹着一杯淡黄色的气泡酒，立体剪裁的西装勾勒出男人修长的身形。只见他目光冷淡地扫过周围热络的人群，角落处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傅总。”沈昭的细高跟停在他影子里，缎光的裙面轻扫过傅承明的裤脚，“您的身体？”

傅承明隐晦地咳了两声，目不斜视地说道：“没事，昨天多谢。”

“举手之劳。”沈昭笑眯眯喝了口气泡水，悬着的心放下去了大半。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沈昭看着傅承明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个投资人之间，举手投足间姿势优雅如常。

只有沈昭知道，她刚刚好人做到底顺手换掉的苹果味苏打水此时正安抚着傅承明那蠢蠢欲动的胃。

但一杯苏打水终究是撑不过漫长的晚宴时间。

傅承明一轮又一轮的应付掉了四面八方的试探，绵密的香槟颗颗粒粒地攻打着他脆弱的肠胃。

可哪怕这样，他的姿态依旧锋利而疏离。

“傅总今晚怎么这么安静？”有合伙人笑着调侃，“以前的傅总可没这么沉默寡言。”

傅承明端着酒杯，眼神平静，嗓音低沉：”谈生意，不需要废话。”

对方一愣，旋即笑着举杯：”傅总倒是够干脆。”

傅承明没有拒绝，一饮而尽。

沈昭站在人群之外，看着那杯烈酒顺着他的喉结滑下，眉头不自觉蹙起。

“这个人难不成真是完全康复了？”

傅承明众星捧月般独自站在人群中，冷静、疏离、无懈可击。

沈昭微微偏头，低声问站在旁边的助理小张：“他今天喝了多少？”

张程羽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比了个数。“大概......五杯？怎么，你不会心疼了吧？”

“少开玩笑。”

“但要我说啊，这个傅承明确实是海量，我刚刚听人聊天，他这个月都在外面跑局，似乎是为了傅家内部的事。老大，你说......我们只赌他一家能行吗？要不要接触一下傅家二叔傅启盛？”

“不用。”沈昭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张程羽的提意。

想到昨天投标后的事，她的心里不禁泛起了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

算了，就当是感谢江城保镖们了。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上前去阻止，旁边忽然有人笑着朝她举杯：“沈总，刚才那杯酒，还没喝吧？”

她目光微动，对上眼前某建材集团少东家意味深长的笑。

沈昭顿时明白了，作为今晚少有的女性老板，她难免被刁难。

她眉梢微挑，正准备说话，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沈昭回头，发现傅承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将沈昭挡在身后，声音淡淡道：“她不喝，我来。”

沈昭微微一愣，侧头看着他。

傅承明仰头饮尽，放下酒杯，只是扫了对方一眼，那人就尴尬一笑，悻悻离开了。

此时，沈昭敏锐地看到——傅承明的指尖已经微微发白，拿着酒杯的手正在克制地收紧。

她垂眸思考着，忽然笑了笑，语气随意：”傅总，陪我出去透透气？”

傅承明没动。

沈昭干脆抬手，挽上他的胳膊，轻轻一拽。

“走吧大老板，合作伙伴的邀请，傅总可不能拒绝。”

沈昭拽着男人穿过宴会厅来到阳台，露台的寒风裹挟着他压抑的闷哼。傅承明低头倚住露台边的金属栏杆，冷汗顺着下颌滴进锁骨窝。沈昭走到一边挡住风口，侧身看着这个不遵医嘱的经典款胃病总裁。

此时的傅承明死死抵住腹部，指尖收紧，手背上青筋隐约可见。

沈昭站在他身侧，将手上的披肩裹到傅承明背后，眉头轻皱：“傅总，你的脸色不太对。”

傅承明嗓音低哑：“你太夸张。”

“我没夸张。” 沈昭弯腰握住他的手腕，试图揉开他痉挛的胃部，“别动，陈助理说你这个月打了十七次营养液了？”

