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二人接着踏上了赶去钟家的路。
中午停歇的时候,棉少拿出了他别在腰间的笛子,放在唇间。笛声悠扬的飘在了空中,后面虽然跟踪的人一直未曾离开,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
一一双手托起头,听者棉少飘渺的笛声,想起了自己当时敲响玄龟鼓时的情形,到现在一一都不知道玄龟鼓为什么会选中自己,她一直以为玄龟鼓会选中族里后辈中最出色的沐玄羽。可是那天,她例行拿起鼓槌的时候,就那样“咚”的一声,然后光亮就照进了自己的眼睛。一只黑色的巨大的龟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它看起来是那样的稳重而有气势,然后自己就感觉到了手中的鼓槌有了温度,并且莫名的和自己有了一种心心相惜的联系。
棉少一曲吹罢,看到身边拖着腮发呆的一一问道,“想什么呢?”怎么这个小丫头总是会让他感到好奇,好奇她在看什么,好奇她在想什么。
一一悠悠的说道,“我在想我第一次看见玄龟的时候,它很漂亮,眼睛黑黑亮亮的,我第一看到自己的样子,就是在它的眼睛里,我只是不明白,我那么平凡无奇,族中有很多人都比我出色,它怎么就选中了我。”
“既然称之为灵器,自然有它们的脾气,既然选中了你,那你就是当之无愧的,没有必要为这些事烦心。”棉少回手,将笛子插回了腰间。
“你当初被选中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一一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是千仪告诉你的吧。”
“嗯,是。”一一怯怯的说道,她想起来棉少从未主动提过自己是灵器主人的事,是不是他不愿意自己知晓?自己就这样没头没脑的问出来了,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看到一一软糯的样子,棉少缓和了表情,难得的弯了弯嘴角说道,“它选中我的时候我甚至还没有学会如何吹笛子,后来我就想,或许是因为它这么多年太寂寞了,所以才找了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好能时时将它拿在手里吧。”
“它那么信任我,我却没有守护好它。”一一有些失落。
“灵器选择了你,你也愿意让灵器选择,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互依托,那这守护,自然也是相互的,你的努力,便是最好的表示,我们走吧。”
听了棉少的话,一一重新鼓起了勇气,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既是在回答棉少,也是在回应自己找回灵器的决心。
又经过了两日的奔波,棉少带着一一来到了钟家的门前。
他们二人这一路赶来倒是出奇的平静,但越是平静,棉少心里就越是担忧。
“二位可是棉家来客?”钟家的大门开着,一个一身管家装扮的老者笑着问道。
“在下棉少,这是我的婢女。”棉少说道。
“恭迎棉少,里面请。”老者恭敬的将他们二人引到了院内。
钟家果然不愧为五大家族最富庶的,院内的建筑一眼望不到尽头。也不知这钟家的庭院深有几许。一路上亭台楼阁,柱廊池潭,无一不是独具匠心,精心修饰之物。就连廊上楼前挂着的明灯,都是璀璨耀眼,跟这房上的琉璃瓦片交映成辉。
一一一路走一路看,周边奇异的花草,馥郁芬芳,她觉得从这些花草间走过,自己的裙边都能沾染上花草的芳香。
“明日同升宴才会召开,今天二位就现在钟家歇下即可,为了方便,这边是女子们休息的地方,还请姑娘随我来。”管家指着一侧的小路说道。
在这种地方,各大家族的人都在,更何况钟家守卫森严,不管是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棉少冲着一一点点头,示意她放心,跟着去即可。
一一被其中的一个小厮带着走了过去,棉少则由管家带着朝另一侧走去。
“不知各大家族都有谁到了?”棉少问道。
“公子与我家姑娘自小相交,想必也知道,此次的同升大会真正目的是给我们百仪小姐选婿,所以各大家族适龄的男子差不多都来了,耿家少爷耿潇吟和其妹耿秋儿,杜家杜子何、杜起两位少爷也都到了,还有其他的一些公子和小姐,以及各家的长老也都已经安排歇下了,想来今年的同升宴定不会叫公子失望的。”管家恭敬的回答。
“多谢。”棉少点点头跟着管家走到了一处颇为清幽的住处。此处清幽雅致,竟然颇为安静。棉少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往里走。如此少人的地方,如今各家年岁相当的少男少女们都在,若是闹出了什么不次要的误会,恐怕就不好解释了。
管家见棉少停了下来,猜出了他心中的疑虑,赶紧说道,“公子不必多虑,钟家为这次的宴会多有准备,如此安排也是为了让诸位公子小姐住的更自在一些,没有别的意思。”
