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路遥 第38章 圣水节6

三人突然挣脱束缚，口中发出诡异的吼叫声，声音尖利，不似人声，尤其是从鄂矶一个壮汉口中发出这样的声音，让人心中一阵毛骨悚然。

众人皆退至一角，将武器横在身前，紧绷着心弦看着三人。

他们一边吼叫一边弯下腰去以手掩面，裸露在外的脸和手都迅速苍老下去，像是破碎的瓷器一样开裂，裂隙流出腥臭的黑色液体，很快身上的衣物也被黑色液体吞没，整个人不人不鬼，只剩下能大致看出人形的黑色粘液。

“妖魔……”

除了伊莹，其他人都参加过炽焰山庄的玄灵大会，见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立刻记起了这恶心的东西。

可鄂矶他们怎么毫无防备地就变成妖魔了！？

“救……救我……救救我啊！”

众人因三人的变化受惊聚在一起，竟然忘记了被扔在角落里的苏学名，苏学名眼见着三人，尤其是曾经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罗楚潇突然变成怪物，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但他之前被伊莹缚住自己缩在角落里，此刻妖魔又挡在他们中间，苏学名逃脱无能，只会扯着嗓子求救。

伊莹见状立刻解开缚住他的双手，但苏学名此刻已经忘记了逃跑，越发往角落里缩去，一边哀嚎一边涕泗横流，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变小缩到墙缝里去。

妖魔被他的叫声吸引，三人一齐向苏学名所在的角落聚集过去。

三只妖魔一拥而上淹没了他，苏学名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就被吞吃了个干净。

众人见状大骇，不禁退后两步。

大家都见识过妖魔的难缠之处，普通武器根本伤不到它们，唯有四灵的武器才能杀死它们，明遥反手把伊枫和贺怀山贺怀宁推出门外。

“你们先离开这儿，它们我们来对付！”

“哎！”

被推到门外的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议事堂的大门就“哐当”一声拍上了，他们回身趴在门上，但大门厚重，什么也听不到。

*

明遥把他们关到门外，和凌悬伊莹一起面对着三只妖魔。

“姐姐。”伊莹举着寒玉匕首挡在身前，她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语气里难免透露出几分不安，“‘妖魔’是什么？”

虽然她有些害怕，不过还是迈步往明遥前面去，隐隐挡在她的身前。

明遥没有推伊莹出去，是因为她手持水灵武器，关键时刻或许能帮得上忙，但现在有她和凌悬在，自然没有让伊莹顶在前面的道理。

她和凌悬上前两步，扬鞭提剑迎上三只妖魔！

白玉鞭势如破竹，伴随着一阵破空声缠上妖魔的脖子的位置——或许是脖子吧，妖魔整个身体都被黑色液体包裹，几乎看不出具体的身体部位。

明遥反手用力一拽，试图绞断妖魔的身体，但没想到妖魔身上的黑色液体只是微微内陷，不似之前遇到的妖魔一样好对付。

见状明遥有些吃惊，莫非是因为本体实力要强，所以变成妖魔后也更加难对付吗？

被缠住的妖魔怒吼一声朝他们这边扑过来，凌悬双手持剑，炎火剑顿时红光大盛，赤红火焰中，金色纹路顺着剑樋从剑柄一路燃至剑尖！

他将炎火剑举起重重劈向对面，赤金色的火焰瞬间吞没了离他们最近的这只妖魔，妖魔被烈焰灼烧，顿时嘶吼着翻滚起来。

明遥右手顺势撤回白玉鞭，左手二指并起，从身举起移到身前，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随着她的动作，近处的风汇聚起来，狂风从近处这只妖魔刮向身后另外两只妖魔，火借风势，三只妖魔皆陷于烈火炙烤，不得不四肢抽搐着发出哀嚎声。

随着妖魔的动作，它们身上的火花四溅，横七竖八的桌椅和凌乱的地毯都熊熊燃烧起来，一时之间，整个议事堂火光冲天！

“快走！”

明遥拉开门闩，反手把伊莹推出门外，被外面等候的伊枫接个正着，贺家兄妹正要上前问清楚状况，明遥已经拉着凌悬冲出议事堂！

一群人慌乱向外冲去，直到远离议事堂的空地才堪堪停下脚步。在他们身后，巍峨肃穆议事堂在大火中倾塌。

*

“……就是这样了。”

明遥端起桌上的茶，润了润喉。

昨夜，妖魔被斩杀于听海阁议事堂，连着苏学名也葬身其中，而伊茜也不知所踪。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听海阁弟子们见到议事堂一片断壁残垣，还以为碧水楼和听海阁争斗多年，终于忍不住出手夜袭听海阁。一时之间群情激愤，纷纷要去碧水楼讨个公道。

伊枫不得不向众人解释，一切都只是个意外，是有人昨日一个不注意引燃了议事堂，但夜深人静无人发现，第二天议事堂已经烧毁了。

虽然这借口过于敷衍，但索性听海阁家大业大，烧了区区一个议事堂对他们也没什么大的损失，无人细究，所以弟子们也就被搪塞过去了。

伊茜失踪，苏学名和葛青寒皆死于昨日，又牵扯出和罗楚潇的一堆陈年旧事，伊楼主身体不好，伊枫不敢拿这些事去刺激她。既要收拾苏学名那边的残余势力，又要想方设法安抚阁内众弟子，还得主持重建议事堂，伊枫忙得脚不沾地，大清早就跑出去安排任务了。