傅承明低头抵在沈昭肩头，没再讲话。

见他有缓和的迹象，沈昭从包里摸出一颗糖，塞到他掌心，“含着，缓一缓。”

傅承明没动。

沈昭干脆撕开包装，将糖塞进了那人口中，“别死装，合作伙伴的好意，不许不领情。”

傅承明喉结微微滚动，最终还是低声含糊道：“谢谢。”

沈昭随口道：“如果真想谢我，就别逞强。”

傅承明低低笑了一下，嗓音含着几分疲惫的沙哑：“晚了。”

沈昭：”……”

她就不该爱心泛滥！

当两人再次回到人群中时，傅承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矜贵模样。

宴会中段，众人皆是有些上头，穿梭在场中敬酒的人络绎不绝，沈昭望向身侧男人泛红的肤色，借着碰杯的间隙挽住了他“醉了就靠着我。”

水晶吊灯在穹顶折射出破碎的光晕，傅承明握着香槟杯的指节泛白。政府要员正在三米外与住建局领导碰杯，他必须保持清醒到最后一刻。

“傅总对智慧社区的理解很超前啊。”此时建设厅王主任突然转身，带着满杯的威士忌纯饮走了过来，“不如我们...”

沈昭不动声色地插进两人之间，散开的鱼尾裙恰到好处挡住傅承明发颤的膝盖：“王主任，我是昭研科技的负责人沈昭，您可以叫我小沈，我们最新研发的市政管网监测系统，也正需要您这样的专家指导呢。”

傅承明借着这个空档将身体重心移到身后的罗马柱上，后颈贴着的智能暖贴正在发烫——这是二十分钟前沈昭借口帮他整理领带时贴上的。

“还专家指导呢，这要我说啊，女士还是适合做做智能窗帘。”一走来的某建材商突然嗤笑，将酒递到沈昭面前，“我看不如沈小美女先把这杯干了，我们再聊合作？”

傅承明向前伸手扣住杯沿，鎏金袖扣在水晶杯上撞出一声脆响，他仰头饮尽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喉结滚动时绷紧的颈线像拉满的弓弦。

“哟？傅总这是突然开始怜香惜玉起来了？我看你们两个啊，倒还真有点夫妻相！”王主任老神在在的挡住那个建材商，调侃起来。

傅承明强撑着站直身体，沈昭能感觉到傅承明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不动声色地扶住他的腰，接过了王主任寒暄的话头。“王主任，傅总刚才提到想请您看看我们最新的智慧社区方案，不如我们去那边详谈？”

半晌，谈话结束，沈昭立刻扶着傅承明走向宴会厅隔壁的小房间内。

一进门，傅承明就脸色煞白地蜷缩在椅子上。沈昭迅速从手包里拿出一个折叠袋递给他，“我的司机就在外面，你先在这休息，我们等下就走。”

傅承明接过袋子，强忍着不适说：“不行......”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沈昭难得露出焦急的神色，“我已经联系好陈默了，你先在这休息，等下从消防通道先溜。”

傅承明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胃痉挛打断。他弓着腰，冷汗浸透了衬衫。沈昭见状，立刻脱下自己的披肩盖在他身上：“别说话了，先休息。”

傅承明沉默几秒，最终低声道：“好。”

—— 他真的撑不住了。

没过多久，沈昭从门外进来，扶起傅承明从后门走出。

消防通道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陈默赶紧迎上前，揽住自家老板的腰。“今天真是麻烦沈小姐了，沈小姐有人来接吗，我顺路送您回去。”

沈昭摆摆手止住了客套，“快走吧，他情况不太好，而且等下就该有人发现了。”

陈默没再寒暄，慌忙将人扶上了车。

眼看着两人离开，沈昭转身回了宴会厅。

看来这个大总裁也不容易啊。

沈昭回忆起刚刚那人不时流露出的脆弱，莫名有些心疼起来。

“我真是喝多了，心疼人家家族企业的老板都不心疼自己还不上银行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