棉少听了管家的解释。既然大家都一样,那也只能客随主便了,继续跟着朝着里面走去。
“公子请稍作休息,晚上的饭食自会有人送来,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告知院外的小厮即可。”管家施了一礼,准备离开。
“把我的婢女带过来。”棉少吩咐道。
“即是公子需要,在下即刻就去办,但毕竟此次是为了给百仪小姐选亲,还请公子避讳一二。”管家弯着腰显得很是客气。
“自然。”棉少淡淡的回答。
管家微微一笑,小声的跟身后的家仆嘱咐了一声就一起退了出去。
钟百仪正在房中翻看着来客的名单和明日的安排。虽然有着和钟千仪一样的面容,但气质却迥然不同。她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册子上,眼神时不时的向远处飘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棉家的长公子棉少已经来了。”一个丫鬟对着百仪说道。
“可是住进了我提前安排的别院?”被声音将飘渺的思绪拉回,她合上了眼前的书册,眼神微亮。
“是的,身边只是跟了一个丫鬟。”
“丫鬟,他的身边从不会有人随行的。”百仪疑惑,轻簇双眉,眼中有水波流转,紧接着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可有仔细看过,是不是千仪回来了!”她的这个妹妹脾气倔的很,早晚都要回来的,若是因为自己这次选亲可以将她留在棉家,倒也能省去自己的很多功夫。
“不是的小姐,只是一个寻常的丫鬟。”
百仪轻轻的叹了口气,眼中有些许的失望,“棉少可还在院中,周围可有旁人?”
“棉公子只是吩咐人把他的丫鬟带过去,现在院中只有棉公子一人。”
“去把我的斗篷拿过来吧。”百仪的声音有些复杂。该做的事,想做的事,总要有个决断。
小丫鬟纠结了一下,终究还是依了小姐的吩咐。
片刻之后,一道白衣身影走入了棉少的院内。只见白衣女子披着一个斗篷,但宽大的斗篷却遮不住她亭亭玉立的身形。白衣身影行走之间清爽婉约,颇有一番绝世独立的姿态,即便脚步有些匆忙,行走之间也带着一股端庄。
看见院中有人过来,棉少微微皱了皱眉,眼神冷了几分,他不喜欢这种被动的状态。
百仪缓缓的走到棉少的身侧,摘下斗篷,高高的发髻上斜斜的别着一枝翠玉簪子,漆黑柔亮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清雅高洁,不落凡尘。
“棉哥哥。”百仪轻声呼唤,眼角里有遮挡不住的羞涩和期待,到底是怎样的执着和勇气,才能使这般矜持的女子放下一切的姿态,在自己选婿的前夜来私会一个男子。
棉少看着百仪的样子,面上的神色略显温和,但语气依旧疏离,“可是有事?”
百仪看着心中思念的人儿,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左右思量之下终于鼓起勇气,“明日的选婿,你可会参加?”
看着百仪满是期待的眼神,棉少有些迟疑,他又何尝不知百仪的心思,但是自己真的对百仪只是兄妹之情。若是因为两家的关系就这般结亲,到头来受伤的只能是这个芳心错付的女子。
棉少向前走近了一步,稍微离百仪近了些。百仪感觉到棉少突然表现出的亲切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局促。这年他对自己一向克紧守礼,自己碍于身份,也一直以礼相待,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棉少对自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示,让心思敏感的百仪,倍感心焦。
感觉着现在彼此之间的距离,她真的希望以后都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棉少平静的看着百仪说道,“明日,我会替你挡掉你不喜欢的人,若是你最后没有中意的,我也可以暂时顶了这结亲的名头,待你有了心上人之后,我在以我自己的问题为由,还你自由。”这样的决定想必在之前他就已经是思量好的,此时说来,更显平淡。
棉少认为,这是能让百仪获得幸福最好的方法了。
百仪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棉少,他每多说一句,她的心头就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她的心渐渐的从期许变成了哀伤,进而红了眼眶。她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要保持住一个女子最后的矜持,她这样不顾一切的来找他,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