瞑目 第2章 另一个自己

刘询没办法，语气带着烦躁和无奈：“跳楼，有学生要跳楼，我是去救人的！再拦着她就要死在学校了。”

三位老师相互望了望。

男领导反问：“跳楼？你怎么知道她要跳楼？”

刘询把手抽回来：“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跳楼，不信你们跟我来看。”

女老师冷笑：“同学，你逃课的借口能不能编好一点？”

总之就是拦着刘询不让他走。

“金融213班刘询，学号20210617，行了吧？”刘询不耐烦地拿出手机，调出电子学生证怼到女老师脸上，“逃课跟人命哪个更重要？”

女老师哑口无言，只好踩着高跟鞋，紧跟刘询上了三楼。

确实，要是真有学生死在学校，不仅对学校声誉会产生极大的不良影响，更不好对上级交代。

五楼教室设施破旧，没有装空调，更没有装多媒体投影，所以一般不会在这开课。

周遭寂静无声，只有刘询和三位督导组教师的脚步声。

按照跳楼的位置判断，那位女同学应该是在504跳的楼。

刘询直奔504，脚步匆匆地走过501、502、503，只是瞥一眼也没停下。

到了。

刘询满身是汗，脸微微泛红，用力拧着教室门把锁，却发现从里面被反锁了。

“怎么打不开？”

只有这间教室窗帘被紧紧拉上了，门也被锁住。

打不开啊！

“有人在里面吗？”男领导声如洪钟，表情肃整问道。

虽然他打心底不相信有人跳楼，但是万一呢？真死在学校了，别的倒无所谓，但是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督导组啊。

刘询没办法了，用力一脚踹开教室门。

教室里面漆黑一片，满是灰尘的气味，就连日光都透不进来。

空无一人。

……

16:15。

刘询满脸怨怼地被押回高数课堂。

“好好上课！”督导组男领导满脸凶相，在教室门口大声训斥刘询，“放学后来行政楼730找我，不然你就等着被处分吧。”

刘询不情不愿地走进教室，老师还在自顾自地讲题，教室七十多个学生一半人都看着他落座，眼神戏谑仿佛在看小丑。

“妈的，看什么看？”刘询随便找了个空座坐下，拿出手机就是玩。

16:30

一阵头晕。

果然。

滴，滴，滴……

又一次听到闹钟声，刘询快疯了。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滴，滴，滴……

刘询一拳打掉闹钟，疲惫地漱洗、出门。

地铁上。

“同学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刘询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看着黄发女生：“沈瑜宁，你不是有我好友了吗？”

一边迅速地从自己的微信里翻出她的资料卡。

沈瑜宁：“哎？是吗？”

她笑了一下掩饰尴尬，然后摘下口罩，坐到刘询身边。

刘询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香水味。

刘询：“你也是建陵大学的？”

沈瑜宁“嗯”了一声。

虽然刘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沈瑜宁好友，但沈瑜宁朋友圈半年可见，刘询刚刚就一直在翻她的朋友圈，大致获得了以下信息。

1.沈瑜宁在建陵大学读大二，学习汉语言文学。

2.沈瑜宁长得的确很漂亮，还会跳舞，兼职抖音带货博主。

3.沈瑜宁异性朋友比较多，但目前是单身。

“建大不是四人间吗？你们宿舍就三个人啊？”刘询问，“我看你们宿舍去团建每次合照就三个人。”

“你刚刚一直在翻我朋友圈？”

“昂。”刘询痛快承认了，朋友圈发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嘛，他不觉得这是一种冒犯。

沈瑜宁：“有一个舍友搬出去了。”

“你不太喜欢她？”

有好几条朋友圈都是指名道姓的责骂那位名叫“缪佳”的室友，说她不爱干净、学人精什么的。

沈瑜宁冷冷道：“有宿舍矛盾很正常吧。”

显然 ，刘询问太多了，让沈瑜宁不太舒服。好在他面容上的帅气恰到好处地弥补了他语言上的失礼。

刘询立刻附和道：“啊对，我就是受不了那群逆天室友才搬出去住的。别的不说，就睡我隔壁床那大哥天天不洗澡，用过的面纸都扔到我床上来了，受不了一点。”

沈瑜宁噗嗤一笑，挑眉打量刘询：“你是受害者怎么反倒搬出去了？不像我们宿舍齐心协力，把缪佳给逼走了。”

“逼走？”

沈瑜宁：“说逼走倒显得我们太刻薄了，不过这是她应得的。”

沈瑜宁翻相册，点开一段视频给刘询看。

照片上的女孩坐在操场上正在哭泣，也是黄色头发，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了，一缕一缕地贴在圆圆的脸上。她套着一件早就过时的深青色卫衣，显得本来就不纤瘦身材更臃肿了，活像一个大妈，看不出分毫青春少女的活力。