至于没了罗楚潇和曾思源的碧水楼内部如何大乱，就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除了他之外，明遥凌悬贺家兄妹都聚在伊莹的烟波苑，听明遥给他们解释妖魔和恶灵之间诡谲的关系，还有四灵扑朔迷离的故事。

“所以他们变成了妖魔，难道是因为向恶灵祈求了什么东西？”

“有这个可能。”明遥回忆了一遍昨晚的对话，当时场面过于混乱，他们说的话也语焉不详，只能全凭推测，“鄂矶是为了复活女儿鄂芊，罗楚潇可能也是因为早夭的孩子才和恶灵有了牵扯，曾思源作为碧水楼大弟子应该也是因为罗楚潇才知道恶灵。”

虽然不知道他们和恶灵交易的详细内容，但他们皆是因和恶灵有了接触才变成了妖魔，这件事是没跑了。

“只是我感觉有些奇怪。”明遥皱着眉头，看上去十分困惑，“炽焰山庄中，本体实力不足，受不了恶灵契的反噬才变成了妖魔。但昨日，他们三人怎么会毫无预兆同一时间一起变为妖魔呢？”

几人一起复盘当时发生的事情。

“小莹杀了葛青寒，其余人皆被缚，然后……”

“然后遥姐姐审问鄂矶，还有伊茜，伊茜突然不见了！”

“对！伊茜消失之后，他们三人就突然发狂了！”

事情又绕回了伊茜身上。

伊茜消失之前，曾经提到过“主人”，这个“主人”会是谁？

还有她是怎么从众目睽睽之下脱身的？

“她是地使。”

凌悬坐在一旁淡淡道，其他人的目光皆被吸引过去。

“她消失之后，地面留下了一点细沙，这是实力高强的地使在身处绝境时用来绝处逢生的一种术法，可以借助大地之力眨眼间移动到千里之外。”

此话一出，其他人皆面露疑色。

不过大家的疑问还不一样，明遥疑问的是，自己被困在长是宫十几年，对玄灵大陆上的其他事情知之甚少，而凌悬在崖底不知过了多少年，出来没几个月，照理说知道的东西不应该比自己还少吗？这种术法自己都没听过，凌悬怎么会知道？

“你从何得知这种术法？”

“我……”凌悬脱口欲答，但话到嘴边却住了口，他迷茫地眨了眨眼，好像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我好像……见到有人用过？”

而其他人对这种术法也闻所未闻，他们或许还会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但贺怀山八面玲珑，平素最喜欢的事就是去酒楼里坐一坐，和走南闯北的各派弟子称兄道弟，跟他们打探消息。他认识的地使也有不少，可是连他也没有听到过这种术法，这就有些奇怪了。

众人一合计，发现谁也没听说过，搞得凌悬都有些不自信了。

“难道真是我记错了？”

“小姐。”

大家朝门外看去。

露珠朝他们微一弯腰，看向众人中间的明遥：

“沧溟派毕星锐求见凌遥姑娘。”

*

毕星锐坐在听海阁的会客厅内，强压心头的焦躁，不动声色朝门口张望。

星海探月上，毕星锐本来是没有把听海阁那名女弟子放在眼里的，他生性桀骜不驯，凭着一把环首刀在沧溟派乃至整个琉璃州都可以横着走，兼之性情高傲顽劣不堪，喜欢捉弄别人，整日上房揭瓦，战绩无数，包括但不限于用白洋的钩镰枪当晾衣杆，偷孟玲珑的流素银丝翻花绳，半夜在听海阁和碧水楼房顶磨刀等等。

惹得琉璃州各派对此人意见纷纷，联合找到沧溟派掌门要求讨个公道，结果掌门两手一摊，向他们展示自己被剪得乱七八糟的胡子，表示自己也拿这个糟心弟子没办法。

连掌门都如此，其他人也对他更是无可奈何，因此毕星锐的名声在琉璃州可谓极差。

毕星锐纵横琉璃州十余年，实力高强，骂声无数，之前他从来没把他人的评价放在心里，但此刻坐在这里，他的心里竟破天荒地生出几分紧张和无措。

琉璃海上，听海阁那名女弟子在他头顶当空一跃，那一幕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让他难得有想去认识和结交一个人的冲动。他本想等比赛结束后就去结识这人，没想到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眨眼间对方就卷入了漩涡，消失在茫茫海面上。

之后毕星锐回到岸上才从听海阁弟子口中得知，此人姓凌名遥，伊莹出事之后突然出现在听海阁，打败葛青寒代表听海阁参加本次比赛，那弟子被毕星锐压在墙上哆哆嗦嗦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见弟子实在说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毕星锐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他。

虽然凌遥当着他的面掉下琉璃海，但他冥冥之中总觉得，像她这样的人不会就这样消失得毫无声息，那日之后，毕星锐就一直派人暗中关注着听海阁的动向，终于在今天早上探听到了一点似是而非的消息。

不管是真是假，来一趟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于是毕星锐立马动身前来拜访听海阁。

从琉璃海回来后，明遥和凌悬脸上的面具都融化掉了，因此这段时间一直是以真容示人，不过打他们回来后见过的人除了亲信别的都死光了，故而也没什么人知道她之前都是伪装。

听到毕星锐前来拜访，贺怀山赶紧翻出来一面备用的面具给明遥戴上。

于是毕星锐就见到了那个双眸明亮却面容普通的白衣女子。

——后面还跟了个容貌恍若天神下凡、偏偏气质好似孔雀开屏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