“别拍我！叫你别拍我了！”视频里的女孩用手指着视频拍摄者，歇斯底里地怒吼，像一个疯子，又可笑又可怜。

刘询觉得血液凝固，寒意从心脏处漫溢。

照片上的女孩，缪佳，正是那位跳楼的女学生。

刘询僵硬启唇：“我靠，她是你室友啊？”

沈瑜宁：“嗯。”

刘询想了想，觉得沈瑜宁可能对缪佳跳楼的事或多或少会有些了解：“她这几天是不是精神状态不太好。这视频里的她看着……”

沈瑜宁打断道：“她活该的。拿我照片去和校友网恋，奔现后被男的发现就分手了。”

刘询想笑：“拿你照片网恋？”

沈瑜宁翻了个白眼道：“你说她是不是贱，反过来说我照片不好看，我知道这件事后立刻找人弄她，拍了这个视频。”

“其实你挺好看的。”但刘询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你看上去这么文静，还会找人弄她啊。”

沈瑜宁：“很奇怪？这种事你能忍？”

刘询：“也是。”

沈瑜宁：“我到站先下了。”

刘询眯起眼看她窈窕的背影，一身洁白蕾丝长裙，微卷的黄发披在肩上，背着棕色单肩包，确实很漂亮的一个女生。

*

看来缪佳这大姐是为情所困啊。

妈的，她为情所困到底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难道她喜欢我？

但她是谁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为什么就是缠着自己啊？

刘询甚至在思考是不是自己也已经死了，只不过灵魂还困在这里一遍遍轮回。

为了避免再撞上烦人的督导组，这一次刘询选择先在104上课。

16:17。

算算时间，缪佳快跳楼了。刘询瞬间不顾一切冲出教室，起身的动静太大甚至把老师吓了一跳。

“上厕所！”

刘询丢下这句话就迅速跑上五楼。

……

501、502、503。

504教室门反锁。

刘询一脚踹开教室门，气喘吁吁道：“找到你了。”

昏暗的教室里，窗户被打开，外面的风吹起棕色窗帘。

教室里没有开灯，一股灰尘的味道。

缪佳披头散发，迟钝地转过身，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仁没区别。

她穿着白色纱裙，湿漉漉、皱巴巴。

刘询朝缪佳走过去：“缪佳？”

呃……

怎么一股尿骚味，还有股像鸡圈的臭味。

难怪沈瑜宁说她不爱干净。

刘询差点被臭晕过去，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头皮发麻。

缪佳：“你来了。”

她身上的味道实在浑臭刺鼻，像极了放久了的泔水发烂发酵，刘询捂住鼻子：“你把窗户关了，咱有话好好说行吗？”

缪佳两眼泪痕，她失神地看着刘询，眼袋肿得跟乌青毛毛虫似的。

刘询小声道：“你哭起来又不好看。”

缪佳：“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刘询：？

靠，她难道真喜欢自己啊。

刘询知道学校里有不少女生喜欢自己，但他确实不认识缪佳。

缪佳：“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刘询感觉面前的这个女生简直无法沟通，他强忍着恶心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喜欢，喜欢，喜欢！”

刘询：“你别跳楼好吗？啊？”

缪佳的眼睛睁大了，以常人简直难以想象的力度瞪大了眼皮，布满血丝的眼珠简直就要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刘询被她的眼神吓到：“喂，你、你……”

缪佳：“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一边说一边嘴里溢出黑色的鲜血，缪佳用力挣开刘询的桎梏。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

缪佳决绝地跳了下去。

*

滴，滴，滴……

14:23。

2024年4月19日。

妈的，这女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抓都抓不住。

还有，她身上怎么那么臭，一股尿液的味道。

真恶心。

刘询起床，一阵绝望。

这他妈第几次了，简直没完没了。

起床。

地铁。

沈瑜宁。

15:47。

刘询踏进教室的脚步一拐，径直走向一楼东厕。

缪佳身上那么臭，不会真是掉厕所里了吧？

刘询打算一间一间厕所排查。

每层楼都有三间厕所，五层就是十五间，四栋就是六十间。

而且掉厕所这么荒谬的事，怎么想都没可能吧！很有可能自己跑遍了所有厕所都是白费力气。

烦。

“刘询！”

是缪佳的声音。

根本就没花多大力气就找到她了！

刘询一喜，顺着声音望过去，却瞬间僵在原地。

他看见穿着白色纱裙的缪佳在走廊上追着一个身着深红polo衫的男生。

刘询低头看着自己，深红polo衫，黑色牛仔裤，和那个男生完全一模一样——不，那个男生，完全就是自己！

另一个自己？

怎么会有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